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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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小路谢和工藤有希子的第二次见面在三天后。
女孩语气慌张地打通了报警电话，说她今天接到莎朗的电话叫她去她的房子，但她只见到一片燃烧的火海。
天上蒙蒙下着雨，雾气遮掩视线让整副情形一如梦境，她带着泣音报上地址，然后挂断了连线。
“你的语气有些过分激动，而且用来哭泣的停顿太长。”
那个在她话语里应该在燃烧的人说，冰凉的手指搭上女孩的肩，湿润的水就贴在她的皮肤上。
“但是还算合格……你确实有天赋，101。”
宫小路谢抬头，她的脸很干净，没有泪水或表情：“请指示。”
“你要哭泣，要悲伤，但更多的是慌张和恐惧，因为你不知道这为什么会发生，对谁是凶手也没有怀疑……”贝尔摩德的指甲在女孩的脸颊上划过，深深嵌进她的眼角，停留了几秒才离去：“工藤夫妇也许会过来，不要被他们发现破绽。”
“等克丽丝的亮相结束，你就该回研究所了。”
温亚德不喜欢101，她厌恶它。
厌恶它毫无生气的样子，厌恶它木偶一样的行为，厌恶她就那样沉默着毫不反抗、温顺安静地任由别人握紧木偶线。
尽管她不能反驳101很好用。
这有点无耻了，一边鄙视着厌恶着对方的乖顺，一边又使用着它乖顺的成果。
但她也没说自己是个高尚的人。
贝尔摩德想起自己曾在研究所的日子，在所有一切的映照下显得如同地狱。
她们真的有些相像。也许这就是她为何如此愤怒。
但101和她不同。101已经忘记了自由，她从有记忆起就是服从者、试验品。
所以她们还是不像的。
宫小路谢的脸蒙上一层薄薄水雾，泪滴从眼角落下来划过脸颊，她的嘴唇抽动抿紧。
“好。”
贝尔摩德最后看了一眼这张易容，没有改变多少，只是让本来的那张脸更成熟了，又戴上蓝色美瞳。所以宫小路谢不好看，扁鼻子，没有雀斑，鼻子下方有颗痣，下颌边缘因为制作时出了差错而有过厚的堆积。
“不要被发现破绽。”她重复了一遍，因着也许是怜悯的感情又补充了一句：“你会被放弃。”
毕竟101也只是数个即将成功的试验品之一。
那个盖着面具的女孩看着克丽丝·温亚德举着伞消失，天边的火焰依旧灼眼明目、带着滚烫的热浪。警笛声隐约传来。
EP-101凝望燃烧着、不时发出爆裂声的房屋，握紧手里被水覆盖的手机。
她有一个完美的机会逃离。
逃走，不要面对，离开这个地狱。
尽管前路是死亡。
可这正是‘逃离’代表的，不是吗？
想要如飞蛾扑入火中。
灼烧的疼痛会比那些药剂带来的更加浓烈吗？
死亡会比上次更绝望吗？
她不知道。
宫小路谢没有动，她站在那里让雨滴濡湿脸颊让泪水掉下，直到最终警笛声近在咫尺。消防员的水枪浇灭了燃烧的火，白雾升腾到天际，混着雨雾扩散、消失。
有人来找她做笔录，有人的摄像机镜头对着她拍，有人尖声诅咒她。
还有人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
莎朗死了，死于意外，疏忽之下的煤气爆炸。
看得清的人会明白这有多荒谬——莎朗不会自己做饭，更不会有这么大的疏忽。
工藤有希子在火灭的十分钟后赶到，衣衫凌乱，藏蓝色风衣的表面都是细密的水珠，黑色的裤脚有污水的印迹。她就这么声称着，没分给群众任何多余的注意，不顾所有的阻拦和声音踏进黑色的房屋。依然有白雾从那门口冒出来，就像巨兽的呼吸。
有希子不相信莎朗会就这么死去。
这像是谎言，一场给世间人看的戏。或者这是谋杀。
可谁会去杀她的莎朗？
莎朗·温亚德没有多少竞争者，她的演技和名气都处在世界之巅，她拍戏的频率也不高，也没有堵人财路。
女人藏蓝的衣摆被气流吹动，又拂过黑色的木桌。
谁会杀她？
