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恩仇录（小花冬情）》时光静静流淌

26、 浮云谷（5）

　　浮云谷里的人，都认为小花是个好姑娘。
　　不过很可惜，俗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学坏人，跟着巫师跳大神！”
　　小花跟谁亲近不好，偏偏跟浮云谷里，就差“耗子过街人人喊打”的田霜；跟大家都得罪不起，又小气得要命，整天没个师叔祖的长辈模样，只有抢人东西时才厚颜，仗着自己的辈分，为所欲为，人称不老顽童的茅廉，这二人十分亲近。
　　众人心中皆哀叹，这好好的一个好孩子，被这两人带“坏”了。
　　当然，田霜辈分小，当众被人指责教训，这个免不了。
　　不老顽童茅廉则不同，谷中谁敢教训他。就连陈简身为一谷之主，在他面前，也只有被教训的份儿。
　　其他人，稍有不敬，茅廉这个师叔祖，来一顿教训算是轻的。抓你到他院子里做苦力，这才是真正的倒霉透顶，你连哭的份儿都没有。
　　当年敢在他眼皮下，趁火打劫，偷他种在红崖上的灵芝之人，就是田霜的二师伯，后来付出的代价，十分惨重。
　　再后来，田霜的二师伯扛不住了，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地带着老婆孩子，干脆一走了之，携家人出谷云游天下去了。
　　田霜在浮云谷太有名了，以至于陈简想给她找个好丈夫，愣是没人敢娶。要知道，浮云谷里，可是男多女少。女人都是抢手货。只有容貌其实不差的田霜，偏偏成了个滞销货。
　　浮云谷里有不少男子，一心只想追求武学的终极极限，但每当夜深人静孤寂休息之时，能有个女人陪着自己，与自己在床上亲亲我我，这还是相当惬意，相当令人向往的。
　　可浮云谷里没人敢娶田霜，田霜自己也不太着急她的终身大事。就只有她师父陈简，前前后后，一个人忙着给她四处牵红线，拉郎配。
　　田霜是陈简唯一的女弟子，进师门又晚，陈简对她不免太溺爱了些。
　　他见田霜一日日成为老姑娘，年纪都满过二十四岁，还未定下终身，心里也暗暗着急。而他拉下老脸，四处牵来的红线，不管开头如何美满，最后却总是被田霜莫名其妙地搞砸掉。
　　陈简气得责问田霜，问她还想不想嫁人。
　　田霜刚开始还满心欢喜，嚷着要嫁人。但她后来见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将未来的夫婿，都给弄丢了。渐渐地，她也失了想嫁人的心思。安下心来，开始学习师叔祖茅廉，准备以后就赖在师门，混吃混喝，等以后她自己的辈分混高了，有一天可以像茅廉一样，在浮云谷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日，陈简来到茅廉的处所，与茅廉谈起田霜已经成为老姑娘的事实，不由得忧心忡忡。
　　陈简希望茅廉能劝解田霜，将她顽劣的性子都收一收。说田霜毕竟不小了，这么下去，始终不是一个事儿。
　　茅廉一边敷衍陈简，一边捣腾手中的药材。他见陈简脸色始终不改慎重，便放下手中的药材，眯着老眼，瞧了陈简一会儿，然后说道：“田霜那丫头也是让你惯出来的。你当年不是瞧着她的性子，有些像那个小丫头，才会如此惯着她的吗？”
　　陈简脸色没什么变化，他对茅廉道：“霜儿是我徒弟，她父母双亡，我是她师父，总该为她后半辈子着想。”
　　茅廉冷笑一声：“连自己心结都解不开的人，还有心替人后半辈子着想。”
　　陈简见自己无法与茅廉沟通，只得放弃。
　　“师叔，我先告辞了。”
　　“慢着。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我这里是什么？”
　　“师叔！”陈简发现自己来错了地方，他压根儿就不该来找茅廉。
　　“我说陈简，你一个人解不开心结不要紧。你可不要让人重蹈你的覆辙。”
　　“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儿越来越像当年的你。我看你们师徒两人，早迟都会走上同一条路。”
　　“师叔，你是说……”陈简沉吟片刻问道。
　　“我什么也没说。”茅廉矢口否认。
　　他转开话题谈起田霜：“陈简，霜儿后半辈子的事，你也不用太着急。有人比你和霜儿更着急。他不急，就不会将你给霜儿牵的红线，都给暗中破坏掉了。你不要问我这人是谁，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霜儿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她的心，等她看清楚了，自然不愁嫁不掉。”
