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明华》听金坎

20、第 20 章

　　苏叶看着叶瑾明的脸慢慢涨红，身子僵住，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
　　她唤了声王爷，才看叶瑾明扭过头，用红透了的耳朵对着她，“嗯，王妃什么时候来的？”

　　叶瑾明在强装镇定。

　　“来一会儿了，从王爷说点心起。”苏叶如实道。

　　“哦。”叶瑾明不自觉地抿唇，一旁的小德子，赶忙给苏叶倒茶，等苏叶进屋坐下后，小德子识趣地退了出去。
　　苏叶看着对面的叶瑾明，实在想不到，私下里的叶瑾明是这个样子。

　　两人都没说话，苏叶是不懂从哪里说，叶瑾明则是尴尬。

　　静了好一会儿，苏叶看着桌上的点心，犹豫再三，正准备如实告知时，却被叶瑾明抢了话头。

　　“王妃今日怎么来了？”叶瑾明不知太后派人找的苏叶，这会虽然尴尬，却也有点小开心。
　　王妃送了点心，又来找他，不就说明，他之前的那些努力没有白费么。

　　苏叶看叶瑾明如此，到底没说点心的事，“听闻您在宫里不太习惯，就来问问您，若是住不习惯宫里，回王府也好。”

　　叶瑾明是每时每刻都想回王府，可太后说了，得晾个几日，小不忍则乱大谋。
　　看着苏叶诚恳的目光，他坐直了一些，小口抿着茶，心思转得飞快，“也不是不习惯，就是宫里再好，那也不如自个家里好。”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没听太后的，“既然王妃想我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苏叶：“您……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没有啊。”叶瑾明拿起一块点心，“王妃难道不想我回去？”

　　苏叶摇摇头，“我没这个意思。”

　　“那我们一块回吧。”叶瑾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
　　去正殿拜别太后时，他不太敢看太后的眼神，反正王妃来了，他就回去。万一王妃以后都不来，他岂不是没台阶下？

　　跟着苏叶回到王府，几日没回来，进屋时的熟悉感，让他觉得还是自个的王府好。
　　瞧着苏叶也跟着进屋，叶瑾明心下惴惴的，赶忙打哈欠说困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先睡一会儿。”

　　“不急，就几句话。”苏叶坐下后，春兰几个默契地退了出去，还给两位主子关上门。

　　看苏叶如此，叶瑾明知道躲不过去。
　　话是他自个说出口，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好破罐子破摔，躺床上，干脆蒙着被褥，背对着苏叶。

　　“王爷之前说心悦我，是为何？”苏叶想不明白，过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想到为什么。
　　喜欢与不喜欢，都要有理由。
　　她不觉得，叶瑾明是个好色之徒，不会光看长相，就对她动了心思。

　　过了会，没等来叶瑾明的回答，苏叶起身走到床沿。
　　她实在不是个懂男女之情的人，只是心中的疑惑不得到解释，一直记挂着。
　　“王爷，我知道你没睡着。”苏叶俯身看去。

　　床帐里的空间并不多，苏叶一靠近，叶瑾明就能感受到。
　　这要他怎么说啊？
　　说他活了一次，上辈子就惦记她？

　　叶瑾明乱想一通，干脆掀开被褥，只是刚要坐起来时，瞧见苏叶凑得太近，身上的檀香都飘了过来。
　　他下意识捂住鼻子，歪过头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底子是个厚脸皮的，哼哼两声，没什么自信地道，“心怡就是心怡了，从我醒来，我就喜欢你。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叶：……嗯哼？

　　“王妃聪明漂亮，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叶瑾明夸道，“你心地还好，所有人都嫌弃我的伤口，只有你会帮我换药。”
　　“还有，你性子冷，不喜欢那些虚假的人情世故，我也讨厌。”
　　“你爱吃花生酥，我也喜欢。”
　　“王妃温柔、善良、美丽……那么多好处，要我如何不喜欢？”