工藤有希子几乎要说服自己这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退幕了。
几乎。
她被依然滚烫的门把烫了一下，于是干脆地踹开厨房门。
那里面空无一人。
她就知道！
不，不一定在厨房，在厨房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她离开，略过了来时经过的地方，打开卧室的房门。
烟尘给房间里的东西上了一层灰雾。空无一人。
卫生间同样。
二楼的每个房间都是如此。
这栋房子里没人。
这就是退幕。她想。
工藤有希子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像是埋怨，但更明显的是喜悦。她跌坐在地上，膝盖和地板接触发出一声闷响，泪水从盖着脸的指缝里流出。
她大口呼吸，间带着哽咽的笑声和喘息。
女人在地上跪坐了一小会，慢慢平复着呼吸，直到感觉自己平静下来才原路返回。
她这样的行为似乎毁掉了莎朗的谢幕啊。她想，大步略过卧室的门。
这都是莎朗的错，谁叫她这样吓她呢？她又想，不往厨房看任何一眼。
但她还是要帮莎朗收尾一下的……找到她的时候要好好展示一番——
她穿过大厅的脚步顿住。
在纷如落雪的灰烬里、只剩个骨架的沙发的边缘、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
它太小了，以至于心急如焚的有希子在进门时忽略了它。
那身体上穿着的布料已经焚尽了，可躯体并未引人遐想地露出，原本洁白的皮肤不见踪迹，只剩下漆黑。只剩下焦糊而裸露的肌肉。
那个人的双臂抱在后颈和头颅上，脸颊深深埋进腿中，耀眼的金发已经成了一团卷曲的灰烬、线状地纠缠在一起。
工藤有希子轻轻唤了一声：
“……莎朗？”
那个人，尸体，没有回答。它依然安静地蜷缩在原地，像是徒劳无功的试图保护自己。
女人走过去，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声音。她触碰那具尸体的瞬间指尖就染上了黑，可她没有在意，只是毫不停留地轻抚上它的头。
然后她扭动它、想要让面孔转向自己，颈椎发出一声脆响、折断了，于是她得以窥见那副面孔。
半阖着的眼上还有完好的睫毛，一根根、纤长地停留在眼皮上，绿色的虹膜中瞳孔涣散。她的唇是微张的，像是在竭力呼吸的中途被截断。哪怕耳廓已经烧得焦糊、一点液体晃悠停在上面，她的面容依旧近乎完整。
像是被刻意留下，好让人确认这身体的身份。
工藤有希子抚摸它的脸，柔软的皮肤就被牵拉着移动，惨白的脸上多出了一道炭痕，唇角也随之翘起了一侧，像是个似有非无的笑。
她忽然想起了莎朗曾经主演的一部电影，那是在她们还未相遇之前，她坐在教室里观摩前辈的作品。
那时的莎朗在视频里也这么笑，穿过长长的走廊，耶稣光在绿植上弹跳数次才亲吻她的裙摆。那个女人在即将被阴影淹没之前回头，对屏幕外的人笑。
一点轻蔑，混了点诱惑，高高在上。老师评价这是莎朗·温亚德演技的巅峰之一，可她却从这里无端瞧出些哀来。
她没感觉错，后半场的故事围绕着那个角色的葬礼。女主角在裟罗帐中喝下毒药，属于莎朗的那双眼睛就失了焦，虚虚地闭着，又像只是浅眠、随时能被惊醒。
现在想来也或许是某种命定的预言，叫她在她们还未相识的日子里就得知了结局。
……可她们还没说再见呢。
那个笑落下去了，被忽然出现的水滴打湿，斜斜擦掉了一点方才留下的炭痕。
工藤有希子捧着莎朗仍未合眼的头颅，恍然自己正在哭泣。
她在哭泣。
为她面前逝去的友人。
她有顶尖的易容技巧，她亲手触摸了那张面具。
那不是面具。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 6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