　　茅廉说完，便立刻将陈简赶走了。
　　陈简走后，茅廉继续捣腾他的药材，过了一阵，他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摇摇头，不嫌手上有泥，拽着自己下巴上那长长的白胡须，两根手指头很有节奏地一拉一扯，自言自语道：“收徒弟就是麻烦。幸好我不老顽童，没有收一个徒弟。真是有先见之明，先见之明……”
　　“太师叔祖，你有什么先见之明？”小花站在茅廉身后好奇问道。
　　茅廉似是被突然出现的小花吓了一跳：“小花啊。你怎么老吓你太师叔祖。我年纪大了，可经不得你吓。”他随即想起什么，赶紧将刚才他捣腾的药材，紧紧护住，两只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太师叔祖，雅雅这次没跟来。你不用担心。”小花不觉好笑：“雅雅只是与你闹着玩，它又不是真的稀罕你的这些药材。”
　　“那臭畜生，真的没跟来？”茅廉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花怎么会骗太师叔祖。真的没来。”
　　茅廉松开紧抱的药材，愤愤道：“那臭畜生哪次将我的药材抢走后，会还给我？小花，你可别跟那臭畜生学坏了，抢人东西可不好。”
　　“小花才不会抢人东西。倒是太师叔祖，你才喜欢去抢人家的东西。”
　　“谁说的？我从来不抢人东西。你诬赖你太师叔祖，我告诉你师父去。”
　　“那这个是什么？”小花指着茅廉刚刚紧护着的药材，好奇道：“这不是，我师父前些日子从天山带回来的天山虫草吗？怎么会在太师叔祖你这里？师父昨天还说等下个月，师祖过大寿，将它当做贺礼，给师祖送去。啊，太师叔祖，你偷我师父的东西。”小花惊叫起来。
　　“我没偷。”茅廉非常嘴硬：“这是我捡到的。凡是我捡到的东西，就是我的。”
　　“太师叔祖，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将天山虫草还给我。”
　　“不给，就不给。”茅廉抱着天山虫草，在房间里躲来躲去，小花追在他的身后。
　　茅廉老是老，可身体特别灵活。小花拿他无法，不由生气了：“你不还给我，我告诉师父去。”
　　“你师父来了我也不给。你当我不知道，你这小丫头思春了。找着机会，就跑去亲近你师父。你想亲近你师父，你去就好了，别拿我当由头。”
　　小花双颊霎时变得通红无比，比丹霞山的红石还要红。她又羞又气，顿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道：“我找师父去，让他亲自来找你要。”
　　小花转身要走，茅廉一把拉住她：“别去找你师父。听太师叔祖的话。以后离你师父远点。我可不想看到你将来整天哭哭啼啼。学学你小师姑，自个儿活得好，才是真的好。”
　　小花不解。茅廉放开了她。
　　小花执意要茅廉归还天山虫草，茅廉自然不肯。小花扔下去找师父的话，跑了出去。
　　茅廉在她身后喊道：“你不听我的，会吃大苦头的。”然后他抱着天山虫草，爱惜备至，忽地又瞪大眼睛，一吹胡子：“谁来我也不给。敢抢我不老顽童的东西，我敲碎他的脑袋！”
　　小花没有将茅廉的话听进去。她此刻满心说不出的欢喜。她又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去找她的师父。
　　小花自从满过十四岁以后，就很难再享受得到张玉宇温暖的怀抱了。至于张玉宇脖子里的温暖体温，对现在的她而言，更是痴心妄想。
　　小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这般依赖她的师父。她只知道，她喜欢接近她的师父，喜欢被她师父抱住，喜欢感受他的体温与温柔。
　　当她成为少女之后，每当她想方设法，短暂地得逞后，她总是更急切地渴望下一次，与她师父张玉宇的再次亲近，哪怕只有瞬间片刻。
　　师徒禁忌，从来就没能阻止小花对张玉宇的师徒依赖之情，渐渐转化为她无法克制的男女爱慕之意。虽然小花对此，还有些似是而非的懵懂。不过她很快就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不管有没人看文，我都会将此文写完。嘿嘿
