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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慈不二]透明 ...

  •   第一章.透明
      BY空泉

      雪,细细碎碎地飘落一天一地的纯白,漠北的草原在静寂里踏上了冬的足迹。
      风中,雪中,云间,山间,是谁在呼唤着一年中最后的记忆,是你,是我,还是未曾蒙面的那个他。
      缘分,是什么样的东西,是象春一样的细水长流,夏一样的绿荫遍地,秋一样的自由洒脱,还是象冬,悄悄地来,悄悄地去,留一点冷漠,写一点思绪,凝几许晶莹,带几许深情。
      很多人不懂,缘分是在什么时候降临,当发觉之后,已落地生根,挥之不去。
      所以,要珍惜,所以,要记得,所以,要留那份淡淡的牵绊在心底。
      **********
      冰帝的皇城,遭逢建国以来的第一大变故。
      “报陛下,哪里都没有术师的影子!”
      “哦,每个地方都找过了吗,你确定?”跡部揉着发疼的脑袋,淡灰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是……是的,”侍卫唯唯诺诺地趴在地上,生怕一个不好,就丢了自己的小命。
      “是~~吗?”故意拖长了尾音,不用看也知道,跡部现在的眼神一定寒到冰点,“你怎么会知道他没缩在哪个边边角角睡着了还不知道醒呢?”
      满身的冷汗顾不上擦,侍卫仍旧不敢抬头,“可,可是小的真的都找过了啊~”术师大人,你真的是害死小的了,小的连城内有几只蟑螂都数过了,怎就不见您啊。
      “说不定被你踩过去你都不知道,反正你那么笨,那么大个人,还会找不到,是吧。”
      “这,这……”可能吗,人踩过去会没反应吗,可如果是术师大人就……承受着跡部的怒气,可怜的侍卫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借以逃避现实的残酷和恐怖的主子。
      “这什么,我是白养你的啊,再说找不到,就等死吧。”
      略带起伏的平静语气,却砸得侍卫很没形象的跌在一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跡部半睁着眼,透过细致微卷的发丝冷笑地看着手下的丑态。气氛僵持在静默中,只有侍卫背上的汗越冒越多,滴下来,变成深深浅浅的痕迹。
      “陛下,我知道慈郎的下落了。”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国……国师大人。”侍卫看着门外高大的身影,眼底重燃希望的光彩。
      “忍足吗?”缓缓地抬起头,跡部脸上的冷笑丝毫未减,却和他白皙淡漠的俊颜有说不出的适合,眼角的痔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会带上如此邪气的美,他是天生的王者。
      “进来吧,你这个国师该检讨了,这么笨的手下你也敢收,我们冰帝看来是没有未来了。”
      “陛下息怒,”忍足踏进门内,站到侍卫身边,“看来是他惹您生气了。”说罢,低头瞪着侍卫,目光凌厉,“陛下都气成这样了,还不快滚,省得陛下看到你就心烦!”
      “是!是!”一见有活路,侍卫兴奋地直磕头,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外。
      “忍足啊,知道我心情不好还敢擅自放人?”懒洋洋地说着,跡部的嘴角上扬了25度。
      忍足耸耸肩,不在意地笑笑,“景吾,没必要搞得那么严重嘛,你也知道慈郎那小子根本没有轻重之分,除了睡觉就是乱跑,要那些笨蛋去找,不是强人所难吗?”
      “知道是笨蛋还留,也罢,怎么,慈郎又跑哪疯去了?”
      没答话,忍足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卷纸递给跡部。跡部接下后展开一看,偌大的纸上除了两行字外干干净净。
      ‘听说青国不二一族的当家是术师中的佼佼者,最近太无聊了,所以去找他比试。
      慈郎留’
      字迹虽草,但确是出自慈郎之手,看来走得相当匆忙。跡部的嘴角又上扬10度,无奈地看向忍足:“看来这小子已经完全忘了后天有全国祭典这回事了,真是胡闹啊。”
      “是啊,我想他是去青国了,还有日吉若也不见了。”忍足了解地补充,看来慈郎的个性连跡部也提不起气来。
      “那个三流的术师八成是跟着慈郎去了,他一直窥勉慈郎的位子。”
      “这下慈郎的旅途会很热闹的。”想到那时的情形,忍足不禁摇头失笑。
      “管他的,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轻按自己的眉间,跡部沉声说道:“忍足,祭典的事你要处理好,我们丢得起慈郎,冰帝皇族可丢不起这个脸。”
      “是,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上阵的,放心好了。”谈到公事,忍足的办事能力永远值得信赖。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挥了挥手示意,跡部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
      转身走到门口,忍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跡部,如果你像慈郎那样自由,你也会想去的吧。”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到。
      “忍足,你是不是也活得不耐烦了……”眯着眼,跡部显得有些不悦。
      “不,人生的快乐多得是,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更何况我还有岳人。”说着,踏出门外,远远地放下一句,“我只是在想,你有时候是不是太压抑了,我的陛下,皇族的尊严真的这么重要吗?”
      “……想活久一点就不要多嘴,” 跡部仰头看着装饰得流光异彩的天花板,华美的雕纹艳丽的漆绘,旁人羡慕的所有此时却沉重得有如千金,“皇族的尊严吗,忍足啊,就算你再了解我,你也不是我,你又怎么会明白呢?”
