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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8章 缘起缘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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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闻言,登时浑身充满了干劲,提了一大桶水倒进了灶台上的大锅之中,准备生火烧水。
孙南星进屋子一瞧,见他竟弄了这大场面,忙问:“你这是何用意?”
黄芩笑道:“这口锅足够大,烧开的水若是全制成解药,一锅就够全城百姓喝了。”
苏木在旁见了忍不住大笑起来:“老东西,你这徒弟可真有趣。”
黄芩不明所以,一脸困惑地望着苏木问:“师叔,你为何取笑我?”
苏木强忍笑意:“你是打算将这一大锅水背下山去吗?我们为何不直接在城里烧水呢?”
黄芩此时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叹道:“我真蠢,要是有师弟一半机灵就好了。”
孙南星听他依然把石英称作师弟,想到这二人虽相识不久,竟能如此和睦,心里也倍感欣慰。
黄芩拽了拽孙南星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其实师弟也是寻亲心切,本质不坏。您能不能原谅师弟这一次?以他的聪明才智,日后定可以将您的医术发扬光大……”
黄芩说这话时都已经做好了讨打的准备,没想到孙南星会心一笑,什么也没说便走开了。
这一幕苏木看得真切,见黄芩没反应过来,上前小声道:“你师父不赶你师弟走了。”
“啊?真的啊?”
苏木笑道:“那可不就是真的吗?你还不干活去?信不信你师父见你慢吞吞的把你赶下山去?”
“我这就去烧水!”黄芩笑吟吟跑开了。
这一次黄芩换了个小药壶烧水,没多久便烧开了。苏木赶紧将热水倒入瓶中晃了几晃,那瓶子中立刻散发出一阵恶臭。
黄芩紧紧捏着鼻子,问道:“师叔,怎么这么臭哇?!”
苏木嘿嘿一笑,道:“若是没味道,反而无效了,快将你祖父请出来。”
黄芩应了声,也不顾什么礼节,直接便推门而入,唤醒了大芸和黄参夫妇二人。
二人一听有解药了,喜出望外,连忙披了件外衣就出来了。
苏木将解药倒入碗中,递给黄芩,黄芩稳稳地端着药碗走到黄参跟前。
“还是我来吧。”大芸笑吟吟地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吹凉了送进黄参的嘴里。
那黄参喝着药,口中发苦,却还不住说着情话,逗得大芸脸颊阵阵泛红。
孙南星见心中所爱之人与丈夫如此恩爱,再也待不住了,拱手道:“二位喝了药早些休息,我们三人还要下山救人,告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苏木不知其中缘由,还道是孙南星救人心切,连忙又灌些热水进瓶子赶紧追出去了。
黄芩关切地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二老一会儿好好歇息,天亮了我便回来了。我那师弟受了伤,还在休养,还请祖父母照看一下。”
大芸笑道:“快去救人吧,这里有我照料着。”
黄芩点点头,转身离去。
三人路过山涧之时,苏木取出瓶子,将瓶中热水倒了下去。
“这样一来,城内的水在天亮时便能喝了。”
孙南星点点头,也不说话,继续往山下走去。
苏木故意拉着黄芩走得慢些,轻声问道:“你师父似乎心事颇重啊……”
黄芩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师父也是个痴情种子……”
苏木听得云里雾里的,还道是这蠢徒弟又在胡言乱语,当下也不再问了。
到了城内,孙南星再次拜托各位大夫相助,众人烧水、分药,一夜过去,城内所有病患都得以彻底解毒,稍微严重些的,也只需要调理几日便可痊愈。
众大夫刚要离去,忽地一队官兵围了上来。一个领头的官差提声喝道:“谁是孙南星?!”
孙南星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老夫正是孙南星,请问各位官爷有何指教?”
那官差喝道:“有人告你下毒谋害全城百姓,快跟我走一趟!”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谁敢动我师父!”黄芩一声断喝,拦在了孙南星面前。
“好哇,还有帮手!来人,一同拿下!”
“住手!”苏木站了出来,骂道:“你们这些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此事因我而起,与我兄长无关!要抓就抓我吧!”
那官差嘿嘿一笑:“竟还有送上门的,三人一起抓了!押回去给县太爷审问!”