　　说到最后，叶瑾明转头去看苏叶，四目相对，他的眼中仿佛点亮了星辰，熠熠发光，紧张又不安地看着苏叶。

　　苏叶有些愣住。
　　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她。

　　从小到大，只有祖母偶尔会夸她几句，父亲只会嫌她不说话，姜氏倒是夸赞过，只是姜氏笑面虎，没一句真心实意。家中的其他亲戚，别说夸赞，就是往日聚会也不会想到她。

　　看着叶瑾明的双眸，苏叶逃也似地往后退了两步。

　　叶瑾明怕苏叶要走，赶忙道，“我的喜欢，是我的事。我也不曾强求王妃什么，之前的话，也都出自肺腑。”
　　他低下头，恳切地问，“王妃莫要因此而讨厌我，可以吗？”

　　窗缝有细风吹来，拂过苏叶的面颊，这段日子以来，她发现了一件事，每次叶瑾明委委屈屈地和她说话，总会让她心软几分。
　　“我没说讨厌你啊。”苏叶无奈，“可我……我……实在是没想过成亲，更没想过与你做真夫妻。”

　　“这也没事，本就是我一厢情愿，王妃不用有压力。”
　　叶瑾明抬头看向苏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我还和之前一样便好，若是哪天王妃想试着踏入红尘，我随时都在。只要你不再说纳妾的事，我就不生气。”

　　他的要求很简单，不求苏叶现在就满心满眼都是他，只要一个机会。
　　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的日子。

　　苏叶离开正屋时，心里还是乱着。
　　春兰她们倒是很高兴，王爷回来了，主子两个才能有下一步的进展。

　　往后几日，叶瑾明便无需和以前一样，藏着自己喜欢。苏叶去佛堂，他就一早候在门口。过了晌午，便如前世一般，到佛堂外坐着，听着佛堂里传来的袅袅梵音，再和苏叶一起回正院。

　　直到正月十六，天没那么冷了一点，王府的积雪化了一些，昭云公主要启程去突厥。

　　这一次，苏叶主动提出，和叶瑾明一起出城相送。
　　虽然她与昭云公主见的次数不多，但就那几次，心里也觉得这位公主很洒脱。

　　贺进作为大将军，他要回虎牢关，便护送昭云公主去突厥。
　　苏叶跟着叶瑾明到了城外，她坐在马车里等着，叶瑾明也是被贺进的下属叫到树下说话。

　　“王爷，将军说，秋正被贬，刑部尚书和三皇子来往密切。您自个儿在盛京里，也要小心一些，特别是三皇子和太子。”

　　叶瑾明看着眼前的男人，顿了顿，追问他，“除了太子与三皇子，贺进还查到什么吗？”

　　“回王爷，暂时没了。将军说，他迟早会帮您查清楚，如今朝中还是有许多人盯着您，他让您务必别冒头。”

　　“知道了。”叶瑾明没什么表情，等男人走后，叫来青山，“你去跟着他，看看他还要见谁。”
　　青山不解，“王爷是信不过贺将军？”
　　“不是信不信得过，而是要仔细一点去调查。”叶瑾明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自家马车边上，让其他小厮推他过去。

　　另一边，马车里的苏叶本来正隔着窗缝看官道上的行人，等苏家马车过来，她才皱着眉头。

　　看父亲走下马车，苏叶还在皱眉时，就听到父亲不耐烦的声音，“如今你做了王妃，倒是架子大了，连亲生父亲，都不下马车来见？”

　　苏叶这才不情愿地走下马车。

　　苏鸿涛看到苏叶，立马数落一通，“你好大的面子，我派人去请你，云儿特意上王府找你，但你初六就是不回苏府。让你嫁给镇北王有什么不好，有你这么忤逆长辈的吗？”
　　忤逆可是重罪，若是这个名声传出去，不管事情起因为了什么，但苏叶就要受万人唾骂。

　　元宵过后，天还是很冷。
　　城外的积雪还没化干净，但簌簌的寒风，也比不上苏鸿涛的话伤人。

　　苏叶沉着脸，“若真是那么好，父亲为何不让苏云嫁？”

　　“你！”苏鸿涛怒了，“你个逆女，现在真是翅膀硬了。你竟然敢这般与我说话，往后我倒要看看，一个残废了的镇北王，如何让你挺直腰杆在盛京城里生活！”

