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楷》荒草游乐园

22、第 22 章

　　“陈宇蒙？”见到他司凯确实有点惊讶，不过这家店是个老店，地方又小，碰上个把熟人倒也不奇怪。

　　“嗯，前两天咱们班同学聚会了，要是知道你也回来了，就叫上你了。”陈宇蒙擦了擦嘴说。

　　叶锦行已经猜出这个同学恐怕就是被司凯打过的那个。和司凯那种粗糙的散养风格不同，这个叫陈宇蒙的男孩长得非常白净，穿着打扮看起来也很精致。和这个吵吵嚷嚷的羊肉汤店甚至都有点违和。

　　“哦，我没跟大家说……”司凯答完才想到旁边还站着叶锦行，而陈宇蒙对面是个他不认识的男生。八目相对，司凯只好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陈宇蒙倒是没表现出异样，挺自然地和叶锦行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司凯的高中同学。”

　　“你好。”叶锦行点了点头，对陈宇蒙倒没什么，但和他一桌的那个男生审视的目光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我吃好了，你们上里面找个座吧，现在人没早上那么多了。我这地靠门，一有人进来就窜风。”陈宇蒙站起来拿起凳子上的羽绒服。

　　“行。”司凯犹豫了一下又说，“那回头再联系。”

　　“嗯。”陈宇蒙又看了一眼叶锦行，“你们快去吧，估计羊杂没剩几碗了。”

　　这小孩，不定心里想什么呢。叶锦行想，面上倒是很沉稳啊。不过司凯大部分时间也是这样，似乎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比较情绪化。

　　“你坐这，”司凯带着他找到一个靠墙的座位，“我去给你点了啊。”

　　“去吧。”叶锦行解开围巾，又抽了几张纸吧桌子上的油和汤擦干净。

　　司凯的羽绒服就随便团了几下丢在凳子上，那种长条的板凳，来来回回有人经过会蹭到。叶锦行只好把他的衣服拿过来叠好放在自己这边。

　　看着旁边桌上的菜量，他感觉刚才应该叮嘱一下别点太多。

　　不过司凯已经端着两个盆一样大的碗回来了。托盘看着就像拉货的平板车似的那么大。上面还有一碟，不，一大盘小花卷。

　　“吃不了吧。”叶锦行哭笑不得。

　　“你就吃你能吃的。”司凯把筷子和勺子递给他，“这个我烫过了，剩下的我能吃掉，我醒的时候就饿了。”

　　叶锦行在自己的碗里捞了一筷子，发现半碗都是羊肉，粉丝都没几根，汤面还飘着一层葱花香菜，目测这一把撒下去的得有半斤。

　　“你的跟我的不一样啊。”他看着司凯面前的那碗，还飘着一次厚厚的辣油。

　　“你那碗只有羊肉，我的是羊杂。”司凯的嘴里已经消灭了一个小花卷，端着碗一饮而尽的架势。

　　“你不是不爱吃这种难咬的么？羊肚羊肉筋之类的。”

　　叶锦行喝了一口汤，浓郁的骨汤香气，充斥在肺腑之间。可是司凯那碗看起来更有食欲，自己面前的相比太清淡了点。

　　“我不吃的是难啃的，又不是这种切好直接吃的。”

　　叶锦行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过于明显。

　　“那你捞吧，”司凯把自己那碗朝他推了推，“看你要吃什么。”

　　叶锦行的筷子还没伸进去，司凯又跳起来拦了一把：“等会儿，我再去给你拿个碗。”

　　“你不会还嫌弃我吧。”叶锦行有点不高兴，其实这种饭馆他还挺喜欢的，也没司凯想的那么讲究，只是要跟他分这么清就有点不愉快。

　　司凯跑到窗口又端回了一个小点的碗，盛着半碗清汤。

　　“你夹出来在这里面涮涮再吃。”

　　“为什么？”叶锦行不高兴还挂在脸上。

　　“你不是咽炎么？”司凯迅速捞了两口羊杂吃了，“我查了，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我这碗里辣椒这么多。”

　　“哎，生活没滋味了。”叶锦行涮了涮刚夹出来的羊杂，就着小花卷吃了。

　　“你那个同学，”他看着司凯一副饿狼扑食的状态，有点不忍心打断，“长得还挺漂亮的啊，名字也挺像女孩子，雨萌？”

　　“宇宙的宇，开辟鸿蒙的蒙。”司凯把埋在汤碗里的头抬起来，不明所以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出于礼貌夸他一句……”叶锦行又夹了一个小花卷，这花卷里面有孜然和胡椒粉，但并不咸，不知不觉他已经吃了仨了，羊肉汤也好吃，羊肉煮的软烂，虽然有点饱却停不下筷子。

　　“我靠，你不会是喜欢他那样的吧？”司凯压低嗓子吼了一句，“你想什么呢？我才是你男朋友……”

　　“咳。”背后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司凯扭过头，看见陈宇蒙站在他身后。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那个，我就是跟你说一声。”陈宇蒙的脸有点红，屋里太热，加上他本来就白。

　　“学校正门锁了，一会儿你从后门那个墙翻过去吧。”

　　“还有刘奶奶豆包搬到新华书店对面了，你要去的话得四点前，他家春节关门早。”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学校？”司凯惊讶地说。

　　“我猜的。”陈宇蒙抽了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汗，朝窗外看了一眼才说：“那我先走了啊。”

　　叶锦行顺着他也朝窗外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男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仨。

　　“哎同学，加个微信吧，看你比司凯对这里更熟啊。”叶锦行掏出手机。

　　“叶锦行！”司凯吼了一句，旁边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陈宇蒙不知道叶锦行是什么意思：“啊？”