众官兵听令,将他们三人一同用铁链子锁了,押往了县府衙门。
孙南星等人被押解到了官府门口,忽然一群人涌了上来,将他们连同官兵给围了起来。孙南星定睛一看,这群人之中有思邈山上的大夫们,还有昨日中毒的病人和他们的家人,带头的便是那许大夫。众人感念孙南星师徒的救命之恩,一齐为孙南星等人喊冤。
县太爷听闻城里有人聚众闹事,连忙与师爷一起出来一看究竟。
孙南星手提锁链,提声向众人喊道:“乡亲们!孙某愧对大家的抬爱!虽说此毒不是孙某所下,但也是因孙某惹了是非,机缘巧合之下害了大家。对不住了!”
苏木见孙南星竟然将责任揽了过去,向前走了一步,嚷道:“不对!这毒是我一时兴起造出来的,以至于被贼人偷了去,还落到了何北望这厮手里,让他拿着四处作恶!我才是那罪魁祸首,与我兄长无关!”
这苏木与孙南星乃是表亲,从年轻时起便游戏人间。同样出身医学世家,苏木却对治病救人毫无兴趣,每日只顾玩些毒物。孙南星从学医开始便觉得药物是用来救人的,见不得他一天到晚研究些害人的玩意儿,于是二人一向不和,每次一见面都是不欢而散。此番孙南星见苏木为了自己动了真怒,心中颇为感动,险些落下泪来。
忽然间,人群中有一老人脸色乌黑,拼了命地挤了出来,跪倒在孙南星面前,抱住他的双脚喊道:“我错了,救我……”
孙南星与苏木定睛一看,虽然这人换了身行头,但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一眼就看出来便是那何北望。
原来,这何北望见那瓶子竟然落到了孙南星手中,想必是拿不回来了,可自己行走江湖全凭那瓶子,也不愿轻言放弃,所幸去衙门里告状,说是孙南星给城里百姓下毒,再设法解毒,好提高自己的声望。
眼看官差拿人,计谋得逞,那许大夫却召集众人前来坏他好事,他怕事情败露,于是换了身行头,穿着破衣烂衫混进了人群之中,好随机应变。可不知为何突然喘不上气来,想要离去,可他挤在人群之中却难以脱身。想到眼前就是位医术高明的大夫,索性挤了进去求救。
孙南星见他痛苦不堪,随时可能毙命,忙俯下身去为他号脉。
苏木急道:“此人害人无数,你救他作甚?”
孙南星一搭脉门,立刻知道了这是毒侵心脉,那毒血怕是已流遍全身,无药可救了。伏到苏木耳边轻声道:“这毒是你下的吧?”
苏木也不避讳众人耳目,大声嚷道:“我曾给了他一线生机,只要他不动邪念,那毒在他体内自然不会任意游走。”
何北望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当时苏木在自己肩头拍了拍,就已经给自己下了毒。难怪当时他说“莫生邪念,否则必遭天谴”,原来是这意思。
“我错了,是我害了全城百姓,我再也不敢了,请饶我……”何北望气息渐绝,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都看得呆了,倒是那县太爷立刻反应了过来,大手一挥,喝道:“犯人已经正法,孙南星等人无罪释放!”
此言一出,全场欢呼起来,高喊青天大老爷。许大夫等人更是不等官差动手,连忙上前为孙南星三人脱下了锁链。
就在众人都以为皆大欢喜之时,一个官差骑着快马疾驰而来,众人纷纷避让,还未等马停稳,那人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县太爷面前,急道:“不好了,何为大将军派了一队人马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县太爷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忙问:“大将军所为何事?”
那官差回道:“小的不知……”
县太爷叹道:“退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苏木嘀咕道:“石英说何北望是何为的亲叔叔,难不成是来给何北望报仇的?可何北望这刚咽气连一刻钟都没有,怎的这么快就来了?”
孙南星摇摇头,也不言语。
黄芩急道:“若是他们要为难我师父,我定不饶他们!”
苏木佯嗔道:“你师叔你便不管了?!”
“啊,这……”黄芩挠挠头,不知说什么好。
孙南星叹道:“你们别闹了,咱们将何北望的尸首抬出去,若是真为了此人而来,我一人顶着便是。”
“师父!”黄芩一把抱住孙南星,哽咽道:“您不能被他们抓走!”
苏木上前一把将黄芩拽开,笑道:“放心吧,有你师叔在,吃牢饭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你师父?”