　　“不劳父亲费心。”苏叶也跟着大声一些，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叶瑾明，“您还是积点口德吧，镇北王的腿是留下残疾，可他是堂堂正正和敌人拼杀后留下的伤痛，比起您与姜氏不择手段，实在要磊落和让人敬佩得多！”
　　憋了十几年的怨气，现在不用住在苏府，再面对父亲，苏叶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心里也没觉得多爽快，还是闷得厉害。

　　小时候苏叶会烦恼，为什么父亲不喜欢她。
　　后来慢慢的，她才知道，每次她要去找父亲，都会有人说父亲在忙，不能见她。后来才知道，是姜氏不让她见，也是姜氏和父亲暗示她在记恨，挑拨她与父亲的关系。

　　刚知道真相时，苏叶是恨姜氏的。
　　现在却很庆幸，她没有和毫无人性的父亲走得亲近，不然现在的她，该有多伤心。

　　而刚到苏叶背后的叶瑾明，就听到苏叶的那句话，他轻咳了两句，等苏叶转身看过来时，他伸手把人拉住，再沉着冰眸看向苏鸿涛，冷冷开口，“苏大人，你说我残废啊？”
　　没有什么波澜的语气，却让苏鸿涛心中猛地一跳。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鸿涛赶忙解释，就算叶瑾明没了官职，但还有爵位，太后娘娘还时不时护着叶瑾明。若是他方才的话传出去，他的乌纱帽可就没了。

　　“那是哪个意思？”叶瑾明不悦地挑起眉头，他气势凌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掀了苏鸿涛的天灵盖，“本王的王妃，爱去哪家宴席就去哪家，不爱去就是不去。你们苏家算计了本王和王妃，是本王好性子，一直没找你算账。”
　　他故意停住话头，哼了一声，看苏鸿涛的脑袋抖了下，才继续道，“如今你倒好，说王妃忤逆，骂本王残废。苏大人，本王不高兴了，慢走，不送。”

　　叶瑾明不说要苏鸿涛如何，反而让苏鸿涛心里更慌张，以前他就见过叶瑾明几次，知道叶瑾明是个不好说话的。
　　“王……王爷，您真的误会了，我就是一时嘴快，没有别的意思。”苏鸿涛说话时，一个劲地给苏叶使眼色，但苏叶就是不搭理他，只好一直给叶瑾明赔笑脸。

　　可叶瑾明却不想多搭理苏鸿涛，他拉着苏叶往城门方向走去，昭云公主的队伍要出城了。

　　苏鸿涛紧张到出汗，想要去追，却被王府的侍卫给拦住。
　　而此时，昭云公主出嫁的队伍正好出城，看到四皇子骑马出来，只好想着待会去找四皇子帮忙。

　　马车上的昭云，听到镇北王夫妇在路旁，突然扑倒窗口。
　　在宫里没看到他们，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不曾想，苏叶真的和叶瑾明来送她了。
　　虽然不合规矩，但昭云还是拉开木窗。

　　苏叶看到身穿红嫁衣的昭云公主，轻轻叹了一声，等视线里看不到送嫁的队伍，才去看一旁的叶瑾明。
　　“若是没有战事，该多好。”苏叶感叹。

　　“我也希望能天下太平，可有利益纷争，就永远不可能真的太平。”叶瑾明道，“起风了，我们回吧。”

　　王府的马车在路边，叶瑾明是个醒目的，他坐在轮椅上，等昭云公主的队伍走远后，百姓们就注意到他。

　　不知是谁朝叶瑾明丢了几颗石头，虽被随从挡下，但苏叶却吓得瞳孔骤缩。

　　“不要管他们。”叶瑾明和随从道，他让苏叶先上了马车，等他再上马车后，作出轻松的表情，“刚才没吓到王妃吧？”

　　苏叶是被吓到了，但比起她受到的惊吓，感觉叶瑾明更需要安慰，“王爷，您……”

　　“我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就算那石头砸在我身上，也是我应当的。不论什么原因，那两万将士，确实是我带出关外。”说到这里，叶瑾明的笑容有些苦涩，看得苏叶心里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