      恍惚间,多年前的光景就似近在眼前,爱笑的他,爱哭的他,脆弱的他,坚强的他,一幕幕犹在身边的,都是他的秀颜,伸手想拉,却抖落一地时间的尘埃。
      “变了啊,什么都……”咬牙再咬牙,摇头再摇头,却舍不得,挥不去,“你还好吗,天又冷了,身体不好要懂得照顾自己啊……”人心是肉做的,更何况是放在情里,捧在手中的那份长久的关切。
      窗外的雪花一片一片飘零,筑起的伪装一片一片剥落,室外的冷流进室内还是冷的,温暖不起的壁炉散落着男子揪心的叹息。
      “……你还记得我吗,别总让我牵挂啊……”
      **********
      “哈哈,跑这么远他们应该追不到了吧,”牵着自己的马,慈郎兴奋地四下张望,“这可是我牺牲了宝贵睡眠时间的成果,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成林的参天古木,乱中有序的枝桠把天空格成一块块错落有致的拼图,轻如棉絮的薄云从其间略过,风轻云淡其实不过如此。
      “天好高啊,那朵云看起来好好吃啊~~”仰着头,用手遮去几丝从叶间泻落的阳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想睡~~反正他们是追不上了,不如……”扭头看向身后那棵需两人合抱的巨大树干,随手把缰绳一丢,慈郎露出满足的笑容。
      ……
      “这能算是我的错吗?”无奈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不明物体,不二只觉得头晕脑涨。
      谁知道采个药也能把人踢下去,更绝的是踢下去以后他还无动于衷,“喂,你也稍微睁下眼吧。”伸手拍了拍那长着一头浅金色卷发的脑袋,不二发出了出事后的第N遍呼唤。
      “恩……”翻身拉住不二的手,就在不二以为他终于醒了的时候,慈郎发出了梦呓般的埋怨,“……很冷也,帮我搬棉被来……还有……什么时候开饭啊……”
      棉被!?他以为这里是哪里啊,不二皱起眉,由美子姐姐还特地交代最近流年不利,要小心的,怎么才出来没几天就碰上个大麻烦,怎么办,捡是不捡?
      神游太虚的慈郎自是不知道不二的烦恼,周围的冷空气让他的身体做出了最自然的反应,向温暖的源头靠拢。
      不二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整只人粘到他身边的慈郎,单纯无邪的睡脸,让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厌恶的情绪,“看来真的是挺冷的,还是别把他丢在荒郊野外好了,反正那个洞穴多挤一个人也没大碍的,而且他连匹马也没有……”
      一边说服自己,不二起身吹了个暗哨。片刻后,林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响……
      **********
      “恩……”揉着发酸的眼睛,慈郎勉强撑起身来,“这里是哪里啊?”
      偌大的岩洞,昏黄的火光,龟裂的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奇怪声响,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睡的是舒适的干草铺子。
      “你终于醒了啊?”如释重负又略带叹息的询问。
      咦?这里有人吗?逆着火光,一个诡异黑色人影坐在火堆旁边,宽大的斗篷把他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只有在边角的地方露出一点白色的软绸。
      刚刚说话的是他吗?他是谁啊?慈郎偏着脑袋,努力地回想着到底自己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无奈肚子却不合作地大唱空城,对食物的渴望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
      “抱歉,请问你有吃的东西吗?”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慈郎笑得尴尬,“我好象很久没吃东西了。”
      抬手指了指火堆上架着的大铁锅,不二没有答话。
      三步并作两步,慈郎迅速起身移动到了铁锅旁边。锅内成分不明的绿色汤汁正一个接一个地冒着泡泡,舀一勺起来,滴下的汤汁落在地上还会窜起几道白烟。
      这,这是食物吗?吞了口口水,慈郎就算是刚刚没醒现在也是完全醒了。
      “怎么了,你不是饿了吗?”不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
      “是啊,”不管了,现在填肚子比较重要,仰头一口气喝下勺里的汤,“好喝也~”咽下喉,慈郎发表了赞叹的感言。
      “真的吗?”不二疑惑地抬眼,“这可是我的失败之作,你竟然说好喝?”
      “真的……真的……”口齿不清埋头苦吃的慈郎还不忘空出手来竖个大拇指以感谢不二的赏饭之恩。
      不二好笑地看着慈郎滑稽的吃像,难以想象前一分钟他还睡得像只死猪。好吃是吧,下次做一顿真正的大餐让他尝尝什么才叫真正的美味。
      不知大难临头的慈郎扫空了整锅的液体,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后挪到不二身边,“啊~满足满足,对了,你在忙什么啊?”吃饱睡足才有精神管人闲事这话说得不假,慈郎就是最好的写照。
      低头打理着早上采来的药草,不二文不对题地问道:“你是冰帝那边的人吧,为什么会来我们青国啊?”
      “啊?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冰帝的?”好厉害哦,完全没有考虑到追兵的可能性,反正也不是就是了。傻傻的慈郎抓起地上的一棵红色小草衔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洞内温暖的氛围让他的眼皮又沉重了起来。
      “这个味道,是……”忽然直起身来,慈郎迅速拿下口中的药草对着火堆一照,晶莹的叶片透着火光隐约可见或疏或密的血色纹路,“这是血琉璃!!”
      “哦,你知道?”不二抬起头来,但斗篷的帽檐还是遮住了他脸的大半,“看来你和我都是同道中人啊。”
      “你也是术师?”慈郎震惊地盯着不二,语气难掩兴奋的心情。
      “这个嘛,”不二思索着如何把话说得更明白点,“确切说来,我是个星占师,法术不过是兴趣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很有名的不二一族?”使劲拽住不二的袖子,慈郎激动得无以复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一定知道的吧,快告诉我啊~”
      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不二此时的心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你就算再想知道也得先放开我啊,这样叫我怎么告诉你呢?”
      “啊!对不起哦,我太高兴了。”连忙松手,慈郎不好意思地看着不二袖子上的褶皱,连连道歉,“你……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叫我小周好了,”不二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你为什么想找不二一族呢,能告诉我吗?”
      “因为前阵子被我打败的圣鲁多鲁夫的祭师也是不二一族的,他说他哥哥比他要厉害很多,所以我想去见识见识……”
      圣鲁多鲁夫?不二心中一动,不会是裕太吧,裕太他竟然输了,输给他?不可思异地看向打开话匣子后就滔滔不绝的慈郎,这小子比裕太还强?
