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关系》对9当歌

27、暴戾

　　四五辆出租车载着二十来个年轻人开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纵情之都”的招牌映入眼帘，晚上十点以后，这里的喧嚣才刚刚开始。
　　城市神秘一隅，缓缓拉开序幕。

　　“我请客。”易宁一手扶着陈志勇，一手帮他托着有些醉醺醺的杨柳，眼神却一直看着关芯，生怕错过关芯的任何神态变化。
　　“易宁喜欢你。”余满心联想之前杨柳的说辞，易宁显然就是陈志勇的那个死党，那么他看上的姑娘就是——

　　关芯的脸色沉下来:“别瞎说，我没意思。”
　　“你没意思还不允许人家有意思了？”杨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酒，凑在关芯的耳边,“易宁人不错的，考虑下。”
　　“不予考虑。”关芯拒绝，想也不用想。
　　“别呀，你要是拒绝我就撮合余满心了。”
　　“关我啥事啊？你拉郎配啊？”余满心老大不乐意，两人看样子又要掐。

　　“你酒醒了我就回去了，十点多了……”关芯抬抬手，又看了眼时间。
　　“别呀，都订好位置了，你知道这地方贼贵，还贼难订。”杨柳拉着关芯，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我不说了，你们自由发展，就当陪陪我了……求你了。”

　　说话间，易宁已经开好了卡座，转身找到她们，“在卡座，走吧。”
　　关芯推辞不过，只得一边走一边给奚愉卿发消息:“被同学拉到市中心了，我晚一些回去，勿念。”

　　奚愉卿看到讯息，脸色微微一沉，追问:“在哪儿呢？”
　　“在……”关芯在输入界面停顿了好一会，然后才继续输入，“在凤凰街这边。”

　　凤凰街啊。
　　奚愉卿的脸色冷下来，凤凰街那里十点钟以后有什么？铺天盖地的酒吧，动吧静吧，全部都是躁动的人和不甘寂寞的心。

　　“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奚愉卿没多说什么，她伸手从柜子深处取出车钥匙，关芯没有回复，她已经做出决定。

　　“别了，怪麻烦，我能自己回来。”关芯只来得及匆匆回复两句，还是支离破碎那种，就被杨柳拉进了卡座里。
　　这是个很热闹的夜场，音乐震天，躁动得仿佛春临大地。

　　酒水不要钱似的一打一打地上来，“还喝啊？太多了！”余满心扯着嗓子问陈志勇。
　　“易宁请客，我哥们，有钱！”陈志勇也扯着嗓子回答，把易宁推到中间C位，“易宁，好哥们，还单身！”然后朝着关芯挤眉弄眼。

　　易宁为了关芯而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关芯不知道。
　　现在，她知道了。
　　关芯“倏”地站起身，杨柳手快，抓住她:“别走啊，求你了，我……事后给你赔罪。”可怜巴巴的生怕她撂挑子。

　　“我……上卫生间。”
　　关芯推开簇拥在身边人群，挤过贴着热舞的暧昧对象们，甚至撞到了别人也不自知。
　　她嘴上说着“抱歉”，但是眼睛就盯着地面，终于她找到了清冷的厕所边上，稍微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关芯一屁股坐在休息长凳上，捂着脸，忍不住小声呢喃:这都是什么鬼事情啊。
　　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只想立刻出门看到奚愉卿，拥抱她一下亲一下，立刻回家……
　　只是，她箭在弦上，实在不忍心丢开杨柳。

　　她算是看出来了，一向嘴硬的杨柳不过是个纸老虎，嘴上说着她男票对她怎么好怎么好，原来都是虚的。
　　陈志勇说什么做什么，杨柳就附和应承的份，哪里有什么话语权？
　　而那陈志勇，分明就是个沙文大男子主义……

　　关芯能够想象，要是她不告而别，杨柳那是要有嘴都说不清的，怕是根本无法安抚那蛮狠不讲理的陈志勇。
　　关芯按着脑门，头疼，还不能撂挑子……

　　周展鹏在人群中看见关芯，他揉揉眼睛疑似眼花，又看了两眼才确定，就是那个关芯。
　　周展鹏立刻致电奚愉卿:“你在纵情对不对？你肯定在，我都看见小关了？你在V包吧？包厢没意思，来内场啊……”

　　奚愉卿车子开的飞快，语气冷峻:“她在做什么？帮我看着她，但是别去烦她。”
　　“嘿！我是你家包身工？”周展鹏老大不乐意，“谁去烦谁啊？老子今天已经有目标了，我撤了，不跟你们玩儿，拜……”

　　周展鹏显然也喝了不少，舌头都大了，不管不顾掐了电话。
　　奚愉卿已经提取了有用的信息:纵情之都，一楼内场，周展鹏注意到了关芯，但是关芯没有注意到周展鹏，联系到刚才的讯息，还有现在的时间点——关芯那边的局才刚刚开始。

　　奚愉卿一脚油门。
　　她们的场子才开局，关芯应该没喝多少酒，但是夜场这种地方，迟则生变，变则有危。
　　她的车子开得更快，线条优美的黑色保时捷跑车，在本市越来越浓的夜色中穿梭，飞驰，轰鸣，昭示主人的心情，担心，焦躁，还有一丝丝愤怒。

