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马甲》孤烛异乡人

19、第 19 章

　　据说，他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因此人们称呼他为——
　　贤者。
　　他是个孤儿，因为特拉尔维尔家族杀了人，为了替补，找了他。
　　死者，曾是拉塔拉国的小王子，塔拉夏，拉塔拉被特拉尔维尔灭国，拉塔拉的残余被特拉尔维尔充作奴隶，原本的王公贵族则贬为庶人，作为特拉尔维尔的囚犯，对外说，座上宾。
　　即日起，贤者名为塔拉夏。
　　塔拉夏在特拉尔维尔认识了一个朋友，诺奇秋。
　　诺奇秋曾是拉乌拉国国王养子，在特拉尔维尔灭了拉乌拉之后，就待在特拉尔维尔。
　　二人的初次见面，在圣维拉学院派人来特拉尔维尔检查生源的长队伍末端。
　　塔拉夏不熟悉情况，排队的时候被人推挤，诺奇秋扶了他一把。
　　诺奇秋带着塔拉夏排在最后。
　　倒数第三听到诺奇秋安慰塔拉夏，翻着白眼开口找茬。
　　说诺奇秋庇护塔拉夏是痴人说梦。
　　说二人来参加检查是麻雀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杀了塔拉夏的特拉尔维尔弟子地位不低，排在前方，检查完毕，不能入学，怒火中烧，听见这边吵闹，心里有鬼，早早走过来，瞪了塔拉夏，反而将倒数第三骂了个狗血淋头，对方立刻蔫了。
　　随后特拉尔维尔弟子将塔拉夏和诺奇秋也骂了一顿。
　　说二人废物事多不肯安分等检查结束有他们好看。
　　说完之后，前面的人怒气冲冲走了，队伍短了一大截。
　　检查生源的霍霍先生摇头，那么多人一个也没资质。
　　塔拉夏将手放在水晶球面上，霍霍先生睁了睁眼，点了点头。
　　随后是诺奇秋，他也通过了。
　　霍霍先生带着二人去了学院。
　　之前初步检查感应元素亲和能力，在学院门口再次检查具体天赋。
　　塔拉夏可以当法师，诺奇秋可以当巫师。
　　霍霍先生说，他们的路数相近，正好学院老师触类旁通，说不定，二人以后可以在同一个老师门下学习。
　　塔拉夏拉着诺奇秋的衣角，站在诺奇秋身边，诺奇秋对塔拉夏笑了笑。
　　霍霍先生挥了挥手问，你们既然这么要好，暂时就住在一个宿舍。没问题吧？
　　二人点头。
　　霍霍先生就给他们安排了同一间宿舍，并告诉他们，次日早晨准备入学考试。
　　他还透露说，考试题目都是学院老师为了挑选自己未来的学生出的，只是希望尽量避免意见相左的师生凑在一起影响学习进度，最少回答一个问题也可以，只不过，如果出题老师看过答案并不满意，学生可能就得经过一个没有老师的学期，还是多写几道题比较好。
　　次日，考试，塔拉夏在试卷上看见了许多不能理解的题目，他挑着有想法的回答了。
　　你对森林出现雪狼有什么看法？
　　你对荒唐小国出现无子皇后掌权有什么想法？
　　你认为每天即使精疲力尽也要夸奖他人是有必要的一件事吗？
　　你认为我们必须社交和与厌恶的人群待在一起保持礼貌吗？
　　诸如此类。
　　老师虽然明确说过，最好不要在考试结束之后就立刻开始对答案。
　　但是，最好不是不允许，所以，试卷上交，老师离开，考场学生就开始两两三三对答案。
　　房间里闹哄哄的。
　　塔拉夏叹了一口气，有点头疼，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诺奇秋过来找他，塔拉夏说想回宿舍，诺奇秋点了点头，并递给他一颗糖。
　　塔拉夏收了糖，垂下眼，笑了笑。
　　二人没对答案，回了宿舍。
　　考试结果出来，二人被分到同一个老师门下。
　　诺奇秋会说话，会照顾人，会主动融入集体，会热情开朗的笑，长得也很好看，很多人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塔拉夏总跟在诺奇秋身后，不爱说话，阴沉着脸，不喜欢笑，孤零零站在一边，除了看诺奇秋，其他时候的眼睛都是冷着的，除了对诺奇秋，对谁都爱答不理，不管站在哪里，做什么，总会冷不丁吓人一跳。
　　他拒绝待在人多的地方，跟整个集体格格不入，本身带有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割裂感。
　　有人描述他的眼睛，说，那是一双魔鬼赐予野狼的眼睛，不会有人看错，这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他不会愿意听从命令，也不会愿意臣服他人。他是个不安定因素，他是个不爱好和平的躁动份子，有朝一日，他一定会闹出大事故来。
　　他们不约而同开始排挤他。
　　他们骂他肮脏、废物、能力低下，指责他不照顾人、不看脸色、不会做事，议论他浪费了好机会，像躲避老鼠一样躲避他，贬低他是一无是处，他们责怪他带来了麻烦、惩罚和传染病。
　　不合时宜。
　　他们说，塔拉夏的存在就像一锅汤里多了一颗老鼠屎一样不合时宜。
　　他们说，圣维拉学院会因为招收了塔拉夏而丢尽脸面。
　　他们甚至对诺奇秋质问，为什么总是带着塔拉夏。
　　他们质问诺奇秋，为什么和塔拉夏相处。
　　很多人因此拒绝和诺奇秋当朋友。
　　诺奇秋从不对塔拉夏说，都怪你。