      “……你可不要看我这样,我也是个堂堂的冰帝术师哦,”没有发觉到不二的视线,慈郎自豪地报上自己的名号。
      冰帝的术师,难怪……真是人不可貌像,摇摇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人呢。想起那个心高得像天一样的儿时玩伴,不二的唇边浮起了一朵名为回忆的微笑。
      曾经,是成为过去的现在,时间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碾下记忆的烙痕。痛苦与欢笑,相守与分离交织缠绕成细密的蛛网,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明白,即便是一瞬间的相遇,只要进了心里,就值得用一生来为之回味。
      慈郎还在说着些什么,不二的思绪却早已飘到百里之外,两人就这样鸡同鸭讲地直至其中一人把全身的重量放到另外一人的身上。“睡着了吗?”拨拨慈郎垂在眼前的细发,不二有种恶作剧的冲动,“……冷……”含糊地吐出一个字,慈郎的手缠上了不二的腰际。
      “你还真是麻烦。”不二抱怨着,却没有把他推开的意思。拉过身边的毛毯帮慈郎和自己披上,不二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根本还是个孩子嘛,有这种术师看来他也满辛苦的。”
      忽地,洞外卷进一阵冷风,燃得正旺的火苗旦明旦灭地闪动起来。真的挺冷的,这堆火应该可以坚持到明天早上吧。往慈郎的臂弯里缩了缩,不二闭上眼,决定先做个好梦再说。
      ……已经是冬天了,漠北的草原现在一定在下雪吧……多年没见,不知他变了多少……
      **********
      许多人,许多事,走过后就不再回头,第一天和第二天升起的太阳都是属于那一天的太阳,落下后就寻不回来。浮尘一叹,感觉世事的变幻无常,然后在自己的征途迈上小小的一步,这或许就是人生。
      “恩~”深吸一口沾着晨露的新鲜空气,不二满意地回头看向站在身边似醒非醒的瞌睡虫,这可是他不择手段地花了一个小时就差没用石头砸的成果,没想到叫人起床也可以有如此大的乐趣。
      “喂,别把你的头往我身上靠,”推了下慈郎,怎么还没清醒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可是我还想睡嘛~”揉着惺忪的睡眼,慈郎的头发乱得可比鸡窝,“我叫慈郎啦,芥川慈郎……想睡……”边说边再次向不二的肩头靠去,昨天睡得意外的舒服,特别是整晚都可以闻到的那种淡淡的药草香。虽然他在哪里都能睡,不过多个抱枕也是不错的。
      “行了,别闹了,我可不想和一个随时都会跌下来的人共骑一匹马。”
      ……什么……马,对了!猛一睁眼,慈郎高兴地向洞外跑去,“我的马跑得很快的哦,你要试试看吗”
      他的马?怎么不记得除他以外还有捡匹马回来,不二偏着头回想昨天发生的种种,他是不是睡糊涂了?算了,先去看看再说,随即也抬脚走向洞外。
      “啊~~~这不是我的马~~~”刚到洞口不二就听到慈郎哀怨的指控。
      拴在离洞不远的树干上的白马只能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慈郎,“它当然不是你的马。”不二越过慈郎,上前搂住了白马的颈子,顺手理了理它细长的棕毛,“它是我的马,叫凝雪。”
      凝雪长嘶一声,脑袋不住地往不二身上蹭去,借以表示它对主人的忠心。
      “那我的马呢?”慈郎跑上去拉开正亲密地交流感情的人和马,“你没看到吗?”问的是不二,眼睛却瞪向凝雪。
      臭马,竟然和我抢抱枕。刚才的一幕人马亲热图让慈郎莫名其妙地觉得不爽。两人,不,应该是一人一马的视线隔着不二蹦出激烈的火花。
      “没啊,没看到,我踢……不,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好险没说出来,不二可不想告诉他,捡他是因为踢到他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啊~~~怎么这样啊~~~”搭拉着头,慈郎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失望。
      “可能是没拴好吧,”再次拍拍他的头,不二发现才一天而已,他就养成了这个不良的习惯,谁叫他的个性比小孩还要小孩,把自己的动作合理化,不二继续鼓励着跌落谷地的慈郎,“反正凝雪跑得很快的,我们不快点走,就赶不到附近的村子了。我的干粮可是被你这个大胃王给吃得一干二净,没有补给你就知道死了哦。”
      “还是小周最好了~”借机抱上一抱,恩~果然还是很舒服呢,虽然打扮怪怪的又看不到脸,不过抱枕嘛只要手感好就行了。
      “好了,都跟你说赶时间了,你还……”
      “那我们就走吧。”翻身跃上立在身旁的凝雪,慈郎一把把不二捞上马背,好轻!慈郎皱了皱眉,虽然小周的身高不高,但这种重量也太……。
      “你……”有些惊讶他的臂力,不二稍微挣扎了一下,“这是我的马也,你……”
      “我的骑术很好的,反正我的马也丢了,你就让我骑一次过过瘾嘛。”说罢,慈郎将手绕过不二的腰,执起缰绳,“话说回来,小周你太轻,要多吃点哦。”
      “你……”这死小鬼,还有胆管我的闲事,看来他醒了以后的个性也不怎么样。
      用余光扫了慈郎一眼,凝雪只得把满心的不快往肚里吞,为什么我要听他的,可是我是一匹好马,而且主人也在。心不甘情不愿地撒开四蹄,凝雪载着两人跑进林荫遍地的羊肠古道。
      迎着风,不二不能适应地眯起眼,仰头看看慈郎一脸我最厉害的自豪表情,也罢。索性往他怀里舒舒服服地一靠,有个马夫也是不错的啊。
      感觉着怀里的躯体向他靠近了点,慈郎的嘴角荡起连自己也没觉察的满足。其实缘分也可以这样地降临,飞来横祸一场,却让两个生命有了交集,让命运有机会缠上牵绊的丝线。
      **********
      真是的,还说自己的骑术有多好,好是很好没错啦,可哪有人骑马骑到一半就睡着的。不二手里拉着缰绳,还要一面担心身后的慈郎会不会掉下去,想到自己刚刚不小心睡着,醒来之后却发现另一个骑马的人也睡着时吓出的一身冷汗,不二就觉得应该趁现在一脚把他踹下马去。
      “恩……好吃……”在和周公下棋时还不忘搂紧不二,慈郎的头在不二的肩窝上蹭个不停。
      不二无奈地叹口气,这小鬼八成是做了什么好梦。抬头望望前方,凭着来时的记忆,村子似乎不远了,还是让他睡个好觉吧。虽然不想承认,昨天拣他是因为良心不安,但现在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丢了,从小裕太就不在身边,难得有个弟弟让他满足当哥哥的欲望,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如果他的目的不是挑战不二一族的当家,那就更好了,真是树大招风啊,由美子姐姐,要不是你是女的,我也用不着淌这个混水,你说是吧?
