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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如兄 ...

  •   黑裳急行于夜色中。
      他今天奉养父之命,前往一处名叫「不醉」的酒馆。确如养父所料,在去的路上碰见了曾经的红隐教教主肆槿鹤。
      听养父说,十八年前肆槿鹤为把九降门彻底从江湖上抹杀干净所付出的代价,是哪怕放到现在的六神曲也难以承受的。
      这个疯子,他烧死自己的祖父,杀害自己的父母,为了灭九降门不惜让自己手下的红隐教也一同覆灭。
      他做这一切的原因,儿时的自己曾哭着询问过养父,但养父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谈及九降门惨遭灭门之前,各江湖势力曾共同联手剿杀肆槿鹤。
      踏上寒江中的浮桥,黑裳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最初的淡漠。漆黑的双眸盯住前方灯火通明的木阙山,脸上早已寻不见与肆槿鹤交手时浮出显得疯姿。
      江上清风徐徐,清冷的水映照出青年的影子。俊美的倒影似沉入水中的玉璧,皎洁的月光在江面上一泻千里。浮动的光影摇晃着碎开,像细银散落在水中一般。
      踏过江,黑裳的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道路。
      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的上山路,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的深处。
      这座被拦腰削平了一半的青山正是六神曲盘踞之地。而象征着六神曲权势的朝望楼也在上面,以静静俯瞰这片天地十余年。
      黑裳踩上这条青石路,脚步轻快,步伐敏捷。
      眨眼之间,已剩下背影留给身后波光粼粼的江面。
      与此同时,在树林深处,肆槿鹤艰难地走到一棵树前,靠住歇息。
      现在的他只感觉身上忽冷忽热,金蛭蛊在他越发强势的压制下更加暴躁。
      肆槿鹤按死胸口,脑海里甚至能够听见这该死的虫子发出的惊悚笑声。
      “槿鹤!”白衣少年追上来,表情恳切,“别再撑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的。”
      “别碰我。”肆槿鹤隐忍着躲开白纾的手。他眼周通红,却仍倔强地维持着一副凶狠的神态。
      白纾放缓语气,可还是难掩焦急:“没关系的槿鹤,就食我的血吧。”
      肆槿鹤不理,刚要甩他独自走却被一把拽住。
      “别碰我,这是命令。”
      “槿鹤,不要再任性了!”
      白纾死死扣住肆槿鹤的手腕。除非得到肆槿鹤的回答,否则他绝不放手。
      终于,在片刻的寂静后——
      “真拿你没办法……”
      白纾松了一口气,走上前,下一秒就被肆槿鹤按入怀中,头被迫偏向一侧。
      颈窝处的嫩肉被狠狠咬破。肆槿鹤用牙撕扯它们以压榨出更多的血液,然后大口大口地吞咽。
      白纾疼得双手直发抖,脸色顿时苍白了不少。但即使这样,他也一声不吭,一双白色的眼睛睁着,纤长的睫毛随不稳的呼吸颤动。
      不知过去多久,肆槿鹤才离开白纾,乌眸里满满的都是意犹未尽。
      “……那点血不够吧,不用顾及我。”白纾见他离开,忙掩住虚弱。
      “已经够了。”肆槿鹤边说边低头在身上摸索。但没摸到想要的,于是索性割下自己的衣服为少年包扎颈窝处血肉模糊的伤。
      “嘶——”白纾打了个噤,随后又被他忍住,“槿鹤,白日你便少出些门吧。”
      “为何?”肆槿鹤用力紧了紧手下的结,无所谓道,“就因为这具身体正逐渐惧怕起白日的阳光?”
      白纾翕动嘴唇,无言,却无声胜有声。
      肆槿鹤把白纾安置到一棵树下,让他调整呼吸,目光掠过树丛看向远处的黑夜,目光充满了侵略性:“我不会妥协的,白纾。还从未有谁能制得住我,这条虫子我会让它伏贴的。”
      白纾半掩下眸子,虽知道肆槿鹤这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开心不起来。
      “——对了槿鹤,你怎会和六神曲的少主黑裳交上手?”