清水文也被锁，我暂时发到作者有话说这里。
小花按捺下心中甜蜜，找到张玉宇。张玉宇此时正在指导楚飞练功。
小花羡慕楚飞，因为楚飞可以毫无顾忌地亲近张玉。
她看着张玉宇毫不介意地接触到楚飞的肢体各处，有些酸酸的感觉。
楚飞看到小花，朝她微笑。小花收起心思，亦报之笑颜。
小花见过张玉宇，张玉宇见她的双眼，依旧明亮如昔，但却不知从何时起，当初能让他感到心神不稳的那种神秘，已经从这双眼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小花罕见的清奇骨骼，也逐渐变得平常无奇起来。
张玉宇一直不解，小花的体内为何始终无法聚集起真气，根本无法同正常人一样修炼内力。他与谷中众人，对此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幸好小花自从一入浮云谷以来，始终都能获得雅雅的喜欢与信任。她也是唯一一个能靠近神木，能自由与雅雅亲近、嬉戏之人。
小花将茅廉偷走天山虫草一事，告诉了张玉宇，然后就要上前去拉张玉宇，想与她师父一同去找茅廉要回天山虫草。
张玉宇不动声色地避开小花的手，并始终拉开与她的距离。小花黯然，她打起精神，强作无事。
楚飞听了不平。他帮着小花说话，要赶去茅廉处讨回天山虫草。张玉宇止住他，让他专心练功。
接下来，张玉宇便让小花回去。他告诉她，他自会处理此事。
小花不再多言，乖乖离开。
……
夜深人静，万般寂寥。
神木树下，有一座小石屋。那是张玉宇两年前为小花所盖。
自从石屋落成，小花一满过十四岁，她便被张玉宇迁出晓月居。一人独自居住在这里。
小花坐在神木的树冠上，望着满天星辰，黯然神伤。她不明白为何近在咫尺之人，离她却那么遥远。
这个人就像以前一样，挂着温柔笑意；就像以前一样，站在原处始终不曾离开。然而她却很难再触摸到他，就连沾上他的衣边，也如同隔着一座大山，变得困难重重。
小花想冲破桎梏，想如儿时一般，毫无禁忌地冲进张玉宇的怀抱。
可她不能。她如今只能在脑海里浮想联翩。想象到动情处，她会情不自禁，羞涩得捂上自己变得发烫的脸，任爱意在心里无边蔓延，越来越浓。
雅雅今日见小花不理它，很不满地晃晃神木。
它见小花还是依然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便有些耍赖起来。
雅雅不时地在小花腿上，身体周围，游来游去。直到小花再也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小花从想象中醒来，她无奈地学雅雅吐吐舌头。
她再看看天上星辰，此时运行的位置。哦哦，时辰到了。
小花收起心情，拍拍雅雅的脑袋：“我们走吧，雅雅。”
雅雅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小花坐上它的蛇冠。雅雅载着她飞出神木，蛇躯即暴涨三尺，变得如同第一次在堂廷山里与钻天猴搏斗时那么巨大。
雅雅载着小花，不知飞过了多少座山峰，才在一处悬崖前的上空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它与小花。
在离地面尚有数丈距离时，小花从雅雅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她的动作轻盈优美，且干净利落，
小花拔出随身携带的宝剑，在悬崖上练起剑来。她练的这套剑法，与白日里，张玉宇教授于楚飞的剑法，一摸一样。
小花一改人前没有内力的娇弱模样，将这套剑法注入内力，舞得非常流畅，如行云流水一般。
她手上的宝剑青枫剑，是张玉宇在小花的拜师入门礼上送给她的。小花从来不肯将此剑离身。
张玉宇当年将青枫剑送与小花，恐怕也没料到小花后来竟然变得不适合练武。更想不到柔弱的小花，会在无人之处，将剑术练得这般出神入化，游龙惊风。
雅雅缩回原来身体的一般大小，盘在对面的山壁上，一动不动。
小花舞得兴起，一个轻盈转身，脚尖触地，看似轻轻一点，就跃到三丈外的悬崖边上。
她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悬崖。
此处悬崖与他处不同，大半的山壁，长满了各种野生植物。小花只需一伸手，便可以随便拽住山壁上错落悬挂的老根蔓藤。可她没有。
小花仰面朝天，面带笑容，望对星空。她任由急风呼啸过耳，任由身体朝崖下急速坠去。