      天有些蓝,树有些摇晃,今天的风里有些辛酸的味道。
      ……
      “奇怪,一般这种时候,村子应该都看得到炊烟了,怎么……”疑惑地放慢速度,眼前的一片漆黑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曾经来过,又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充分的信心,不二真的会以为来错了地方。
      掰开慈郎圈在腰上的手,翻身下马,不二决定先去看个究竟。
      “哈哈哈哈~~终于让我追上你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嚣张笑声。
      怎么又来了,不二的直觉反应就是,麻烦又上门了,由美子姐姐的预言果真一点不差。“请问我认识你吗?”揉着发麻的头皮,不二的语气大有抓狂的倾向。
      “你?”来人显然没有被不二的怪打扮吓到,“我才不是找你呢,我找的是你身后那个,你算哪根葱啊,快叫你身后的那个瞌睡虫过来见本大爷。”
      哦,原来是小鬼的仇家,再一次验证了人不可貌像的原理,不二缓缓地开口:“看来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能说来听听吗?”本不想管闲事的,但眼前这一看就很弱的杂鱼对自己的人身攻击就另当别论了。
      “哼,我凭什么告诉你,看好了哦,”嘀咕了几声,明丽的火苗忽地一下串上了杂鱼手里握着的木棒,“怎么样,很厉害吧?”还在不二面前晃了两下以示炫耀。
      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现,不屑地拍拍手算是看到,到是杂鱼兴许是很少得到别人的称赞,鼓掌声入耳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进入个人的想象世界。“我不是挺厉害的嘛,为什么高阶术师的位子不是我日吉若的,”双手合十承哀叹状,杂鱼充分地发挥了自我怜惜的及至。
      原来是为了争权夺位,恩~~也难怪,输给这种没长大的小鬼,任谁都会不甘心吧。他叫日吉若,好拗口的名字。算了,趁着他发神经的时候,不二决定先探探村子的异样。
      当风的元素凝聚之时,连凝雪都有了些微的躁动。安抚着自己的爱马,不二冷眼看着自己的法术拂过没有任何知觉的日吉若散进村中,真是个名不副实的三流术师,回头,仍在睡梦中的慈郎轻微地动了动。不二眯眼一笑。
      约一刻钟后,日吉若的自吹自擂还未有任何结束的迹象。一阵空气的波动自村中袭来,回来了么,被念得开始打盹的不二猛地睁开眼。
      调查结果,村内找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客气地开口,不二的眼中笑意不再。“什么事?”恶声恶气,日吉若显然对他的发言很不满意,“你知不知道打扰我的罪是很重的!”
      总是有些人因为愚蠢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可惜也总是有些人从来不想错在哪里,没有实力却又妄自尊大的下场只会惨不忍睹,这是真理。
      “十分抱歉,不知道呢,”不二缓缓地抬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完整的弧线,“我只知道这里是青国的地界,村子是青国的村子,由不你胡作非为!”话音落,一束白光自不二掌间射出,直击日吉若的面庞。
      “你!”慌忙展开防护罩企图阻挡,但还是慢了几秒,白光划破颊边,留下刀割般整齐的血痕。
      “哦,不错嘛,”好整以暇的拍拍因施法而扬起的沾在衣上的尘土,不二丝毫不隐藏言语中的轻蔑,“我还以为这招你一定躲不过呢。”言下之意,如果正面中招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谁?”狼狈地擦去流下的血滴,日吉若懊悔自己刚刚没有觉察眼前个头不高穿着诡异的黑衣人不弱的法力修为。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星占师,路过此地看不下去而已。”说罢,不二挑眉,再次摆好了阵势,“不管你带着什么目的前来都没有资格波及无辜,是吧?”
      “你是什么时候……”迟疑中,日吉若忽然放声大笑,火苗随着他的笑声再次串上他手里的木棒,“哈哈哈哈~~~~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这招是要逼迫你身后的笨蛋和我决斗的,现在只好提前用了”
      “什么意思?”不祥的预感浮上不二心头。
      “原来你也不是全知道嘛,”松了口气,日吉若的自信全数回盘,“反正也要用了,告诉你也不差。这村里的人全中了我的法术,被我变成了木人,要想把所有人都恢复可是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更何况……”日吉若笑得奸诈,“只要我火把一丢,就谁也救不了这个村子咯。”
      木人吗,不二鲜少地皱起眉,木人术施起来简单是简单,破解却复杂得有够,这下可麻烦了,真亏这白痴想得出来。
      趁他思索的当口,日吉若默念了几句简短的咒语,以不二和凝雪为中心的地面瞬间窜起数道高耸的火柱,火柱在半空忽地一个折回,向地面的人和马袭去。
      “轰”伴随巨响升起的浓烟中依稀听得见马受惊后的长嘶。
      日吉若满意地勾起嘴角,多么的完美啊,一举两得。
      “好痛~~”一声哀叹传来,正准备大大赞美自己一番的杂鱼抬眼看去,却见浓烟散去之处有个依然站立的身影,没事,怎么可能?
