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Narrow Daylight ...
-
“这个孩子是……？”快斗皱着眉看向躲在父亲身后的男孩，他小心翼翼地望着快斗，看上去有几分拘谨与胆小。菲卡笑呵呵地朝那个孩子招了招手，把他从身后拽出来。“一个老朋友的儿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一马和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很久了，领养手续已经办完了。”快斗摘下眼镜，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他刚刚完成工作，有些疲惫。“父亲，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都很忙——你有考虑过我们家目前要怎么照料多出来的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没有别的亲属了吗？或者没有孤儿院接收他吗？”
“那之前确实有家孤儿院接收了这孩子，他被领养了六次，也被送回来了六次。”
菲卡这样说着。
快斗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每次他被领养之后，领养他的那对夫妇就会出事，然后死在事故里，就像是有着什么诅咒。最后孤儿院实在没办法了，联系到了我这里。哦，对了，快斗，这孩子的收养程序是挂在你名下的。”
快斗：“……”
直到这时，年轻人才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男孩，他看上去只有十二岁，也许更大一点，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玛瑙红色眼睛也在打量着快斗。然后他朝快斗露出了一个稚气的、有些羞涩的笑容，和平常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现在事情木已成舟，快斗也不好对父亲的决定再多说什么。他向快斗打招呼：“初次见面，快斗，我是九十九游马。”
他——游马——小朋友在对待二十八岁的年轻人时并未喊兄长或者是哥哥这样的称呼，而是直呼其名，不过快斗也不在意称呼这种问题。菲卡已经回实验室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快斗决定要跟这个不速之客约法三章，不能让他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首先，在家里不许大声喧哗。”
“其次，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来找我。”
“最后，不许夜不归宿。”
男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了。
总的来说，九十九游马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他也很认真地在遵守着快斗的规则，没过几天，这孩子就和快斗的弟弟阳斗玩得很好，他身上彷佛自带一种惊人的亲和力，他可以让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但快斗还没那么容易接受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成员。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的某个深夜。刚刚完成新程序编写的快斗路过了游马的房间，他听见房间里传出了对话的声音。
游马在和谁说话？
快斗很清楚，另一个声音不是阳斗的。
他轻轻推开了门。
少年笑着在和某人交谈，但他看不见那个人究竟在哪。
“快斗？”游马注意到了快斗就站在门口。
“你在和谁说话？”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像是谁先踩在水里，又踩在地板上走路才会发出的声音。
淡色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红色的脚印，看上去是赤足踩下的，那些脚印血淋淋，年轻人闻到了在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他感到自己的衣襟像是被谁拽了一下。也许是看不见的小孩子。
“是我目前最好的朋友！”男孩说到朋友时，眼睛亮亮的，很兴奋。
“想介绍给快斗你认识，不过你好像看不见他——大家都看不见他……他们。”
快斗鬼使神差地做了个动作，伸出手来摸了摸看不见的小孩的头，就好像真的存在那样的一个孩子。
游马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他说不要乱摸头，会长不高。”
快斗啧了一声：“幽灵本来就长不高了吧，又不差这一次。”
“早点睡觉，希望你和你的幽灵朋友有个好梦。”快斗下意识地认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小朋友的恶作剧，而他的举动也不过是陪着小朋友演完这一场戏。
“哥哥你在找什么？”周末早上，阳斗看见兄长在实验室里翻箱倒柜。
“眼镜不见了，我记得明明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快斗皱着眉。
“真的不是哥哥你记错放东西的地方了吗？”
“绝对不可能！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快斗大声反驳着。
结果那天近乎一整天，快斗都没找到眼镜究竟放在哪里。
这让他终于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性。
傍晚时分，他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红色的脚印出现在地板上，不一会儿就会消失，快斗眼睁睁看着脚印走到了自己面前。
“咔哒。”
眼镜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落到了桌面上。
“是你拿的吗？”快斗尝试着和看不见的幽灵搭话。
就在这时，透过窗外斜照进来的夕阳，快斗隐约看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形体。那是个额前有着蓝色头发的年幼女孩，一双漂亮的茜红色眼睛。女孩使劲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做的。她伸手比划了两下，但快斗看不明白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忽然想起游马的话……这栋房子里恐怕存在着不止一个幽灵。
