《[变形金刚]手术刀》叶语墨

3、分离

　　自从暴露在人类面前后，手术刀就没有再故意隐藏自己的身形了。具老人所说，这附近只有他一户人家，这个城堡本就是他的家族在这片森林和山脉中的度假地，传到他这一代后就没了别的继承人，他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老了之后就会想住在童年时待的地方。

　　凯里森老了，也太寂寞了，寂寞到即使是一个不明物种的智慧生物落入他的家中，他都能收留他住下。

　　手术刀在和他认识的第一个晚上，他教他弹奏小星星也不过是太过想念自己的小孙子而移情到了手术刀的身上。

　　凯里森问手术刀，这些天都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手术刀没有说话，贯彻了“不交流”的规矩，但是歪歪头，在前面引路把凯里森带到了车库。

　　“天啊！”凯里森哭笑不得的看着熟悉的场景，又低头看了看一直伴在自己身边的大黑狗，他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头，“是我冤枉你了，贝茜，你一直都是最棒的。”“汪！”贝茜快乐的大叫一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夸奖，但是能得到夸奖的她非常骄傲，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厉害。

　　手术刀站在车库中，微微低头避免触顶，他半蹲下身躯，单膝跪在地面上，全身的金属都在颤动开始转换变身，他在人类的面前变成了一辆汽车。

　　“我的天，我的天。”凯里森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上前去用手轻轻抚摸银色泛着蓝光的老爷车，这个熟悉的车型，他突然扭头看了一眼许久没开过的那辆红色老爷车。那是他儿子送他的周岁礼物。

　　“所以你是什么？汽车人吗？”他又惊又喜的看着这个上天赐给他的独一无二的礼物，他都老了，早就过了相信梦幻故事的年纪，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

　　手术刀滴滴了两声当做回答。

　　他们的交流以贝茜咬着凯里森的裤脚往回拖催促他回去休息结束，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凯里森没有和任何人说手术刀的事情，手术刀带他去看了自己降落的地方，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小机器人是一个天外来的汽车人。他不敢赌别人是否会和他一样对这个单纯的小家伙包容爱护，他可太了解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们了，他们会把他给拆了的，电路板拿去研究，不用的外壳融了卖废铁。

　　这件事对他的为数不多的影响就是他终于知道自己多余的电话费和电费去哪儿了，他有了新的散步伙伴，然后就是他又重操旧业——当一个钢琴教师。要知道，他可是英国皇家伯明翰学院最受欢迎的客座教授。

　　而这位新上任的学生也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学生，凯里森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硅基生物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不输于人类的智慧生命。直到他在指导手术刀弹琴时说了一句：“想象一下夜色下一个人的长路。”他刚说完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那群人类学生，但是手术刀给了他惊喜，他在迟疑了一下之后稍稍用力按住琴键，拖出一个漫长沉重的尾音。凯里森呆住了，他对着仰头看向他寻求评价的手术刀惊叹的说道：“我要承认，我小瞧你了。你让我重新认识你。”手术刀一如既往的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又弹了几遍那个段落，没再弹出“独行长路的夜色”，倒是弹出了“路灯下的恰恰舞”。那段选段成了他此后第二钟爱的钢琴曲，第一是小星星变奏曲。

　　今天是个好天气，手术刀一如既往的自己驾驶着自己带着凯里森和贝茜去山中的湖边散步。“看这阳光，凯尔（car），春天到了。”凯尔是凯里森给手术刀的昵称，小车，调皮又可爱的昵称。

　　凯尔也很给面子的播了一个春之声圆舞曲，弦乐悠扬地回荡在山谷里。“你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凯里森笑着问他，他在城堡里的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弹钢琴的，他在做别的事情时会拿出他的黑胶唱片，那都是他的朋友或是学生送给他的礼物——多半是他们自己的作品。“我想起来了，是那天我做炸土豆饼的时候吗？”