      确实不能说没事,但除了被受惊的凝雪甩下马背,捂着自己脑袋坐在地上的慈郎外,其余的一人一马倒也毫毛不伤。
      “小周~~怎么……”不明究理地就着火光,慈郎仰头望向身边拍着凝雪的不二,猛然话到嘴边全咽了回去,这是小周吗?斗篷的帽子因为法力的波动震落肩头,露出的棕发柔软细腻,被一条上好的白绸系在颈间。
      “慈郎,没事吧?”轻盈地回过身来,风带起他的发在空中散成一个美丽的弧度,然后,落下。凝视他的细长双眸弯着笑意,泻出淡淡的幽蓝,火光不经意地为他白皙的秀颜染上几抹似有还无的绯红,仿若误若凡尘的精灵,介于光与暗之间,是如此的虚幻而真实。
      心,悸动了,为这一刻。从未有过的情愫悄悄滑落,渗入,也许,还不懂该何以名之,也许,还不懂该如何追寻。但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写下永恒。
      “喂,你怎么了,”见慈郎没有反应,不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确定他没撞到头后还顺手敲了下,“喂,该醒了,那条杂鱼我可不想帮你收拾。”
      “痛~~小周你好过分,”恩,果然是小周,拽着不二伸过的手慈郎迅速站起身来,抱怨归抱怨嘴上却挂着可称之为白痴的傻笑,“什么杂鱼啊~~”
      “哈哈哈哈~~你终于醒了。”这,这个声音不是……看看不二一脸事不关己,慈郎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痛下决心一回头,“啊!你不是日吉若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的逃跑计划被忍足他们发现也就罢了,竟然被一个就算是世界末日到了也不想看见的人跟来,天啊~~
      “废话,当然是……”恩~说跟踪好象太没面子了,“当然是来和你决斗的,如果我嬴了你可得把高阶术师的位置乖乖让给我。”宿敌的出现,让日吉若暂时忘了眼前另一个强敌的存在。
      “呵呵~~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干笑着,慈郎强烈地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开玩笑,和他打?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不行!”千辛万苦,千山万水才追到的死对头怎么说放就放,日吉若就地身形一定,念咒声起,泛绿的法阵自他的周身缓缓升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简单又破坏力强的法术,他怎么每次都来这套啊,慈郎当下有种想逃跑的欲望,要不是小周还在。
      忽觉身后有人撮他,转身只见不二笑得灿烂兼无辜,“这就交给你了,”悦耳动人的声音听来却是无情无义之事,还真是难以适应,就在慈郎发愣的当口,不二越过慈郎向村子走去。
      “等等,小周,”飞快拉住不二,村子里异样的魔法波动让慈郎的心悬了起来,“你别去。”
      扫了眼覆住自己的大手,不二唇边的笑意渗进眼中,这小鬼,原来不是一无是处嘛。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还顺便推了把,把他推到日吉若的正前方,“小周,你……”
      “哈哈哈哈~~来得正好,”还来不及反应的慈郎狼狈地闪下日吉若凌厉的攻势,刹时间飞沙走石,火光乱窜,浓而白的烟雾蒙蔽了两人周身的一切事物,偶尔还夹杂些许爆炸的声响。
      不二没有停顿地直往村子里去,“小周,你等等啊……”在听到身后那团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灰白里传来的呼喊,有份名为温柔的暖意爬上不二的脸庞,“慈郎,如果你收拾不了这只杂鱼,我们可就都玩完咯。” 随手扯下固定斗篷的绳结,自言自语间是半平静半威胁的警告,也不管身陷苦战的人是否能够听到。
      **********
      不知道全身的血液已经循环了多少个来回,也不知道昏天暗地大战了多少个回合,只知道一见空隙把杂鱼扳倒在地,也不管他真晕假晕,就马上向心心念念的方向奔去。
      小周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应该不会有事吧?奇怪,从不在别人身上出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上心头,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安,牵挂的心情,难道是因为他是他难得找到的抱枕吗?
      一路上看到许多站姿奇特怪异的木人,想也不用想一定是日吉若那个笨蛋做的,真后悔刚才没多踹他两脚。皱着眉减缓脚步,慈郎抚上其中一个木人身上绘着的红色图腾,印象中好象是某种咒语的符号,记得刚刚经过的每个木人上都有这种符号,把手放到眼前,指面染上的红有点触目惊心,淡淡的腥味钻进鼻间,这是……血?
      “不好!”拔腿便向村子的中心冲去,不安象涟漪般圈圈扩散,散到心底的每个角落,浮现的,是唯一的,也许再也挥之不去的他的容颜。
      ……
      “恩~这样就可以了。”立在密密麻麻的法阵之中,不二笑得满足,道路旁挂着的几盏油灯明晃晃地映起一地暗红的古怪咒语。
      木人术,顾名思义,化人为木。解此术,须灵笔沾墨画阵,若无则具灵力之人血可替之。解一人应耗施术三倍之精气,歪门邪道怪法,正道人不屑用之,故知者少,通者甚少。
      “邪道么?”笑里带着嘲讽,不二双手结印,法阵浮起幽幽红光,“幸好我没那么迂腐,不然还真有得瞧了。”红光越来越明,轻轻柔柔凝聚在不二周围,随着不二淡雅的声调,或起或落,似微波,如流水。黑夜藏不住,挡不了,光与影交织在半空舞动,倾泻。
      感觉灵力一点一点从体内抽离,红光再红也掩不去不二脸上血色的流失,勉强站着,念着,是术师的执着,是青国的重担,是那不愿承担却不得不承担的家族血脉。在关键时刻独自笑着的人往往孤单长伴,我的国君啊,自从应你的那天起,我的苦你可曾体会?
      念出最后一个音节,红光忽地大亮,光波分成无数道红丝划破夜空义无返顾地撒向村内的每个角落。看着红丝缠上距他最近的木人,与其上的图腾掺杂着共同发出耀眼的红光,不二双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地向后倒去。
      风,带起他的白色衣摆,意识飘远的瞬间想起的是那张不苟言笑的俊颜。义无返顾吗?也许是呢,为了他的国,为了他的唯一,是吧?不然这村子……又有什么插手的必要……
      “小周!”冲上去接住他瘫软的身躯,慈郎难以置信地环视着身边虽未苏醒却已恢复的村人,这是小周做的?地头看看怀中不省人世的苍白容颜,心猛地一抽,痛了,却不知道为何而痛。“为什么不等我来呢?这么冲动,活该现在……”不由自主地抚过他的脸庞,言语间自责多过埋怨,埋怨其实也因怀中人而起。
      不知什么时候凝雪来到他身边,轻轻蹭着他喉底发出低哑的嘶鸣,“你也担心吗?”慈郎横抱起不二,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上半跪着的马背,随即也一跃上马,“小周他只是太累了。”拍拍凝雪,安慰它也示意它动身。
      凝雪起身的震动让不二些微睁眼,目之所及是慈郎双眉紧锁的担忧,原来这小鬼也有会担心人的时候呢,“慈郎……”
      “恩?什么?小周,你醒啦!”慈郎惊喜地喊出声来。吃力地点点头,不二用微弱的声音开口说道:“我记得……你好象要找……不二一族的当家?”