　　三十分钟的车程，奚愉卿硬生生只开了十几分钟，车子停在夜场大门口，十分有眼力劲的门童立刻冲上来帮忙泊车。
　　奚愉卿把车钥匙扔给对方，人立刻就隐入了喧嚣的氛围中，她对这个地方不陌生，甚至有些熟悉。

　　穿着银色燕尾服的艳丽女人步入夜场时候顿了一下，多看了那尾号“110”的跑车一眼，随即问门童，“谁进去了？”
　　那门童眼观鼻鼻观心:“奚小姐来了。”
　　江老板点点头，自言自语:“还真是小奚……”

　　奚愉卿已经在人群中锁定了目标。关芯坐在边缘卡座里，身边围着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桌上摆着不少酒水饮料和吃食，甚至果盘的规格也不小。

　　呵，手笔还不小？
　　奚愉卿鼻子发出闷哼，身边已经有贴上来的男人，拿着一瓶XO，想要邀请奚愉卿去他们卡座喝一杯。
　　奚愉卿脸色冷冷的，看向男人的卡座，正对着关芯那一桌，鬼使神差，她居然坐了下去。

　　“小姐一个人来？要不要开心一下？”中年男人给奚愉卿倒了酒，奚愉卿却碰也不碰，她手覆在杯口上，“我开车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关芯那边。

　　关芯被挤到一个男孩身边，对，青涩得完全下不了口。但是边上坐着的另外一个男人，却又油腻得想吐。奚愉卿忍不住皱眉，这些人也是大学生？

　　然后，关芯像是忍无可忍，她拿起面前的啤酒瓶，对着嘴咕噜咕噜吹了半瓶，恶狠狠又把酒瓶怼在桌上。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边上油腻的男人露出了得逞的笑。
　　猥琐得想吐。

　　奚愉卿脸色更臭，她喝酒？喝这么多？她都舍不得让她喝酒？她知道自己喝了酒什么德行？
　　除夕夜的记忆翻腾，奚愉卿眯着眼睛，愤怒升腾。

　　“嘿，你这人！”边上中年男人也怒了，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油盐不进，那么，她跟他来卡座干嘛？什么新鲜的欲迎还拒战术？
　　“我请你喝一杯，不喝就请你……”走字还没说出口，奚愉卿伸手召来了服务生，修长的指尖一张黑卡。
　　“给这位先生升个V包厢，开瓶人头马，算我的。”
　　那服务生接了卡，恭恭敬敬道一声:“是，奚总。”

　　奚愉卿冷冷地看向他，明明场子很热，但是服务生莫名一个寒战，他忽然明白了，急忙改口，“是……奚小姐。”
　　更不敢一刻怠慢，带着中年男人等一干人就往楼上走。

　　那男人嘀嘀咕咕，得了便宜还想说什么。
　　服务生面带疏离的微笑:“本店额外送您果盘。”
　　那男人便噤声了，边上一位女客问:“那位奚总是什么来头？”
　　那服务生客气地笑笑:“您听错了，谁是奚总？”

　　——那是他们奚老板。

　　叽叽喳喳的人都走了，奚愉卿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打量关芯。
　　她发了一个消息过去:“结束没？我来接你。”
　　对方被纠缠着，没有回应。
　　奚愉卿接着发送:“喝酒没？和……谁在一起？”

　　随即挂了一个电话过去。
　　关芯感受到手机的震动，于是从口袋中翻找出手机，这才看到了消息。
　　她来不及回复，身边的人又在劝酒。

　　半晌，等到奚愉卿的耐心都快磨灭了，她才收到关芯的回复:“快结束了，马上回来。”
　　避重就轻，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奚愉卿的脸色更冷。

　　关芯实在忍无可忍，连杨柳都觉得他们实在过分。
　　杨柳对陈志勇说:“差不多得了，你别借酒发疯。”
　　陈志勇一把甩开杨柳，就差指着她脑门说:你算老几？

　　那架势，连余满心都吓了一跳。
　　杨柳，这么漂亮能干，人间清醒的杨柳，怎么在男票面前就那样窝囊呢？她居然还陪笑脸？

　　关芯忍无可忍，她再次站起来:“我上厕所。”
　　“关芯，尿遁啊？”陈志勇言语粗俗。

　　关芯冲出走廊外的休息室，奚愉卿看准时机挂电话过去，关芯三秒钟就接听了。
　　“喂……”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化不开。
　　“关芯。”奚愉卿的声音冷冷的，带着谴责。

　　关芯不明所以，奇怪，怎么电话里的音乐声更大？她怀疑是电话短路了。

　　“喝酒了。”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奚愉卿的语气更冷，压抑着怒火。
　　关芯摇摇头，撑在水池上:“阿愉。”她答非所问，“我好爱你，原来不是每个恋人……嗝……都对女朋友好……”
　　但是她歪打正着，用赤踝踝的表白，熄灭了奚愉卿的怒火。

　　关芯摇摇晃晃想找一个靠里边的卫生间吐，然后被人从后面直接推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关芯的尖叫已经冲出喉咙，却全部被人堵在嘴巴里。

　　奚愉卿闻到浓烈的酒味。
　　于是这个吻本来可以更加缠绵一点，现在却全部化为暴戾的惩罚。

　　哼！不乖的姑娘，竟然学会了泡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