　　“滴滴！”手术刀快乐的滴了两声表示赞同，然后他又切了一首维瓦尔第《E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四季的第一首春的第一乐章，那是活泼而充满生命力的快板。“哦，你喜欢这个。”凯里森笑了，“和你一样的旺盛可爱的春，确实是你的风格呢。”

　　他们已经认识了一个秋天加冬天了，凯里森已经逐渐认识到凯尔机械的外表下是温柔可爱的内在，他们已然成了一对亦师亦友的好伙伴了。他教给凯尔人类是什么样的存在，如何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凯尔则是给他长久的陪伴和看护，他保护了凯里森好多次，在冬天时守在凯里森的床头，还在凯里森的口头指导下学会了怎么用老式的炉灶做人类的食物——虽然可能不是那么好吃。

　　在凯里森病的起床都很艰难的时候，也是手术刀来负责照顾贝茜，年纪轻轻的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上有老下有小。不过也因此，贝茜也同手术刀亲密了起来，在出门的时候会绕着手术刀拟态的银蓝汽车欢快的跑圈。

　　“贝茜！”凯里森坐在野餐布上，手机拿着熟牛肉，那是前段时间他的女儿差人给他送来的，他不太能消化了，就拿了些给贝茜吃。贝茜听到呼唤，停下自己扑向蝴蝶的动作，回头看看是谁在喊自己，发现是自己的主人后用更快乐的脚步冲了回来，在快接近凯里森的时候又悠悠的慢了下来。

　　凯里森用带着爱意的眼眸看着这个八岁多的大姑娘，看着她狼吞虎咽着牛肉。他们都老啦，但是凯尔还是个孩子的心性，他也没有找好能够托付的人，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某天突然离世，他的贝茜在他的想法里已经有了去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捡来的小家伙。

　　他抱着贝茜看着另一边快乐的随着音乐在湖边翩翩起舞的手术刀。他纤细的身材使他看起来并没有真实体重那么大，而且他是敏捷机型，这使他的每一个踏步动作都是轻柔的，辅以身体两侧的辅助移动型喷射器，他就像一只真正的蝴蝶，在春天温暖的风中翩飞。

　　手术刀发觉凯里森在看着自己，停下了跳舞的动作站在原地，歪了一下头看着凯里森。凯里森也很给面子的吹了个口哨，鼓了鼓掌。手术刀得到了鼓舞，高兴的换上了康康舞曲，跳了一首康康舞。

　　凯里森大笑：“你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哦，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录像带？”手术刀不回答，只是播放了一遍刚刚录下的口哨声，还特意拉长了尾声。“跳的很棒，比我当年跳的还好，超越了我的录像。”凯里森耸了耸肩，毫不吝啬的送上了他的赞美。手术刀眨巴了两下他的电子眼，然后高举一只胳膊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高兴的情绪甚至传染给了贝茜，她从凯里森的怀里溜出来，开始在手术刀脚底转悠。凯里森大笑：“怎么？你也要跳舞吗？”

　　自从有了凯尔后，凯里森大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每天都有快乐的事情，和之前那种对着贝茜自言自语不同，贝茜虽然通人性，但是有些事情也是无法理解的。但是他同手术刀说了之后，手术刀虽然也和贝茜一样不会回答，但他其实是听懂了的，也会用他独特的贴心方法来安慰他，他能感觉到，以及真正意义上被聆听和理解了。

　　他还有几年能活，凯里森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家伙，在心中想到，他多活几年，总能有办法的。

　　手术刀在和凯里森生活的时候首先学会的不是钢琴，而是照顾人吃药。他不知道这个到老了反而顽皮起来的老人是怎么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的，但是他确实在认识了手术刀之后表现出了非提醒不吃药的态度。