      “是啊。”不明所以地答道,慈郎不明白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那……在你找到前……你就先住在我家吧……我家也在京城,”好笑地看着他愣愣的表情,虽然全身重得像千金不二也还是想逗逗他,“怎么?……不愿意?……还真是可惜。”
      “好也!”突然会意,慈郎不加思索地就是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说好咯,小周,不许反悔哦。”
      小傻瓜,不二暗暗笑骂,思索着这趟回去应该不会无聊了。
      **********
      “好无聊哦~~”坐在桌旁,慈郎悬空晃着双腿望向窗外的夜空,黄色的盘子挂在黑色的破布上,什么见鬼的形容词。难得一时半会地睡意全无,竟然是夜深人静,没人陪也就罢,连什么虫啊鸟啊的都不知道躲到哪去做春秋大梦。
      好好的月亮也能拿来做文章,可见他有多无聊。不过这也是咎由自取,谁叫他不吃不喝睡了整天。
      “啊~~真的好无聊啊~~”自从住进小周家里,就三天两头地不见他的人影。他姐姐人是很好没错啦,可是,可是不知怎的就是想要他陪,抱枕嘛,不在身边还说得过去吗?
      怎么办,想见他也,可是现在很晚了,搔着自己的淡黄色卷发,慈郎思索着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有了,我偷偷摸进去就好了嘛。”一拍脑袋,没有多想的小笨蛋面带傻笑,立刻起身向隔壁房间进发。
      不二的卧房和慈郎的客房是相临的,其实说客房也算不上正规,这本是弟弟的房间,只是裕太久居圣鲁多鲁夫,一年见不到几次。平时不二宝贝得就像弟弟随时会回来似的,被慈郎这一缠一闹,说是非住他旁边不可,倒也没多大异议地默许了去,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就着由美子的话说是因为某人太寂寞了。
      咦?怎么灯还亮着?难不成小周还没睡?徘徊在不二的房门口,慈郎不知道这门是敲还是不敲。
      “慈郎吗?怎么不进来?”低低柔柔的声调,但还是把慈郎吓了好大一跳,轻轻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往里瞧满室昏黄的灯光,清一色的白,白色的纱帐,白色的窗纸,白衣的不二斜靠在床沿,白绸的丝被滑落在他的膝前。
      棕发垂下来,披在肩头,遮去他一半的脸孔,放下翻了两三页的书顺便将头发拢到脑后,不二向门口招招手,笑弯的眼中揉进了灯光点点,幽蓝的双瞳泛起莹紫的流彩。
      “嘿嘿,你还没睡啊。”推门进去,慈郎大咧咧地往不二身边一坐。“怎么了,睡不着吗?”这小鬼的最爱不是睡觉吗?疑惑地朝里挪了挪,空出足够一人躺的位置,不二拉了慈郎躺在自己身边,自己则倚着墙,打量着他的一脸好精神。
      “是啊~~”慈郎舒舒服服拉长身子,随手拿了不二放在枕边的书翻了起来,“这是讲什么的啊?”
      老旧的线装书,就算不是古物也有一定的年代,白却发黄的书面用草书落款行云流水地写着书的标题,可能是翻的人多了,已经有些许的磨损。
      “算是……一个传说吧。”盯着慈郎手中的古书,不二的眼神浮上迷惘的朦胧。“为什么我很多字看不懂?”不满地把书翻来覆去,慈郎死命想看懂书上几乎连成一条线的蝌蚪文,然而事实证明脑筋常时间处于休眠状态的人不仅脑细胞不够灵活,连视神经都有退化的趋势。
      “当然咯,那是古体字,没几个人看得懂的。”不二心疼地抽回险些被慈郎分尸的书,小心合上后塞到枕头底下,就看到慈郎嘟着嘴转躺为趴,“什么嘛,写得比咒语的符号还难看,那个作者一定很没水准。”
      “呵呵,是吗。”把出自名家之手的大作和符号相提并论,也真只有慈郎才想得出来。不二摇头躺下,忙了一天他也有些倦了,正当他的眼皮快合上的时候,只听得慈郎开口问道:“那是什么样的传说啊?”
      “……是人神相恋的……”
      “的什么?”追问着,好奇心旺盛是慈郎的习惯,只要他有精神,他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不二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沉痛,“……的悲剧。”
      “咦?为什么?互相喜欢不是好事吗?”
      “是啊,可是有时候反而会是一种负担。”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喜欢,那就……自嘲地笑笑,剩下的话不二没有出口,现实是残酷的,有些东西孩子不适合知道。眼前又迷蒙了起来,想睡了,因为睡着才能抑制心的沦陷,因为梦中的他敢爱敢笑不再高高在上。
      “为什么?”还是不懂,慈郎皱着眉掰着手指头,“……你还小……你不需要懂……”不二的回答轻飘飘的,飘在空中有种破碎的感觉。“什么嘛,我哪里小了,小周,小……”正想抗议,慈郎回头一看,所有的埋怨全数回到口中。
      微弱,均匀的呼吸声,柔细的发丝下微合的眸子,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睡着了。
      带着意想不到的轻柔,慈郎将不二的头枕上自己的手臂,把他带进怀中,“我不需要懂吗?”望着他沉静的睡颜,拂去他垂落眼旁的鬓丝,心又动了,这次似乎有些明白了。
      倾身吻上他的嘴角,不可思议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哽在胸口,明明呼之欲出,却又不知所云。鼻间充斥的是不二身上独有的药草香,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满足地搂紧不二的纤腰,慈郎决定停止迫害自己的脑细胞,有些问题真的不懂想破头还是不懂,好不容易又有睡意,今夜抱枕在怀,一定有个安心的好梦。
      月光悄悄泻进屋内,风熄了灯烛空留一室清冷的银辉。枕下露出的书页翻了几翻,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
      “神说:爱情是把双面刃,伤你伤我,不如不爱。
      人说:爱情是条红丝线,牵你牵我,天长地久。”
      爱情走过,留下什么,带走什么,有什么样的结果,其实关键在于你用什么样的心去待。有人爱得片体鳞伤却依然爱着,有人潇潇洒洒假装不爱,有人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有人情关难过最终同归于尽。
      淡淡的喜欢是爱,激烈的恋慕也是爱,有种爱,晶莹剔透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的的确确在心中滋长,成型,每当阳光穿过,就会折射出七彩流华。
      **********
      “啊!!!”响彻云霄的惊声尖叫。
      “恩~~什么啊~~”揉着被超音波震疼的耳朵,慈郎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好刺眼。逆着阳光,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年站在床边,“小周?不,不是……”仔细一看,少年一头暗红短发有规律地向外翻卷,两颗大大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他,惊恐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你……”好象葡萄,这是慈郎对他的第一印象,确切说是对他的眼睛。
      “你你你,你是谁啊?怎么会在不二床上!”伸出指头夸张地指着慈郎,少年的脸像是打翻颜料的画布,什么表情都有。
      “我?我是慈郎啊……”傻傻地笑着,谁是不二啊,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来人啊,有刺客啊!”不等慈郎说完,少年再次高声喊了起来。话音刚落,一大群侍卫便手斥长矛冲进房内,齐刷刷对准还坐在床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慈郎,他什么时候又成刺客了?
