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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市街的两旁点起了用萤石特制的灯,昏暗的天色之下,黄粱市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罗桥桥扯了扯陆酿的袖子:“陆酿,我差不多该去给我爹的铺子帮忙了,你带着景同学继续逛着吧。”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景应。

      陆酿似乎料到他要走,也没有挽留,只说了句明天再见。

      罗桥桥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两道粗眉毛舒展开来,向两位同窗挥了挥手,“今天谢谢你们,很、很开心!”

      说完,那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陆酿回头看向始终与他保持着两步之隔的景应,指了指他手中的竹笼:“你打算拿它怎么办?”

      小白似乎知道陆酿在说自己的事,从竹笼里悄悄探出脑袋,一对红豆般的眼睛一会儿瞅瞅陆酿,一会儿又瞧瞧景应。

      景应低头,正欲像往常一般,用手指戳戳小白的脑袋,又忽然想起什么,在半空止住了手,做贼心虚似地看了一眼陆酿。

      “自然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它放生了。”回答得毫无底气。

      陆酿迈了两步,走到景应跟前,伸出了手。

      景应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向后一退。

      陆酿的手在景应的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小白乖巧地攀上那条手臂,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陆酿的肩膀。

      “它虽然不是妖兽,但与我同出一族,习性应有相似之处,你若愿意,我可将它养在家中,就当是弟弟般照料。”

      景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浮上一丝幽怨,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吐出一句带着颤的话语:“小白它,是女孩。”

      灰衫少年侧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蛇,从善如流地改口:“就当是妹妹般照料。”

      *

      天火城的城门在夜色之中依然显得雄伟壮观,漆金的瓦、镶玉的檐,檐下吊着萤石,萤石的光将那整块的玉璧照得通亮,叫人不敢逼视。

      城墙上也装饰着萤石,每隔五步便装有一枚,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连缀成一串,如镶在墙上的一串珠带。

      陆酿找到了凌知寒说的马车,与车夫通报了身份,便同景应一同入了车内。

      按着身份,本应该先送景应回家,但陆景二人不约而同地先报了月河镇的地址。

      陆酿是想着,若先到景家,叫景应的家人看到自家公子竟与蛇族同乘,按他们的性子,定会闹出不痛快来,还是自己先下车来得稳妥。

      而景应则是想要确认小白新家的情况,同时也好奇陆酿究竟住在怎样的地方。

      不愧是城主家的马车,驶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抵达了月河镇上叫做百姓弄的地方。

      那弄堂窄小,马车无法通过,陆酿让车夫将车停在路口,抱着从景应手里接过的竹笼下了车。

      正要沿着弄堂回家,却听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马车的木轴承因为重量变化而发出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景应正提着衣服下摆,皱着眉,看着自己那双被泥水沾湿的鞋子。

      黑底绣着金丝,那金丝绣成的纹样因为沾了泥水而暗了一片。

      “还有什么事吗?”陆酿不解。

      景应刚要将理由和盘托出,转念想到自己不应该对一条野蛇表现出多余的关心,又立马闭上了嘴,但因为想不出别的借口,就这么无言地站在马车旁。

      陆酿知他性情别扭,怕是等不到一个妥当的回答,便丢下一句“随便你”,转身潜入了又长又窄的弄堂里。

      身后不过安静了片刻,就响起了一个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你家又不是没钱,怎么住在这种破地方?”

      语气不带恶意,但景应的话还是让陆酿皱起了眉。

      “这里能够酿出好酒。”这确实是陆迢和秀娘将酒坊的地址选在此处的首要原因。

      “你爹娘还真是酿酒成痴。”景家也是陆家酒坊的客人,关于这对青蛇夫妻的事,景应也有所耳闻。

      此话说得当真不假。在陆酿出生之前,陆迢和秀娘的脑子里便只有酿酒的事,陆酿出生之后,才分了一半的心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说是痴,确实是痴了。

      “好香。”景应突然说。他伸着鼻子在空气中贪婪的嗅着,弄堂的风将一阵清冽的甜香送到他的身旁,“这香味,怪熟悉的。”

      陆酿走在前面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一丝丝的小得意。这是他从小闻着长大的,焦清酒的香味。

      “究竟是在哪儿闻到过呢?”龙家的公子哥儿一边在记忆中翻找,一边跟着陆酿走到巷子深处。

      那软糯的呢喃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陆酿却不以为意。景家既然买过焦清酒,那景应知道这气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倒不如说,是应该的。

      景应却突然愣住了。他回想起在哪儿闻到过这股香味。

      十年前,鳞门育幼园。年幼的小龙崽子脑子里还没有被灌入那么多关于蛇族的奇奇怪怪的传闻,他肆无忌惮地扑在陆酿的怀里,突然被一股淡香吸引了注意。

      他还很不知羞地对陆酿说:“你身上真好闻,是什么味儿?”