　　可能是一个人待久了，凯里森会对那些不会给他回应的东西说说话，他也喜欢和贝茜聊聊他的过去和想法，现在手术刀来了，他也成为了他的树洞之一。所以在凯里森终于有一天想起来自己还有要吃的药的时候，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和手术刀解释他的行为：“高血压，骨质增生和骨质疏松……天哪，我怎么有这么多毛病，要不是我的膝盖又疼起来了我才不会吃它们，”他拿着满满一手心的药粒，慢悠悠的数着，“这些好像是每天要吃的……算了，不管了，等我想起来在吃吧。凯尔，你说人为什么要变老呢？”

　　手术刀歪过身体去看他拿的那些东西，他看着那些包装袋和包装瓶上的字眼，默默记在心里，在下一次的“电话线时间”中在网路上找了相关的论文和资料，自学成才，甚至能够给人看一些小毛病，但是由于不能说话而没有用武之地——除了帮凯里森看看每天要吃什么药。

　　凯里森跌下楼梯的时候脑中先是空白了一瞬间，然后下意识保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心中满是“不能受伤，受伤就要住院了，贝茜和凯尔就没人照顾了”。手术刀那个时候正在厨房代替他做饭，今天他有点腰酸背疼的，就懒得做饭吃了，手术刀对他的行为表示了不赞同并且主动请缨要去做饭，凯里森也就任由他去了。

　　当他跌倒在楼梯最后一层的时候，只有贝茜在他的身边，她在他的周围不停踱步大叫，用鼻子拱他，希望他能够重新站起来。但是凯里森在滚下台阶的时候摔到了腿，没有办法挪动，他艰难的坐起身，试图让贝茜安静下来：“嘿，停一停，停下来你这家伙，别叫了。我要去给自己叫个救护车……”他嘀咕着，从兜里掏出最新款的传呼机，幸亏现在的技术已经不需要固定电话就能呼叫别人的传呼机了，他庆幸着。

　　贝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向门外跑去，凯里森在她背后叫着：“你往哪儿去？贝茜！”贝茜没有回应他的喊叫声，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天啊，她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就在他拿着传呼机纠结这到底是怎么用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机械电流声，声音迅速的拉近了距离。

　　“凯尔？”凯里森看着一马当先跑回来的手术刀，他身上的围布还没有解下来，贝茜跟在他的后面也跑了过来，“你是帮我去叫帮手了是吗？”凯里森亲昵的搓了搓依偎上来的贝茜，贝茜赞同的叫了一声，他的心都软了下来。

　　“哦，凯尔，我的小伙子，我不太会用这个传呼机，你得帮我去电话那儿，我要给自己叫个救护车或者急救直升机。天，我的腿一定是断了，我都感觉不到它了。”凯里森伸出手让手术刀扶住他，手术刀伸出双手绕过了他的手臂，直接把他捧了起来，“啊，哦，好吧，这样也行。”

　　手术刀担忧的扫描了一遍凯里森，第一次开了口：“你的肋骨也断了，还有好多淤青。”他的声音轻柔但语速很快，凯里森没有听清，或者说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小机器人说话，他吓了一跳，注意力已经不在他的语句上了：“噢我的天，我的老天爷啊，耶稣基督的，等等你刚刚是说话了吗？你会说话？不是，等一下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对了，你刚刚的声音，你是女孩儿？”他激动的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贝茜！贝茜你听到了吗？刚刚凯尔说话了！不不不，你应该有自己的名字，我该叫你什么呢？”贝茜在手术刀的脚下转着圈的跑，大声叫嚷着。