　　他也从不对塔拉夏说，都是你的错。
　　他不会对塔拉夏说，我讨厌你，你必须跟我道歉。
　　他也不会说，我对你好，所以，你永远都欠我的。
　　塔拉夏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这对他的生存环境并没有改善。
　　他们日复一日更加恶劣。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们从不会那样认错。
　　学院是禁止打架斗殴的。
　　塔拉夏不能对他们反击。
　　塔拉夏也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满口肮脏下流。
　　他别无他法。
　　老师是不管这些事情的。
　　老师对这些加大工作量的事情毫无兴趣，老师也不能一个一个找到他们责令改正，更不能完全相信塔拉夏的一面之词，老师的言语对整件事都毫无帮助，甚至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他们从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改变自己。
　　他们会变本加厉责怪塔拉夏告状。
　　事情就这么一天比一天糟糕下去。
　　塔拉夏就一天比一天靠近诺奇秋。
　　只有诺奇秋不会这样。
　　只有诺奇秋是他的朋友。
　　从前诺奇秋是他最好的朋友，后来，诺奇秋是塔拉夏唯一的朋友。
　　他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他们未必是欺软怕硬，但二人之中，他们可以不假思索说出厌恶塔拉夏。
　　他们欺骗塔拉夏说，特拉尔维尔送了东西过来给他。
　　塔拉夏信了，去取了，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他是不是拿错了东西。
　　塔拉夏早该知道，特拉尔维尔怎么可能给他送东西，即使是送，也该送给诺奇秋。
　　诺奇秋的成绩可比他好多了。
　　老师对塔拉夏说，你尽快把东西找出来，还给失主，不然别人要以为是故意偷的了。
　　塔拉夏将东西还了。
　　从此以后，他们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又多了一个小偷。
　　诺奇秋请假陪着塔拉夏一起收拾东西清点数目归还。
　　于是又有人说，诺奇秋肯定和塔拉夏同流合污。他们住在一起，早就串通好了，诺奇秋每天和塔拉夏待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塔拉夏干了什么，诺奇秋不是共犯也是包庇。
　　塔拉夏请求诺奇秋。
　　“别讨厌我。”
　　诺奇秋头一次看见那双绿色的眼睛泪水盈盈。
　　那样多的眼泪，亲眼看见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人能有这样多的眼泪。
　　他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塔拉夏。
　　满到溢出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塔拉夏近乎绝望的瞳孔里淌出来。
　　诺奇秋从那双全神贯注望着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那些绿色就像满屋子轻飘飘的羽毛，围在他身边，落在他的心上，好像他的胸腔不知何时住了一个死神阿努比斯，正用羽毛测量心脏的重量，真理之羽重于他的心。
　　他不希望塔拉夏这样难过。
　　诺奇秋将塔拉夏抱在怀里，承诺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塔拉夏蹙着眉问：“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讨厌我？”
　　诺奇秋回答道：“是的。”
　　塔拉夏流着泪问：“包括杀了你？”
　　诺奇秋笑了笑说：“是的。”
　　塔拉夏不说话了。
　　他的眼泪更多了。
　　那之后，老师让二人外出采摘空谷幽兰。
　　学院为了降低学员损耗会定期清理附近区域的危险，因此，学员大多数外出任务都会选择在学院附近完成以保证安全，也导致附近区域各种地形都活动着许多学员。
　　空谷幽兰生长在奇绝险峻的山谷之内，最爱无人处。
　　人多的地方，基本找不到。即使有，也被别人早早摘走了。
　　二人越走越远。
　　为了寻找空谷幽兰，爬山时，塔拉夏差点摔下去，诺奇秋拉了他一把。
　　二人在一片沼泽泥潭之中发现了空谷幽兰，而他们所在之处悬在空谷幽兰上方，上下连接是悬崖峭壁，峭壁之内还有一个空洞，里面住着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蛇，爬上来觅食的时候，所过之所，走兽奔逃，惊起飞鸟一片。
　　二人分工，一个控制蟒蛇，一个攀爬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