　　“你先走。”

　　虽然有点不礼貌，司凯还是推了陈宇蒙一把：“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哦，好。”陈宇蒙重新戴上帽子围巾，对叶锦行机械地挥了一下手：“那，叶……哥，我先……”

　　“哥什么哥，快滚！”司凯恨不能踢他一脚。

　　看着陈宇蒙出了饭馆的门，叶锦行才漫不经心地说：“你对你同学怎么这样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司凯把最后一个小花卷填到嘴里，又端过叶锦行剩的半碗汤喝了两口：“好撑。”

　　“我怎么了？”叶锦行笑了一下，“我倒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么有深意呢。”

　　这笑看起来真可怕，司凯本来吃出了一身汗瞬间却打了个寒颤。

　　“我也没吃完了还跑来叮嘱你，怎么去学校，上哪儿买吃的。”叶锦行放慢了语速。

　　司凯缓过神乐了：“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叶锦行没说话，开始穿外套。

　　“钱给了吗？多少钱啊？”他往门口走着，瞅了一圈没看到在哪儿结账。

　　“给过了给过了，这种地都是先给钱。”司凯随便抹了两下嘴，衣服只顾抱着跟上他往外走，“真生气了啊？”

　　叶锦行在门口站定转过来，司凯没刹住车，撞到他下巴上。

　　“衣服穿好再出去。”叶锦行说。

　　“你还好意思吃醋，你说他长得漂亮我都没吃醋。”司凯边穿衣服边嘟囔。

　　“首先人家亲的可不是我，其次他怎么知道你要去学校，最后你们这都多久没见了，他还记得你爱吃什么，我难道不该有所怀疑么？”叶锦行条理十分清晰，本来只是想逗着玩，说着说着不知道入戏太深还是演技爆表，声音渐渐也大了起来，”上哪儿啊？走前面，我又不知道路！”

　　“这边。”司凯抓住叶锦行的胳膊往自己身上带了一下，今天出来忘了戴手套，他直接握住叶锦行的手，揣到羽绒服的口袋里。

　　口袋里有坨塑料纸，叶锦行挣了一下没挣脱，小子劲还挺大。

　　“口袋里什么啊？扎手。”

　　司凯把两个人的手掏出来，又用另一只手别扭地把口袋里的水果糖掏出来，搓开糖纸伸过去：“吃吧。”

　　叶锦行把糖叼过去含着，就是那种最便宜最普通的水果糖，估计是刚才饭馆里免费的。不过还挺清口。

　　“司凯，我可还生着气呢啊！”叶锦行被扥着往前走，好在路上大家不分男女都挽着走，估计是冬天风大习惯了。

　　“嘿嘿。”司凯在口袋里捏了捏他的手指：“别演了，你才没生气，你就是装的。”

　　叶锦行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生气还是装的。”

　　“我就是知道。”司凯有些得意，“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生气还是故意发脾气，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把你能的。”叶锦行无奈了。

　　司凯领着他走到一片矮墙下，终于松开了他的手，墙上的积雪得有十厘米厚，司凯用胳膊扫开一溜雪，手一撑，唰地翻了过去。

　　“过来，我接着你。你成天锻炼，应该过得来吧？”

　　叶锦行听他在墙那边激将的语气，感觉自己真是个神经病，大冷天跑到这，跟一个小孩做这种幼稚又无聊的事。不过还是伸手把自己撑到了墙上。

　　下一秒他笑得差点把自己给掉下去。

　　司凯陷在雪里，那雪超级厚，感觉快埋到他大腿了，不过很干净，看得出来没人踩过，校园还挺大，面前一片白茫茫，一个人都没有。

　　“别笑了，再笑没劲了，再摔下去就丢脸了。”司凯很“严厉”地教训道，往后挪了两步，叶锦行看着那两个坑又忍不住笑起来，但还是胳膊使劲，一抬腿翻了过去。

　　下落的时候司凯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胳膊，叶锦行甚至觉得脚都没沾地，是司凯先抱住了他，才把他放在了雪地上，不，是雪坑里。

　　“这怎么办？”他抬起脚，发现根本迈不动道。

　　司凯往雪堆上一趴，压出个人形，翻过来冲他嘿嘿一乐：“匍匐前进。”

　　“我能……”

　　叶锦行转过身对着院墙，本来想说，我能翻出去么，没想到司凯拦着腰就把他撂在了雪地上，摔下去倒是不疼，这雪没人踩过，又厚又松软，而且司凯还用手垫了一下他的脑袋。

　　“操！你他妈真以为我不会生气是么！”叶锦行嘴里被呛了一口雪沫，眼睛里也飘了雪。

　　小时候偶尔北京还能下大雪，但也没这么大过，这要是小孩能直接埋雪里。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发现不可行，最后还是学着司凯，翻了个身趴在雪地上。

　　抬起头发现司凯已经“匍匐”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还冲他傻乐着。

　　“过来，用胳膊往前，腿不用使太大力气。”司凯笑着说。

　　“老子会匍匐前进。”叶锦行把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迅速朝前“趟”了过去。

　　其实院墙离操场也就两三米的距离，操场应该是打扫过，没有这么厚的雪，也就到脚脖子。司凯站起来，拉起叶锦行，又把他身上的雪拍掉。

　　“不用腿也不耽误你往前走。”司凯把他帽子里的雪抖落掉，又用手捂了捂叶锦行冻红的脸。

　　叶锦行怔怔地站在那，任他动作。

　　“流鼻涕了你。”司凯又掏了掏兜，摸出一张折成一团的餐巾纸给叶锦行擦了一下，擦完了才说：“好像是用过的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