      “黑裳——”肆槿鹤的语气幽远,像是叹出一口气组成的两个字,“回来的路上偶然遇见的,一直嚷嚷着要杀了我为他家人报仇。”
      白纾担忧道:“他是六神曲的人,而六神曲又专为皇帝办事。如今时过十八年朝廷才下令杀你,恰在这节骨眼上那黑裳入世,其中绝不简单。”
      “你是说他的动机很有可能是为了朝廷的那道敕令?”
      肆槿鹤的脸上忽然浮出冷笑:“不,他的恨意很纯粹,没有夹杂着功利之心。而且他跟我过往有些个人恩怨,你不知道。”
      “真的吗?”白纾感到不可思议,“你以前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是恰巧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罢了。”肆槿鹤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垂下眸子,“不过你怀疑我今天与他碰面是被计划好的,这个我不反对。”
      “可是,你不是说他并不是为了那道敕令——”
      “虽然他本人不带有任何目的性,但指使他来这里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肆槿鹤低眸,漆黑的瞳仁在这一刻流露出极其危险的情绪:“不愧是「皇帝的鹰犬」,六神曲以及六神曲的门主都不简单。”
      “不说这个了。”肆槿鹤话锋一转,原本势气迫人的气场顿时收敛了不少,“我刚才稍微收了些力气,不至于伤你太深。”
      白纾温和地摇摇头:“我还好,放心吧。”
      肆槿鹤盯了会儿他的双眸,轻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改掉‘太温柔’这个毛病。身为大夫,你真应该好好医治一下自己。”
      “医者不自医。”白纾笑得温婉,全身上下的书卷气息是那么的儒雅清润,“不过槿鹤,你这些年倒是变了不少。”
      “我变了?”肆槿鹤不明,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看向白纾的目光充满了信任时不禁愣了愣,桀骜的表情立刻又回到脸上,“你这家伙,果然不能让人心疼。”
      白纾弯弯眉眼:“现在想一想,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威胁要杀了我的你——”
      “怎么,有所不满?”肆槿鹤一个眼神杀过去,凶狠还不过三秒便维持不住,匆匆催促他道,“赶紧走,你肩膀上的伤要尽早上药才好。”
      白纾笑而不语,起身跟上肆槿鹤。
      还记着那个黄昏,一身血红的少年就这样突然闯入自己的生活。
      白纾时至今日仍在思考,如果那时的自己也像世人一般露出厌恶或恐惧的表情,那么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
      这么想当然不是在说他不满现在的生活,相反,他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条在他人眼中完全是疯了的路。
      “我信你,是因为有这「红瘾」。那日若不是你吞下我的血,我也不会这般待你。”
      肆槿鹤背着身,仍在对刚才的“信任”做解释。
      “你那把剑就是个假把式,唬人到还行,若是真打起来,还不是给靠我?半吊子的剑艺,伤我可难。”
      白纾浅笑,应他一声,护着他的那颗奇怪的自尊心。
      若是这样的肆槿鹤能被其他人熟知,是否就能让他跳脱开现今的套子,走出这个怪圈?让他人明白残忍不过是他无奈的选择,拨开带刺的壳,里面其实也有温情的一面?
      白纾期望着,可也明白自己这个想法很不现实。
      “槿鹤,你的生命可以说是无限的,但我不行。如果哪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人离了谁都给活。”风夹杂着肆槿鹤的话语,沉闷至极。
      白纾垂下眼帘。以他对肆槿鹤的了解,他知道对方在说违心的话:“真的吗。”
      “这是事实。”肆槿鹤的语气冷冽下来。
      “槿鹤……”白纾白润如玉的脸上布满了忧愁。
      “可以了。”肆槿鹤回过头,用黑亮的眸子看住身后二十出头的少年,“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孑然一身,闯荡到现在——”
      “好了好了。”白纾急忙止他。
      可肆槿鹤不听,拍开白纾伸来的手,眼底是坚毅而又危险的光:“呵,你可不会是我的弱点。劝你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多么重要。在我眼里,你们都不过是可以随时丢弃的废品。当然,我也会让那些想要我死的人明白,要想击垮我,除非冲着我本人来。利用你们牵制我,做梦。”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别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白纾一听就听出肆槿鹤想要表达的真正内容,加紧劝慰。
      听他这样说,肆槿鹤收回视线,扭过头继续朝前走去,声音凌然:“最好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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