      原来是焦清酒的香味。

      虽然是童言无忌,与陆酿亲热也不过是小的时候不知分寸、不懂礼数,但景应还是因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的那一幕而涨红了脸。

      虽然短暂,但他明明和陆酿也曾有过那么亲密的时光。

      巷子深处的一团幽暗之中,传来咔嗒一声,打断了景应的思绪。

      陆酿正取下门上的锁,推开那扇一看便叫人觉得很沉的木门,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后的跟屁虫,一副爱进不进的样子。

      “什么嘛,居然比我想的还要破。”景应对着那正散发出幽幽的腐朽气味的木门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和他在弄堂口说的话一样,不带恶意的,纯粹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贵公子的真实感言。

      陆酿跨过门槛,向家中走去,任由那扇厚实的门板在身后重重地合上。

      “哎——”景应叫了起来,但这声音并没有传达到陆酿耳中。他撇了撇嘴,犹豫再三,才走上前去,用袖子盖住手,小心地将那木门推开。

      酒香变得更加醇厚起来,还混杂着雨后山林枝叶的味道、甜味果实的味道、花朵的暗香。

      景应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要沉醉在这甜美的空气里了。

      但只吸了一口,便立刻回过神来,跟在陆酿身后跑进了屋子,问道:“我听闻蛇类不喜酒,你家里铺天盖地的酒气,叫小白怎么受得了?”

      陆酿打开手中的笼子,将小白放了出来。小蛇神态自若,不见有异,缠着陆酿的手臂,向景应的方向探出了头。

      锦衣公子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让小蛇盘到自己身上。

      “看来它相当喜欢你,也对,”陆酿那张像带着面具一样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毕竟是救命的恩人。”

      陆酿既是指景应从鹞鹰口中救下小白的事,亦是指他从黄粱市上抢回小白的事。景应只当他在说第二件,但眼神还是不自在地闪了闪。

      若陆酿追问他为什么出手救小白,他该怎么解释?一个龙族的贵公子,瞒着家人溜到三教九流汇集的黄粱市,只是为了救一条小蛇。这必然需要一个非常充分的动机。

      景应心虚地避开目光,将手指伸到小白的下巴下轻轻地挠了挠。小白随即露出一副很惬意的表情。

      谢天谢地,陆酿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对了,这个还给你。”他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件,丢到景应手里。

      景应摊开手掌,看到躺在上面的那物件,顿时煞白了脸。

      一个黑色的香囊,是娘亲给他的符御。竟被陆酿捡了去……

      若是可以,他宁可叫毫不相关的热闹捡走,就当是不小心弄丢了一件稍微有点价值的宝贝,诸如符御之类的法宝,他家里要多少有多少。

      他一边在心里打着鼓,一边踟蹰着,“你怎知这是我的?”

      “你被那巨汉抓住的时候,一直盯着它看,一副看着救命稻草从手里滑走的表情,想来是你不小心落下的东西了。”

      景应一听,登时后悔起来。原来陆酿并没有亲眼看着这符御从他身上掉出来,若是刚才矢口否认,说自己并不知此物就好了。

      浅金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陆酿一眼,想知道自己先天不足的事实有没有暴露,“你,你想说什么?”景应一紧张,竟和罗桥桥一样结巴了起来。

      只听陆酿淡淡开口:“没想到景家公子身上,也会有这样不起眼的物件。”

      景应不服气地嘟囔道:“怎么,就许你们普通百姓布衣草履,不准我纨绔子弟带个寻常玩意儿?”

      便是寻常百姓戴的香囊,多多少少也会绣些花样,寓意吉祥,就算真是单色香囊,也断不会用黑色。

      陆酿却没有与他争辩,只因他心知此物为何。

      他把话题转回了景应最初的质疑,“我家酿酒,用料有一味焦清。以焦清酿酒,可使蛇类也能正常饮用。”末了又斜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起居生活的?”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声响,是一对男女交谈的声音。景应立刻将小白赶到陆酿身上,自己甩开手站在窗边。

      窗外,面容姣好的女子和相貌英俊的男子一同推着一辆板车进了院门,两双明亮而清澈的浅金色眼睛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陆酿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我爹娘面前,别摆着你的公子架子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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