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关系》对9当歌

5、邀功

　　奚愉卿走后，关芯这才有功夫打量这间简陋又奢侈的单人间。
　　是，老板娘没有骗人，真真是单人间，甚至比关芯预测得要好——有独立的洗浴卫生间。
　　卫生间就在入门处，三平方米的空间里硬生生挤进去了一个坐便器、一个水池和一个简易版淋浴——为了节省空间，甚至淋浴水龙头就装在坐便器的上方。

　　再看房间，是狭长的长方形，不过能放下一张书桌、顶着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连衣橱都节省了，用固定在墙壁上的衣架替代。
　　关芯喃喃自语：“这房东是空间管理大师吧？”
　　小得可怜的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好在奚愉卿轻车简从，她只有一个可怜巴巴的行李袋。
　　关芯蹲下，轻轻拉开奚愉卿的行李袋，有一种窥探的刺激。

　　奚愉卿话不多，谈到自己事情更是三缄其口，总像是在隐藏什么秘密。
　　曾经被问急了便面露难色，很痛苦的样子，对关芯忐忑:“并不是快乐的事情。”仿佛受到过童年的创伤。
　　关芯便不问了，创伤，谁都有，何必强人所难。彼时，她们刚刚确立关系，关芯想：总有一天，奚愉卿能够信任她，乃至对她和盘托出。

　　只是，好奇是人类的天性。不然怎么说，好奇心杀死猫？
　　关芯打开那个旧旅行袋，里面不过几件替换的衣服，一床很薄的被褥。关芯不禁有些失望。

　　一个破旧的咖啡色钱包，从衣服中滚落出来——关芯捡起来，打开，里面躺着薄薄几张软妹币，还有——
　　关芯小心翼翼地扯出藏在钱包夹层中的纸，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便签上是熟悉的字体，是她手书——国经贸二班关芯所有，请勿取走。
　　哟，还不止一张，原来那段日子她占座用的便签全部被奚愉卿收入囊中，原来她是真·小偷，不仅偷心，还偷走她的便签。
　　关芯抱着奚愉卿的旧皮夹子，得意地笑了。

　　关芯将便签小心翼翼塞回原处，坐在床沿上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调出来计算——关芯家庭普通，她平日里也节俭，能动用的资金不多，不过也能勉强替奚愉卿置办。

　　首要是一床稍微厚一点的被褥，不然，这个臭丫头大概会在初秋的夜晚着凉。关芯戴上口罩，前往附近卖场，需要货比三家，才能用有限的资金构筑一间温馨的小屋。

　　***

　　匆匆赶到食堂的奚愉卿一直心神不定。
　　王大师傅用眼睛睨她:“怎地？今儿不对劲啊，没精神。”
　　奚愉卿也不反驳，关芯不会来吃饭，可不是没趣吗？

　　方见山凑过来问她:“房间怎么样？真单人间？”
　　奚愉卿大力点点头，转头朝着老板娘:“谢谢老板娘，感恩！”

　　朱艳红哼哼两声，也不看奚愉卿，路过的时候却说:“今儿你早点下班，臊眉耷眼的别脆了我的碟子。”
　　朱艳红就是这样，明明心很软，但是嘴巴上又不肯饶人。

　　朱艳红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没意看向王大厨，朱艳红应该是对王师傅有点那个意思的，但是王大厨的态度就很模糊，他们谁都没挑破。

　　其实老板娘和王大厨很般配，从年龄到身份，一个是中年丧偶的鳏夫，一个人离了婚带个女儿的徐娘。
　　但是，感情这回事，谁知道呢。

　　奚愉卿笑嘻嘻打包了两人份的餐。
　　王师傅用余光瞥她:“哟！”
　　奚愉卿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偷偷塞给王大厨:“师傅疼我。”
　　王俊罗便没话说了，还将勺中的大排顺势拨入奚愉卿的饭盒。
　　朱艳红没看见，她望着窗口外的人潮，不知在想什么。

　　奚愉卿走出食堂之前看见就近的一个柜台上摆着卖奶茶，那种顶便宜的香精调配的奶茶，一杯卖五块钱。
　　这是大学城最便宜的奶茶了，奚愉卿路过了，又折回来，最终买了两杯。

　　“啧啧，铁公鸡拔毛。”方见山瞧见了，难以置信。
　　王俊罗和朱艳红都瞧见了，两个中年人如出一辙地缄默。只是王俊罗嘴角浮出一丝嘲讽，朱艳红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说了一声:“傻子。”

　　奚愉卿的心情很好，脚步都快了，哼着歌走向陌生的凯丽公寓，仿佛走向崭新的生活。
　　奚愉卿打开门，眼前的一幕让她瞠目结舌——房间焕然一新，不多的换洗衣服被挂在衣架上，甚至关芯替她置办了床褥被套，还有一个烧水壶、两个马克杯……

　　关芯的造型可人，她带着口罩打扫，又将超市的广告纸折了一个简易帽子戴在头上遮挡灰尘，但是灰尘还是撒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甚至睫毛上，都雾蒙蒙的。
　　然而再多的灰尘、再黯淡的灯光，都掩盖不住关芯眼中的星光璀璨。

　　“怎么样？棒不棒？我是不是你的田螺姑娘？”关芯像是邀功的小孩，她围着奚愉卿转圈。

　　奚愉卿的反应却有些冷淡。
　　她一语不发，只是轻轻地把手中的外卖和奶茶放在书桌上，似乎便当和奶茶才是更重要的，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

　　关芯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今天下午一分钟都没有闲着，她去超市置办了床上用品，又货比三家买了电水壶和马克杯，还有那些琐碎的、不值一提但是不能缺少的牙膏毛巾矿泉水之类。
　　她在这里整整待了四个小时，替奚愉卿扫地拖地擦桌子，中途就喝了一点水，她心意满满，原以为奚愉卿会道谢会激动会感动甚至欣喜若狂也未可知，没想，她报以沉默？

　　关芯的心渐渐凉了。
　　奚愉卿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关芯的不满，她从袋子中取出还带着余温的奶茶，插上吸管递给关芯:“渴了吧？喝奶茶。”

　　关芯的脸色不善，撅起嘴巴，忽然有些生气。真不想再见到奚愉卿了。她的一腔热情像个气球，被吹得大大的，然后“噗嗤”，被戳破了。

　　“我不喝这种香精冲的，我宁可喝白开水！”
　　对，她想着奚愉卿下班口渴，还烧了水的！

　　奚愉卿显然有些受伤，她伸出的手，拿着那杯奶茶，讷讷的，无处安放。
　　关芯这才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
　　但是关芯明明很生气啊，她拒绝解释，选择抱胸不说话。

　　奚愉卿讷讷地收回那杯奶茶，她忽然反手抱着关芯，声音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哭音:“你读书写字的手，不应该做这些的……”
　　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渐渐不可闻。
　　但是关芯分明听见，她喃喃自语:“你这样……我怎么受得起？定……不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