      “快,这个人是刺客,赶快把他抓起来!”少年气急败坏地下着命令,众人一见是主人的客人,迟迟不敢动手。“你们发什么呆啊,还不快抓人!”少年看起来火气挺大。“这……”侍卫为难地面面相视。
      “怎么,出什么事了?”珠钗步摇,一女子排众而出,与不二神似的容貌添了几许温柔妩媚。“由美子~~你看啦,这个人好过分,睡在不二床上。”少年一见主人出面,立即上前诉说罪状。
      “哦,是慈郎啊,”不介意地笑笑,由美子拉了少年善意地解释道:“菊丸不急,这是周助的朋友,叫慈郎。”“那也不能霸占不二的床位啊。”理直气壮,菊丸的敌意丝毫不减。“这有什么?”敲了下菊丸的小脑袋瓜,“他经常和周助一起睡的啊。”
      “什么!经常!”不可置信地高声重复了一遍,“天啊~~不二怎么可以这样,天啊……”来回兜着圈子,菊丸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境。
      “那个……你们说的是小周吗?”小小声地插嘴,从刚刚起就听那少年不二来,不二去的,慈郎实在想不通小周和不二有什么关系。“啊~~你还叫他小周,不行,我一定要找不二问个清楚。”说罢转身便向屋外冲去。
      “真是来去一阵风。”摇摇头,由美子分明已经见怪不怪。“那个……”拉拉由美子的袖口,慈郎实在没法不问,“你们说的不二到底是谁啊?”
      “咦,你不知道吗?”由美子不可思异地回头,“就是周助啊,不二周助,我的弟弟啊。”这又是什么情形,难道周助从来都没告诉过他,什么跟什么嘛。
      “你,你说小周的本名叫不二周助,那,那他是不二一族的什么人?”直觉这事背后不单纯,不会是……慈郎的眼睛亮了起来。
      由美子一脸你废话的奇怪表情,“当然是当家咯,他是长男嘛,你是真不知道还……”
      只听得门“碰”地一声巨响,床上已空空如也,两扇可怜的木门晃悠晃悠地就差没倒在地上苟延残喘。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每个人都跟疯了似的,整整自己的裙摆,由美子决定也跟去看个究竟。
      ……
      飞阁流丹,绿荫绕石,清澈的泉水淌过宫墙内外,偶尔带上几片赶不上秋风,最终在冬里坠落的枯黄,让路过的人们感受一下它想念春的忧伤。人造的屋,人造的岩,人植的花草树木,美虽美,却及不上天成之景的空灵,洒脱,唯有这泉,发自远山,奔向汪洋,途经皇宫却不曾被它困住,为它驻足停留。
      立在窗边端着茶盘,不二幽幽一叹。
      “怎么?”顿了顿批阅奏折的手,手冢抬眼不解地望向自己的得力助手。“没什么,”扬起一抹优雅的笑,不二走到桌边,将茶盘递到手冢面前,“呐,慰劳你的。”
      “恩。”拿过茶杯,放在鼻前微微一吸,茶面腾起的薄雾朦胧了手冢的视线,隔着雾气,对面的不二似笑非笑的也朦胧了起来,半眯的蓝瞳像极了屋外的清泉几许,令人不由得心神一荡。
      茶一入口,不浓不淡也不烫口,这就是不二的茶,就像他的人一样,若即若离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常让对品茗有很高要求的手冢也赞不决口,喝得上瘾。
      他真的很清楚怎么喝他的茶才能品得淋漓尽致啊,不二笑在嘴边叹在心里,但怎就没见他看人也看得这么透彻,收不回放肆的目光,想在他的眼里找到一点自己想要的东西。人人都说他敏锐,是的,他承认,他选贤识才是自己所不能及也不想及的,也许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地站在他的身边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以为他能懂,可……
      为什么这样看他,习惯性皱眉,就一瞬间,手冢似乎在那湛蓝里看见水波流转,但又似乎没有,明白眼前的人是不二,除了笑着还是笑着的不二不可能会出现那样的表情,可,明明知道还是无法抽离自己的视线。
      “不二!!!”气呼呼地冲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种景象,脑中自动切换成含情脉脉,菊丸一个箭步上前搂紧不二,就像小猫宣誓自己的所有权似的张牙舞爪地瞪着手冢。
      “英二?”没有挣扎,不二靠进了来人的怀中,“你在生什么气啊?”朝夕相处的结果是对方身上少几根毛都清楚,更何况是气急败坏的菊丸,就差没敲罗打鼓诏告天下说自己正在盛怒当中。
      “不二,你说啦,你房里的那个是什么东西啦?”切中正题,菊丸拉着不二就往外走。什么东西?不二怎么不记得他房里有放什么东西会让菊丸如此恼火。
      房内迅速恢复了不久前的宁静,手冢摇摇头继续手边的工作,刻意忽略了刚刚不二靠进菊丸怀里时心底的一点失落。
      蜿蜒的回廊建于荷塘之上,连着御书房和不二的府邸,虽是入冬,赶不上夏日的百花盛放,却别有一番风雅的情致。如此美景,倒也有人无心欣赏。
      回廊内,菊丸拖着不二飞快地向前移动。“英二,到底什么事你说清楚啊?”不二现在还是不知其然,先不管什么事被一只着急得失控的猫拖着也是挺累人的,脚步一顿,问个清楚才是实在。
      “哎呀,就是你房里的那个……”菊丸不耐烦回头,正想说什么。“小周~~”一团黄色的影子碍眼地迎面跑来。
      “啊!就是这个东西!”再次夸张的指着刚冲到不二面前的慈郎,菊丸一脸恨得牙痒痒的表情。
      事实证明执着于某物或某人的人眼里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的,慈郎对菊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接抓过不二的手劈头就问,“小周,你就是不二一族的当家?”半肯定半探询的语气里没有被欺骗的愤怒,没有被背叛的失落,慈郎的兴奋抑于言表。
      “你知道了?”不可置否,不二依旧眯眼而笑,就算相处的时间不长,不二也明白慈郎的字典里没有计较这些小事的概念,他单纯得透明,就像一块上好的琉璃,不会染上其他的颜色,不然慈郎也就不是慈郎了。
      “那你的法术很高咯?”
