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计划[无限]》温瑜宽

3、404路公交车

　　从最开始听出这辆车与普通公交通报内容不一致时，鹿庸就隐约有了猜测。

　　这对“祖孙”上车，在提醒让座的广播声里要求他的前座让座后，鹿庸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一条规则：请主动为老弱病残孕以及带小孩的乘客让座。

　　规则清晰地提醒了避开危险的方式，但鹿庸即使提前知晓，也无法救他前面的男生。

　　这条规则里，“主动”两个字才是重点。

　　“祖孙”行动之前，鹿庸无法自己确定的推断是否正确，等他确定之后，那个男生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老式公交车里，车门对面的几个位置，向来是“老弱病残孕”专座。

　　最应该给“老弱病残孕”让座的，自然是坐在这几个位置上的人。

　　这个位置上从前到后分别坐了：已经死亡的男生，鹿庸、卷发女生。

　　“祖孙”上车，是三选二的几率。

　　男生的位置是第一个，自然首当其冲被挑中。

　　可如果他能提前意识到广播里提醒的这辆车上的生存规则，主动让座，这个位置反而是最安全的。

　　三选二，男生第一个避开选择，鹿庸和卷发女生就会承担所有风险。

　　两鬼上车，如果一个位置都没有得到，定然不甘心，鹿庸和卷发女的风险也会翻倍增长。

　　他的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为后两人规避了一定风险。

　　鹿庸垂下眼眸，将屏幕摁灭丢进书包里。

　　广播里值得注意的几个点有：不要随意走动和换座，在正确的站点下车以及核载人数。

　　鹿庸利用了第一条规则，在“小女孩”指向卷发女之前，救下她的同时，自己也规避风险，换了个位置。

　　“在正确的站点下车”以及“核载人数”才是眼下的危机。

　　根据最开始的眼睛男的说法，这辆车如果开到了终点站，整辆车的人都会死，那他就必须选择“正确的站点”才能离开，不然下错站或者到了终点都是死路一条。

　　而“核载人数”也是颗隐藏的地.雷。

　　没人知道这辆车上最开始的16个乘客里，到底谁是人谁是鬼，甚至后面停靠过程中，是不是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找一个鬼就已经十分困难了，如果是两个、三个呢？

　　更何况，乘客人数已经只有15了，再失去三人，恐怕这里面的鬼物就不会如此安静了。

　　如果不能及时找出它们，这辆车的危险程度会随着公交车的行驶越来越来高。

　　广播最开始就已经提醒，“为了各位乘客的安全，人数请不要少于12人”。

　　鹿庸不知道人数少于12会发生什么，但想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

　　眼下已经停靠了两个站台，新上车的“乘客”数量一直在增加。

　　他不确定这辆车抵达终点一共有几站，可只要一直有“乘客”上来，人类就会越来越少。

　　——他最好是在人数少于12之前，找到正确站点下车。

　　“酒吧一条街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广播响起，老太太化为的女鬼施施然起身，走到了后门旁。

　　那小女孩却没有动，只是扭头看着打开的后门和女鬼。

　　女鬼挥了下手：“天亮前见。”

　　小女孩没有回答，脑袋重新转了回去。

　　后门关上的同时，前门传来“滴”地一声，三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勾肩搭背上了车。

　　浓烈的酒气涌入车厢，混杂着难以察觉的腥臭气息。

　　鹿庸观察着那三个“人”。

　　它们与之前那对扮成祖孙的鬼一样，看起来十分正常，就像是喝醉了酒的普通人，东歪西倒，趔趔趄趄往里走。

　　“呀！”最左边是个年轻女孩，短发齐耳，浓妆艳波的脸上挡不住酡红的脸色，高跟鞋没有走稳，撞到了靠前门最近的桀骜少年，惊叫一声后，娇声娇气道着歉：“对不起啊弟弟，我走不稳……”

　　桀骜少年后红着脸，“这里刚好三个位置，要不你们坐吧。”

　　短发女孩一愣，流转地眼波在少年身上转了几圈，娇笑道：“姐姐还没醉得那么彻底，要不，你陪着姐姐坐？”

　　桀骜少年脸更红，一副想要答应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短发女孩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软软地往他身上靠，“哎呀，还是弟弟好。”

　　说着，她挥了挥手：“你们自己找位置吧，我就坐在这了。”

　　桀骜少年僵硬地任由它抱着，脸色愈发地红。

　　车厢里的乘客都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鹿庸听到前排的男人低声啐道：“那小子倒是有艳福。”

　　“咯咯咯那个叔叔也想要有人陪着。”坐在之前鹿庸位置上的小女孩晃着腿，笑得天真，“你们去陪他呀，他肯定很高兴的。”

　　剩下的两个酒鬼调转目光，看得男人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这可不是现实里的酒吧一条街，而是女鬼去的酒吧一条街！