游马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更多的邪祟，比如眼前的幽灵姑娘。
然后小姑娘突然后退两步，给快斗鞠了个躬，像是在道歉。
紧接着就跑开了。
今天的工作进程被耽搁得太多了，拿回眼镜之后，快斗开始紧锣密鼓地赶进度。
晚上，一身疲惫的快斗在洗漱间刷牙。倏然，面前的镜子开始渗血，像是恐怖片的常见开幕，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这面镜子，想看看接下来还能发生什么事情。虽然说一个科学工作者要坚持住唯物主义世界观——镜子里忽然探出了个男孩的人头，一副惨死的模样，橘色头发……紫罗兰色的眼睛……对比黄昏时的情况，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了。
快斗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对着那颗头抬手就是一拳。
“嗷——！！！”
不知名少年吃痛的惨叫声灌满了整个洗漱间。
——给我爬。
——什么不着四六的东西都敢来吓唬他了。
****
“好了好了……这事本来就是你们不对啊，为什么要去吓快斗呢。”
“■■■■■■■■■……■■■■■■！！！”
“还痛吗？”
“鲨鱼你也别笑了……但、但是、看上去确实很像熊猫……噗哈哈哈哈哈——！”
“唔……这道题不会做，去问快斗吧！”
“我知道鲨鱼你也会做啦，但是、我想和快斗之间变得关系更好。”
“■■■■■？”
“不怕了！”
敲响快斗的房间门时，只听见男子冷淡的声音：“进来。”
“可以教我这道题该怎么做吗？”
“你的幽灵朋友们不会做吗？”
“会倒是会，但我只想让你教我。”
灰蓝色的眼睛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挪开，看向游马。
“倒是变得胆大了不少……这才是你的本性吗？”他喃喃自语。
“对了，今天白天的事情，对不起，我为他们的恶作剧向你道歉。”
“没什么，下次还是别偷拿我的东西了，至于晚上那件事……他要是想再来，那我也欢迎。”
噫。
快斗笑得好恐怖。
平日里看着性格冷淡的男人在讲起题目时显得耐心了不少，电脑屏幕里散发出的光描绘了那道优美的下颌线，令人有些着迷。
“听懂了吗。”
“听懂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男孩斩钉截铁地回答。
嗫嚅着嘴唇许久，快斗终于产生了想要问一问游马的过去的想法。
“之前发生的那六起事故你都在现场吗？”
男孩惊讶于快斗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以为你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的。”
“不想说就算了。”
“在现场，每一起都在，大家都说我是个天生的倒霉蛋。不过我自己知道，那并不完全和我是个倒霉蛋有关。”但具体的原因游马没有多说，或许是让人不想回忆的事情。
“不去抱怨吗。”
“还是别抱怨生活了，快斗。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比如我老爸从古代遗迹里带回来的这个东西。”游马把胸前戴着的项链吊坠拿起来给快斗看。
一刹那，光华流转，青年人在一片虚无里看到了一个光辉壮丽的世界。
——那是人类的法则所无法触碰的世界、是无法用人类的观念去衡量的世界。
快斗却突然想到了瓦尔哈拉，想到了英灵殿。
也许性质并不相同。
“你可以抱抱我吗？”
“哥哥？”
听到他这么称呼，快斗少见地露出了嫌弃脸：“不知为什么，这种称呼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让人难以接受。”
但已经心软了的年轻人还是给了游马一个拥抱。
“我们的关系变得好起来了，对吧？”
“也许是这样。”
“我想和你成为家人。”
在快斗看不见的视角里，男孩那熟悉的玛瑙红色的虹膜变作了绮丽灿烂的金。如同神明对人类的命运做出宣告。
快斗发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某一瞬出现了模糊。
“■■■■■■■■■？■■■■？”
“有那么像集邮吗？不过是……我为自己集齐的小小因果罢了。”
这便是那晚发生一个插曲，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快斗从来都没问过围绕在游马身边的幽灵究竟是几个，有次他往楼上搬东西时，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楼，有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了他，虚幻飘渺的影子对他笑着，是个绿眼睛，一头棕色卷发的少年。这让快斗觉得家里多个会帮忙的幽灵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他们又没有去打扰父亲和阳斗他们。
当然，在他空闲时间玩点纸牌游戏还要对他指指点点的就算了。
不过游马这小子……是不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游马旁若无人地坐进了他的怀里。而且隐约感觉到好像又要挤进来一个人，动作间带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男孩突然说道：“其实我也可以变大然后抱着你们两个的。”
“恕我拒绝。”
快斗仍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游马抬手摘下那副眼镜，好奇地戴在自己脸上。
“哎哟！”
度数有点高。
游马没来得及适应这种情况下的视野。
变焦了几次之后，他终于习惯了变化的视野，在年轻人的怀里转了个角度，伸手在快斗眼睛前比划两根手指：“能看清这是几吗？”男人伸出两根手指敲了下小孩的脑壳。“只是看不清，又不是瞎子。”
****
这种越发亲密的举止在连篇累牍的日常中不知从哪一刻起突然变质了。小怪物会把他的收养人拉到阴翳里亲吻着，祂放下所有戒备，千面的邪神以最真实的面容来对待这份“日常”。菲卡还曾无意间感慨长子不知何时和游马的关系变得很好了。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又是熟悉的脚步声。
“我当然是一直爱着你们啦！”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几分欢喜。理所当然地说着这样的话。
忽然快斗感觉到背后有另一双手臂抱住了他。
直至这时，快斗才真正地看清了游马最好的朋友——那个幽灵的面貌。
湛蓝色的眼珠里带着几分闹别扭的意味，盯着游马。
或许是因为小怪物找到了新朋友而恼火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Narrow Dayl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