      “你又知道了?”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反问。会意之后慈郎冷不防地就是一计光箭,不留情地朝不二射去,“那我们就比试比试吧。”话音落,慈郎的身形也动了起来,化为数个分身。
      仿佛知道慈郎会这么做似的,不二轻松躲过光箭,也开始念咒还击。
      刹时间,两道人影离地腾至半空,交错,分离,再交错。无刀无剑,眩目的法术迷乱了所有的视线,似乎任何一点粗心大意都会被对方置于死地。被晾在一旁的菊丸不懂法术,也不懂为何他们会突然动手,只能为不二呐喊助威,当然不排除有凑热闹的心理存在。
      “你们在做什么!”闻讯赶来的手冢怒吼出声,只觉头痛欲裂。他们前脚才走,后头就有侍卫来报说祭师大人和一个陌生人打了起来,当下心整个悬了起来,顾不上什么形象地就往外冲。
      远远地就看见枯败的荷塘上一黄一白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菊丸没报也就算了,竟然还煽风点火。见两人丝毫没因他的出现而有任何停手的迹象,他脸色一沉准备飞身上去制止。
      “等等,陛下。”由美子突然出现,伸手挡下手冢。疑惑地看着她,手冢虽不解但也定下身形等着她的解释。“你就由他们打吧,反正是闹着玩的,而且……”由美子转身看向两人,自己的弟弟处了这么多年,她虽不明原由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不二现在根本没有认真,八成是小鬼好胜心强,挑战来的。
      “而且什么?”手冢越看越觉得那金发少年挺眼熟的,好象在哪见过。脑中搜索着有关的印象嘴边还不忘把现状弄个明白。
      “而且,胜负很快就分出来了。”由美子话音才落,不二手泛蓝莹一掌劈下,慈郎抬手挡在面前却一个重心不稳向塘里坠去。看到不二胜了,菊丸高兴得手舞足蹈,等着不二落地来个大大的拥抱。不二只是抛给他个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拉住离水面不到寸许的慈郎,稳稳跃入廊内。
      “小周小周,你真的很厉害也!”顺势搂住不二,慈郎笑得很开,一点也没有一般人失败后的沮丧和不满。这小鬼未免也太单纯了吧,轻轻敲下他的脑袋不二任由他抱着宣泄棋逢敌手的快乐。
      “喂,你干吗对不二动手动脚的。”一把抢过不二,菊丸实在很想抓花那张笑得傻呼呼的蠢脸。“你管我。”再把不二拉回自己身边,慈郎显然对菊丸举动颇有微词。
      眼瞪眼,手插腰,小鬼遇小鬼,有理说不清。夹在中间的不二笑得无辜又潇洒,手冢揉着再度发痛的太阳穴猛叹气,身为姐姐的由美子有感而发地觉得自己的弟弟有处变不惊的神通本领。
      **********
      “小周小周……”一行人从宫里走到宫外,慈郎像八爪鱼似的死死粘着不二,以筐为计量单位的废话听在同行人的耳里只有一种被口水灭顶的无奈。
      讨厌!踢着脚边的石子,菊丸压抑着上前分开两人的冲动对慈郎的嚣张行经视而不见,死手冢,要不是他说远来是客,他早就把他踹到天涯海角眼省得碍眼,忍耐,忍耐,反正他今天就要走了。忽略捏成拳头的猫爪,菊丸大方地送了个怨恨的白眼。
      “小周~~人家会想你的。”重复着今天不知第几次发出的肺腑之言,不二仍是回以淡淡一笑。“小周~~你会不会想我?”缓缓点头,不二还是笑着。
      看着不二的笑颜,慈郎偏着头,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小周~~我还是再留几天吧。”
      “不行哦,慈郎。”没等不二有所表态,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众人齐将目光调向前方。
      来人简洁的深色素衣打扮,却不损于他不凡的相貌和儒雅的气质。“忍,忍足,好久不见。”慈郎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蹑手蹑脚向不二身后移动。“你也知道好久不见啊?”眼明手快,忍足迅速上前揪住慈郎的衣领,丝毫不给他偷溜的机会。
      “见过手冢殿下,鄙国的术师给青国造成多方不便,还望见谅。”
      “哪里,冰帝术师来我青国做客是荣幸,不用放在心上。”手冢暗暗佩服忍足得体大方的礼仪谈吐。
      “我才没有~~”慈郎不满却只能小小声地反驳。“哪里没有,竟敢翘掉陛下的国祭,还不赶快给我回去善后。”忍足语带威胁,也兼具说服力。“可是……”
      “慈郎,你就和国师大人回去吧。”不二半睁开眼,走到慈郎身边。“小周~~”嘟着嘴,慈郎看起来还是犹豫不决。
      “如果你是舍不得青国的祭师大人,那你很快就可以再见到了,是吧?”看向不二,忍足笑得意味深长。“真的吗?小周~~”点点头,不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过了忍足的视线。
      “好也~~”害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周了,抱起不二,慈郎直接地表现自己的喜悦之情。
      “啊~~你别来啦!”忍无可忍的菊丸在听到噩耗之后哀号着上前抢人。
      放手让菊丸抢过不二,慈郎翻身跃上侍卫牵来的快马,“那我很快会再来的,你要等我哦。”“为什么?”不二仰头不答反问。
      “因为……”眨巴着眼睛,慈郎没预警地俯身吻上不二,周围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为什么会这么做,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晓得,只知道在两唇相接的此刻,心底的迷雾散了,有句话慢慢浮现。
      “因为喜欢小周啊。”理所当然,脱口而出时慈郎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很傻,也很幸福。
      “谢谢……”抚过唇上残存的余温,不二明白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不会也不想忘记这个笑,耀眼得像清晨的阳光,纯净得像初溶的雪水,一如他的人,透明。

      — 透明END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慈不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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