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逃荒记[末日]》陈一也

11、第 11 章

　　留下的同学基本都有面对危险的准备，但李文华被陈景架着一路捂着脖子流血狂奔的样子，还是让很多人心悸不已。并且离得近的很多同学都看见了老鼠铺天盖地的架势。

　　半夜里，准备撤离的消息传来，到了要天亮才恢复平静。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操场上渐渐嘈杂起来。陈景今天没有被安排去宿舍群救援同学，他今天的任务是和小队成员去搜集食物、饮用水、以及其他的生活物资。

　　食堂、超市、小卖部都是他们搜集的重点，这所一共三万多人的学校一共有八个食堂，四个较为大型的超市，以及零星的十多个小卖部。一个逃出来的食堂阿姨说，冷库里放的油米面等没有被压坏的倒是能吃，其他的肉食蔬菜即使放在冷库里也没戏了，断电了会都腐烂。

　　另外，想把米面油撬出来的难度极大，冷库是建在地下一层的。而且，前面搜集物资的同学已经把面上的都撬走了。

　　学校超市并没有像外面的超市有一个专门的储存室，以防有售完的商品。并且，在大学里，超市一直是为学生补充生活物资的存在，其余的商品都是饼干、小零食，以及泡面等。小卖部也是一样的道理。

　　事实正如食堂阿姨担心的那样发生，高大的建筑群体把食物死死的压在下面，撬动几层高的建筑物非人力所能及，只能借来张队长他们带来的工具，从旁边破开钻进去。

　　夜晚降临时，他们终于打开了一个洞，陈景进去用手电筒一照，旁边的蔬菜水果都已经腐烂了，被压塌的油米面上都是老鼠，都体型硕大，它们见了人也不怕，反而蹲在上面朝他们叽叽的叫，一起进去的几个同学当时吓得脸色发白。

　　一个同学作势要去吓那些老鼠，站在他旁边的陈景忙拦住他，这些老鼠已经不像原先那么胆小了，如果他们敢过去，它们一定会一拥而上。他用手电筒往四周扫视一圈，没有看见红眼睛的，于是他们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们小队不想一天无功而返，于是拼命去吧啦能看见的物资，什么泡面，饼干，牙膏，牙刷，毛巾，小鱼干，马桶刷，只要是能看见的都把它们扔在一旁地上铺着的床单上。最后拖着一大坨往操场走，路上遇见刘波他们小队打招呼时，才发现他们也差不多的情况。

　　大家清点物资时，发现今天搜集到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日用品，食物只够全部人吃五天。

　　队长张大山考虑再三，决定再收集一天物资。

　　天色昏暗时，许多人手上都分到了几个日用品，男生三凑五凑的，准备去中心湖洗澡。地震后，中心湖一直都是所有同学的取水地，这里离操场进，地震也只损坏了小岛屿。不像中大的另一个湖，湖底裂开，水都从裂缝跑走了。

　　华大的同学听说了，两方就商量着，让他们华大的男生去中心湖，女生去华大的天鹅湖。刘波和陈景没有去凑热闹，不过也去搜了两个盆和毛巾，自己整理一下后，端了几盆水给腿脚不便的李老头和还躺着的李文华上上下下的给他们拾掇了下。

　　夜里，陈景躺在只铺了一层床单的草地上，耳边传来李老头的呼噜声，但他毫无睡意。

　　他张开手掌，从手指缝里看见皎洁的月光。以前救完人就睡，现在他回忆自己晒不黑的皮肤，不怕热的身体，以及地震前那天集中精力时，眼前放大的字，更加睡不着。

　　他索性轻手轻脚的起身，拿着旁边盆和毛巾，和操场上守夜的人打了声去了中心湖。

　　月光朦胧的笼罩在中心湖上，洒下一地水银。他选了一处架着木桥的地方，先脱光衣服，把身上穿着的都就着一块肥皂洗了一遍，这衣服已经近十天没有洗了，白色已经变成了黑灰色，现在又慢慢的变成白色，污水慢慢荡开。他把衣服都扑在桥上，自己试试水深后，一个猛子栽下去。

　　水里的他像一条游鱼，变化着花样游来游去，他仰在水面上，感受水从四面八方托起他的身体，然后憋了一口气，一直潜泳到木桥边。

　　“哗啦——”一声破水而出的声音，他双手撑着桥面，水争先恐后的从他月白色的上身滑过，宛如一尾出水的人鱼。

　　拿着毛巾擦干身体，陈景看着湿漉漉的短袖和裤子，纠结要不要就这样穿上。

　　手接触短袖时，他震惊的看着这件衣服，干的？怎么可能，上一秒这件衣服还全是水，他不敢置信的拿起裤子，湿的。

　　下一秒，他慢慢的放下裤子，一颗水珠反常态的浮在他眼前。

　　他伸出手掌去接，水珠乖顺的躺在他的掌心，像是躺在了一片荷叶上。陈景晃了晃手心，它也跟着晃晃，怎么说，好似一层看不见的力量让这个水珠维持了这个状态。他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软软的。然后他把它放在地上一弹，这个水珠慢慢的滚远落下湖里。