　　手术刀原本担忧的心情也转换成了无奈：“是的，我说话啦，我本来就能说话的，对不起，我要遵守规则不和人类住民交流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回答你的话。我的名字？我的名字用你们的语言翻译是手术刀，但是不是医官，所以你最好还是快点给你们的医疗部门打个电话。还有我是男生！声音是天生的！”一旦打破了不能说话的规矩，他就忍不住想把憋了几个月的话都一次性说完，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啊，是的，电话。”凯里森被提醒了，他恍然大悟，靠着手术刀的托举拿到了他的座机：“你好，我摔到腿了，啊，还有一点胸骨骨裂，我叫凯里森威廉姆斯，是的，是那个威廉姆斯，我们住在森林里。”他抬头看了眼手术刀，手术刀点点头，用很小的音量悄悄补充道：“还有高血压、骨质增生、骨质疏松，以及你不知道的心脏病，你一直没有犯过所以不知道，但实际上你的心脏不太好。”手术刀用轻快的声音说出了恐怖的话语，伴随着一道蓝色的扫描光线扫过凯里森，手术刀点了点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凯里森看了手术刀几眼，纠结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我还有一些慢性病，哦对对，我有药，按时吃的，但是我还觉得我心脏不是很舒服。好的，你们快点来，钱不是问题，直接派直升飞机来也行，前两天下暴雨上山的公路好像塌方了。”

　　他挂掉电话，看着手术刀调侃：“手术刀是吗？你真的不负责医疗吗？我觉得你还挺适合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手术刀之前一直不愿说话，也不知道手术刀为什么突然又愿意张口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贝茜和手术刀的去处。

　　手术刀小心的把他放在城堡中央舞厅的软榻上，又把电话给他放在手边，然后盘腿坐下眨巴着一双大大的蓝色电子眼，装作自己还没听懂的样子。

　　“别装了，你这个机灵鬼，这个城堡里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了。”凯里森的腿已经被手术刀初步固定住了——用他从各个智库论文还有各大高校实验室论文中学到的知识起誓，那真是再标准不过的手法了。

　　手术刀弯着眼笑了：“没办法嘛，我出生就是敏捷型TF，虽然后来又转换安装过几个模块，但是还是不如那些医护型TF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你还会用谚语了？你可瞒的我还在以为你是个“宝宝”机器人呢。”

　　“我确实也没有很大啦，和他们比起来我的经验还很少，你看，我才到地球不到一个月就被你发现了。”手术刀支起一个胳膊托着下巴，忧郁的叹息：“我好像搞砸了好多，“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get，“非必要不能和原住民交流”get………？我觉得这算紧急情况，因为我们还有规定是要保护人类，所以我这是必要情况。”

　　“是的，我赞同这是必要情况，”凯里森几乎要无奈了，他现在真的很想放声大笑，这个小TF怎么能够那么单纯可爱，但是他骨裂的肋骨制止了他，他只能翘着嘴角安慰小少年：“如果你的长官要来问责你，我会帮你解释的。”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手术刀的光学镜片陡然放光，声音重新轻快了起来。
　　凯里森，凯里森已经要笑得说不出话了，另一种担心又起来了——他这么单纯，以后去人类社会后不会被骗吧？还是说要劝他回到他自己的星球去？

　　手术刀趴在窗口远远的看着凯里森被抬上担架，那些来的人中有凯里森的儿子，他能听到小威廉姆斯劝导的声音：“……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了，葡萄园也已经倒塌的差不多了。你就不能用用你的财富让你自己过的好一些吗？你看，你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儿……是，我错了，还有贝茜，但是贝茜能帮你烧饭打扫还有监督你吃药？……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一个八十多的老头子，难不成你还有小精灵帮你做事？……天啊，你可真是老了，小莱西都不会信小精灵那一套了。……是的是的，我不懂，我就是想让你好好的舒服的多活两年，我有错吗？……”

　　手术刀看着这对父子一边吵吵着一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上山的公路貌似紧急动工修好了，来的那些员工们抬着贝茜的笼子上了车，然后凯里森和他的儿子也走了。凯里森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城堡，挥了挥手，被中年男人搂着肩膀按回了担架上。

　　车越行越远，手术刀换了几个窗口，看着那几辆车的尾灯变成天边的一道星光。

　　手术刀有点失落的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那个车库。他变身汽车拟态，希望等自己再醒来时，他们已经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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