众人用板车将何北望的尸首运到了城门口。孙南星三人与县太爷一行人守在一旁,城内百姓们则聚在他们身后,若是官兵拿人,他们便故技重施上前救人。
过了没多久,马蹄声响起,远处一群人骑着马疾驰而至。黄芩粗略数了一下,来的似乎有二三十人,都是官兵打扮,似乎何为不在里面。
带头的官兵见城门口竟聚集了这么多人,还有个人躺在板车上,提声问道:“县太爷何在?!”
“卑职在此!”县太爷忙上前作揖相迎,原本以他的官职不必对一个官兵如此客气,可这毕竟是何为的手下,若是得罪了他,他回去胡诌一通,唯恐连累了无辜百姓,于是便客客气气地以礼相待。
“奉何将军之令,吾等前来寻他叔叔。”
苏木向前走了一大步,指着何北望的尸首正色道:“此人便是何将军的叔叔何北望,已被我下毒毒死!他罪恶滔天,死有余辜!纵使你们砍了我的头,我也是赚了。”
那官兵纵身下马,伸手探了一下何北望的鼻息,望着苏木冷冷地道:“是你干的?”
黄芩见那官兵身材魁梧,唯恐苏木吃亏,忙挡在了他面前,急道:“不许抓我师叔!”
苏木冲着孙南星嘿嘿一笑:“老东西,你这徒弟真不错,送给我吧?”
黄芩听了忙道:“那不成!”
那官兵见这二人满口胡言,走到县太爷面前问道:“人是怎么死的,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有半句谎话,何将军定不饶你!”
孙南星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那官兵叹道:“我本不该说这话,但这何北望真的是死不足惜!我与各位说句实话,我们寻他并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一听,都安静了下来,凝神听他说下去。
那官兵续道:“其实何北望许多年前便因品行恶劣被赶出了家门,一直在江湖上卖假药为生。何将军本也懒得管他,可最近忽然听闻他叔叔这两年逢人便报他的名讳,四处招摇撞骗,还害死了不少人,有的还是官宦子弟。日子久了,事情闹大了,如今连当今圣上也有所耳闻,令何将军缉拿何北望……”
黄芩听了一蹦三尺高,喜道:“太好了,那我们没事了吧?”
官兵点点头:“我们将其尸首拖回去让何将军瞧上一瞧,何将军对他本已恨之入骨,想必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也不会再来追究。”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如释重负,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当晚,县太爷留几位官兵住了一夜,好酒好菜招待了一番。第二日一大早,他们便拖着何北望的尸首回军营了。
也是这一天清晨,孙南星和苏木趁着大芸、黄参夫妇二人外出散步,将两位徒弟叫到了屋外,将一本医书塞到了石英手中。
石英定睛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青囊经》三个大字,惊道:“《青囊经》?!神医华佗的《青囊经》?!传闻中不是早已被毁了吗?怪不得师父的医术如此厉害……”
孙南星笑道:“也不知先祖从何得来的。我不在的日子,你好好钻研这部书。学成之后你也能开膛破肚救人性命,届时我也就安心了。”
黄芩忙问:“师父,您要去哪儿?”
苏木嘿嘿一笑:“你师父要与我一起去周游列国、云游四海!”
黄芩灵机一动,拱手道:“旅途劳顿,需要人伺候左右,我愿随师父前往,日夜侍奉师父!”
孙南星抽出袖中戒尺打了他一下,厉声道:“平日里正事没见你这么机灵!你这真是想伺候我吗?”
黄芩被拆穿了心思,笑道:“那师父您也给我留本书呗?师弟都有《青囊经》了,那我不得有别的什么经呀?”
孙南星没好气地道:“背你的《黄帝内经》去!”
嬉闹声中,黄芩与石英送别了孙南星与苏木。黄芩几度问起孙南星何时归来,孙南星只道:“我愿归来时便归来了,你替为师好好照料尊祖父母便是了!”
兄弟二人就此下山离去,走了几里路后,孙南星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一块巨石上,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苏木递给他一块手绢,叹道:“为何不说实话?偷偷死了很好玩么?”
孙南星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笑道:“我不愿在我徒弟们面前示弱。再说你怎的知道我离了这思邈山便没治了呢?我偏要活下去!”
苏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这老东西平日里在徒弟面前的威严都是装的。”孙南星正要辩解,苏木续道:“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名医,定有能人可救你性命!”
“那还等什么?!”孙南星起身便走,任凭苏木在身后累得怨声载道也不愿驻足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