　　陈景赶忙去捞，水流从他手里滑过。

　　掬起一捧水来，陈景盯着它，心里默念：“变水珠、变水珠。”直到水一点点的从他的指缝里流光，也没有动静。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陈同学——”

　　陈景猛地一惊，扭头看过去，见大树下一个人的眼熟身影在月光下半隐半显，这身影慢慢朝他走来，裸着半身，肩膀、手臂上都是古铜色的腱子肉，一件半湿的衣服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拿着个盆。

　　月光慢慢照亮这人的脸庞，陈景努力平静的打招呼：“霍同学，好巧。”

　　“好巧，陈同学也是来洗澡？刚洗完？ ”

　　霍东岭的脸藏在月光下，让人看不清他表情，陈景分不清他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他压下心中的惊慌，稳住声线：“是啊，霍同学也刚洗完？”

　　然后他颇有些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裤子，收拾地上的事物。

　　“听到这边有响动就过来看看吧，陈同学洗完就快回去吧，现在外面很危险。”说完，他盯着桥上的人，忽地想起幼时别人送的一只刺猬，一有动静就竖起全身刺，他笑笑，倒是像。

　　擦肩而过后，陈景仍能感觉背后的目光。他按住自己四散的思绪，快步走开。

　　此时的操场上一片火光，所有的火堆都点起来了，人声嘈杂。

　　陈景皱眉快步走向刘波他们，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刘波和李老头着急的走过来：“你去哪儿啦？大晚上这么危险，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陈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老鼠给拖走了。”

　　陈景心里一暖，认真的认错：“抱歉，我去中心湖那边洗了个澡，想着快去快去快回，就没吵醒你们。”

　　刘波也缓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我们听见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醒来又没有看见你，把我们吓一大跳。”

　　李老头看见陈景没事，总算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这时刘波正叫陈景一起去看看，他看着两人跑远，喊着：“你们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儿就往外跑，不丢人。”

　　操场中间一圈人围着十几个昏迷不醒的人，李医生正在为这些人检查，一个同学边哭边说：“我晚上想起来上厕所，就发现他身体冰凉的躺在我旁边，我，我开始也没当回事儿，回去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他一下，结果他也没反应，叫他，他也没反应。”说完，就呜呜的哭起来。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补充，他们听到有人叫死人了、死人了，就赶紧起来，却发现自己起来了，旁边的人没有。陈景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见李医生朝周围的学生说了什么，那人跑远，拿了床单把人都裹上带走了。

　　几个手电筒把这个由破床单围成的帐篷照亮，李医生小心翼翼的检查没具尸体的情况，但是在每具尸体上都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最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挨个儿抱了一下每个尸体的脑袋，然后又检查了下每个人的耳朵和鼻子。

　　站在帐篷外的张大山频繁朝里望去，终于看到李医生出来，“情况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 ”

　　“现在没有家属签字同意，我不能随意解剖，只是我怀疑，是有东西从他们的耳朵和鼻子爬进去，吃了他们的大脑。”

　　“什么？”张大山瞪大双眼，“怎么可能，他们喉咙上没有咬伤，这是怎么钻进去的？”

　　李医生也是一脸迟疑，“这，但是他们头确实轻了一些。”

　　且不说张大山等如何的不敢置信，但他不敢拿学生的性命做赌，急忙跑去通知中大、华大和附近的居民，睡觉的时候保护好自己的眼耳口鼻。没成想，那边也同样出现了一样的尸体。

　　这使本来想推迟一天的撤离计划如期开始，用李老头的话来说就是，食物什么的，路上有的是，废墟里的面上好撬走的食物，路上的草皮，树叶，河里的鱼虾，只要坚持一个月一直走，走到B市就好了，呆在这儿，奇奇怪怪的东西都会让人没命。

　　天还没亮，大家就收拾起来了，整个操场都乱糟糟的，陈景左右看看自己暂时的私人物品：一块毛巾，一个盆，一块肥皂，把它们装进盆里就收拾完了，去帮人收拾的路上他想着到时候有空的话，得去找几个牙刷，这几天大家都是用手指随便簌簌口。

　　米面油一些的东西就直接扛走，超市搜集到的小零食等用两个床单两个角系个疙瘩，能用得上的都统统打包。他们打包完东西时，太阳已经渐渐升起。

　　张大山站在操场的看台上面，看着底下集合完毕准备出发的学生，他们有的人一只脚穿着自己运动鞋，一只脚上穿着个凉鞋，有的十来天了也没有找到件衣服，他们或是手里提着半桶油，或是肩上扛着半袋面，或者背了个大包袱，端着个盆的，受伤的同学相互搀着，重伤的躺在简易的担架上，全都灰头土脸，活像一批逃灾的难民，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难民。

　　他张口，但是没发出声音，缓了一会儿说了几个字，“同学们，一路顺风——”

　　小队中不怎么在同学们面前的露面的另外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但即使现在，张大山等人依旧没有放弃，只要废墟下面还有一个活人，他们就不会撤离。

　　陈景和刘波抬着李文华走在队伍中间，他们出校门后会去锦江斜拉桥上等华大和附近居民的人汇合。走出正门时，他情不自禁的往后望，现在早已看不见张大山等人的身影。他转头，发现同行的同学也是眼眶红红，闷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