小花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她十分地享受，这种由高空急速掉下的刺 激坠落感。
对面山壁上的雅雅，看似懒懒洋洋。但它在小花悬崖纵身一跳之极，也马上跟着跳了下去。
雅雅学小花，蛇肚子朝上，由着身体自然坠落，惬意得很。
在离悬崖底部不到十丈之时，小花微微一仰侧，宝剑横插岩壁。霎时，岩壁上火星四溅。她转瞬即竖直身子，借着内力与剑力，减缓了速度，开始徐徐朝地面落去。
而雅雅，它则将它的蛇尾巴，往对面山壁，轻轻长长一甩，一眨眼，就将蛇躯，整个儿挂了上去。接着便是石头簌簌落下崖底的声音，接连响起。
小花只差三步之遥，就可平安落到地面。此刻她突然发力，一手持剑，一手扯上悬吊在山壁上的野生老藤，真气由手入藤，身体借力晃荡，迅速往悬崖上方攀去。
一颗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石头，从黑夜中，夹着啸风，朝小花袭来。
小花反应极快，她立刻松开蔓藤，跃往一旁，拽住另外一根蔓藤，大声道：“雅雅，坏蛋！”
雅雅尾巴甩甩，很是得意。又一颗石头朝小花飞来。
小花尖叫起来：“雅雅，不要！”
雅雅才不管，尾巴再一动，大小不一的石头 ，陆陆续续，都朝小花砸来。
小花身形急转，接二连三避过，躲得非常辛苦。
她不想玩了，边躲边求饶：“雅雅别闹了，别闹了。”
雅雅此刻变得十分不听话，我行我素，只顾自己砸得开心愉快。
小花生气了，干脆不躲不闪。眼看一颗石头就要击中小花。
雅雅长长的蛇尾，在夜空中灵巧地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以人类眼中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仅离小花还不到一个巴掌远的石头，瞬间打下悬崖。就连一点碎石粒，也没有溅到小花身上。
雅雅长长的蛇尾，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小花抓起一根蔓藤，双脚往山壁上重重一蹬，身体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它飞去。
三五两下，小花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很快将蔓藤缠上雅雅的尾巴，气嘟着小嘴，打了个死结。
打好死结，小花跳到雅雅蛇躯上，十分生气：“雅雅不准松开。不然，小花今天，明天，后天，还有大后天，大大后天，都不理你。就让你一个人待在神木。”
雅雅吐出蛇信子，它不满的嘶嘶声，在黑夜里清晰可闻。
小花不睬它，说完便跳回山壁，扯上蔓藤，双脚一踩，略一用功，迈开步子，如履平地一般，大步流星朝悬崖上头奔去。
小花奔到悬崖中部，停下流星步伐，从一根蔓藤荡到另一根蔓藤，跳来荡去，肆意嬉戏。似乎要将她白日里隐藏起来的黯然心情，都荡个一干二净。
雅雅在下面嘶嘶不停。小花不甚记仇，玩得兴起，很快便忘了她自己刚刚才对雅雅所做的教训。
小花在上方开心唤道：“雅雅，来追我。”
小花话音未落，打了死结，缠绕在雅雅身上的蔓藤，应声而断。
……
嬉戏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小花虽情窦已开，然毕竟年少。加上她在浮云谷，所受之约束，相对其他人，非常之少。自然她的孩童心性，仍旧未泯。
她有时玩得高兴起来，便会将练功一事，忘记得干干净净。
雅雅则不然，它在世上毕竟活了超过一千岁。相对寿命不过短短百年的人类而言，它是个超超长寿的老者。
小花不记得按时练功，雅雅记得。
天空中星辰运行的位置一到，雅雅不顾小花的意愿，尾巴一卷，就将小花卷在自己的蛇躯里，强行带到悬崖顶上。
小花连人带剑，被紧裹在雅雅的蛇躯里，动弹不得。这次轮到她非常不满，直嚷道：“雅雅，坏蛋。坏蛋，雅雅……”
雅雅嘶嘶嘶嘶，好像在说：“坏蛋就坏蛋。我是坏蛋，你也得按时练功。”
一到悬崖顶上，小花在漫天星辰与雅雅的注视下，开始打坐练功。
大约半个时辰后，小花头顶，开始渐渐冒出气雾。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微弱的珠莹之光，混合着气雾，缓缓从小花脑后升起，形成不甚规则的弱弱光环。光环闪烁盈动，环绕飘逸在小花头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