　　鬼去的酒吧里，出来的能是什么？

　　“我、我不要！别过来！”男人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大叫一声，眼见门口那两个酒鬼真的朝这边走来，他一边贴着窗户往后缩一边哆嗦道：“我我这里坐了两个人，你们别过来！”

　　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指着对面的座位道：“那里有个女学生！特别嫩，那里还有位置，你们去那里！”

　　听到这话，除了那两个酒鬼，其他人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三个酒鬼里，只有坐在了桀骜少年边上的是女鬼，另外两个都是男鬼。

　　男人想要自救无可厚非，但拖人下水，还如此恶臭，实在是让人听不下去。

　　女学生却比其他人想象得要更加冷静，她直接站了起来，道：“车上确实没有连在一起的位置了，我去后面坐，叔叔你们坐这里吧。”

　　说着，她紧紧抓着塑料椅背，看似镇定，实则全身僵硬地走到了最后一排。

　　当她坐下之后，那两个男鬼也没有再往里走，而是在她之前的位置上坐下了，并没有再去为难别人。

　　似乎每个站不论上来几只鬼，只要有了一个目标，其他的鬼的攻击力就会大大降低，保证了其他乘客的安全。

　　不只是鹿庸发现了这一规律，其他人也发现了。

　　鹿庸就听到了前座男人松了口气之后的窃喜低语：“只要后面上来的鬼第一目标不是我，我就能活着离开……”

　　真的是这样吗？

　　那些鬼结伴上车，却只有一只鬼得偿所愿，其他的鬼难道就心甘情愿为它鬼做嫁衣？

　　人与人之间都会为了生存和利益争得头破血流，鬼与鬼之间倒是文明友爱了？

　　鹿庸正思索着，就听到播报到了尾声：

　　“……请在正确的站点下车，谢谢合作，下一站：徐家河。”

　　“404路公交车核载23人，实载14人，为了各位乘客的安全，人数请不要少于12人，谢谢合作。”

　　鹿庸倏地抬头，只见最前方的桀骜少年已经低下了头，他的耳朵和脸颊依旧潮红，只是胸口没了气息的起伏。

　　很显然，已经死了。

　　电光火石间，鹿庸意识到了这些鬼物不争不抢的原因。

　　当车内人类数量低于12时，这些余下来的人自然也就成了没下车的鬼的大餐！

　　鹿庸神色一凛，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尽快找到正确站点下车。

　　正确的站点……

　　这辆车的每一站都不是他熟悉的站点，如果要从站点的名字来推测正确站点，根本就找不到规律。

　　而且，广场、酒吧街听着都挺正常，但上来的都是鬼，下一站郑家村似乎是与前两者不太搭调了，但鹿庸也不可能因此觉得徐家河就是正确站点。

　　更何况，这辆公交车最初上来了17人，17个人来自全国各地，那么17人的的正确站点会是同一个吗？

　　突然响起的播报声打断了鹿庸的思绪：

　　“404路公交车核载23人，实载13人，为了各位乘客的安全，人数请不要少于12人，谢谢合作。”

　　鹿庸倏地抬头，其他乘客也和他一样，震惊地张望着：

　　“这么回事？不是没下车吗？”
　　“没开门啊！怎么突然就少了人啊。”
　　“广播说不要少于12人，少于12会怎样？”
　　“这个意思是有死了个人吧？还是被附身了？是谁？”
　　“……”

　　开始不说话是怕死，现在开口讨论也是怕死。

　　眼见死神的镰刀已经竖在头顶，大部分人都变得绝望起来，大家互相讨论也互相怀疑，警惕着所有的风吹草动。

　　“是那个男人死了。”男学生靠近了鹿庸，压低声音道：“他低着头好久没动了。”

　　鹿庸已经发现了，其他人也发现了。

　　但眼下死的是谁已经没有人关心了，所有人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

　　鹿庸的视线从死去的男人身上移开，目光正要调转时，突然看到了男人身边的老太太。

　　老太太同样低着头，花白的头发随着她的身体的晃动轻轻颤动着，从鹿庸的角度能看到她四分之一的侧脸。

　　只见她目光专注，紧紧注视着下方。

　　她的下方有什么？

　　鹿庸视线偏移，跟着她往下看去。

　　是卷发女。

　　鹿庸正要再看，就见老太太倏然回头。

　　她老迈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你个小伙子，盯着我看做什么？”

　　老太太音量很大，车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鹿庸不答反问：“你盯着你前面的女生看做什么？”

　　卷发女一惊，也转过头来。

　　老太太不高兴道：“我一个老太太盯着小姑娘怎么了拉，你一个男娃娃，长得倒是漂亮的哟，但是怎么会喜欢盯着我个老太太看哦。”

　　鹿庸笑眯眯道：“奶奶，您之前好像不是这个口音哦，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口音都变了哦？”

　　老太太脸色一变。

　　下一秒，公车突然播报：“招呼站到了，请失去乘车资格的乘客下车。”

　　刹车声伴随着后车门打开的声音，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鹿庸，起身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