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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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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愉卿等了良久,甚至她自己洗了个澡,洗了头发,坐在窗前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短头发的好处,擦擦,就能很快干了。
不像关芯——奚愉卿嘴角带着笑意,回忆起关芯曾经抱怨过她的头发太长,吹头发都要用上十余分钟。
“吹吧,耗时耗力,不凑巧的时候还会被宿管阿姨捉住写检讨;不吹吧,湿漉漉的长发,在本市这种阴冷的冬天实在是不美。”
关芯的语调带着小女孩的娇羞,她甚至吐吐舌头,俏皮的很。就是论事,反而更是一种诱惑。
当时奚愉卿想,什么时候她要是愿意留宿,她其实可以帮关芯吹头发。她是那种有耐心的猎手,习惯于蛰伏在阴暗处,长久的等待,只为了致命的一击。
奚愉卿把房间的布局稍微改动了一下,书桌被移到床尾靠窗的地方,原本书桌的位置上,她放了一个简易的置物架。
现在,她静默地坐在窗前的书桌前,静默地看着本市不甚明朗的夜空。
窗户并不是太大,但是因为房间太小,反而也不逼仄。
奚愉卿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关芯的召唤。她沉默、安静、祥和,谁都不知道她笑嘻嘻地表情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小心思。
不一会。奚愉卿等来了电话。却,不是关芯。
方见山开门见山:“奚总,考虑怎么样了?就这三天,我已经赚了三百块钱了,还是兼职,怎么样?油水真是不错吧?”
奚愉卿挑挑眉:“那是方总厉害,我这种人嘴笨,又不认识什么人,哪里拉得到人头?我觉得,我是干不了这个活的。”
“嘿!你怎么小看自己?”方见山语气中满是不满,“兄弟,我们为什么来大城市?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怎么出人头地?不就是赚钱吗?怎么赚钱?拿着千把块钱的死工资?当然不!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赚大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在赚钱面前,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内向不要紧、没人脉不要紧、不会说话不要紧,咱不是有公司作为我们的坚强后盾吗!”
哟,都用上话术了。
奚愉卿眯着眼睛,这种逻辑闭环的套路话术根本就不是方见山能够想出来的。
这个公司,培训员工的方法就是教授他们话术本子。
奚愉卿佯装犹豫:“可是,我也并不觉得这份工作能赚大钱啊。”
那日在“未来财富发展投资有限公司”,乌泱泱挤了一个会议室的员工。有些一看就是老员工,老神在在、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就像方见山;有些脸上还挂着疑惑不解的茫然,他们是新鸟,就像奚愉卿;还有一些,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穿着衬衫西裤,俨然是一副主管的气势,奚愉卿听见方见山叫那女孩子“唐总”。
哟,不过二十一二岁,就已经是真正的“某总”了。奚愉卿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然后,在这场洗脑式的会议上,奚愉卿脸上的笑容更甚,真是太精彩了。
术语上这叫什么?思维休克。即,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用貌似绝对的真理疯狂洗脑,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是什么?不管目的是什么,用洗脑这种方式达到的目的,就不是正正经经的目的。
只是这次会议的时间太短,奚愉卿还没有完全掌握他们都运作模式。
“一个人头一百块,这还不挣钱?”方见山的语气都炸裂了,然后又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开门声,他的声音忽然低了。
“你等等,我出去和你说。”方见山压低了声音。
“干嘛出去说?见不得光?”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是李长泽的声音。
“女朋友。要你管。”方见山回怼了李长泽。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赚钱的生意方见山没有拉最亲近的室友李长泽入伙,反而便宜了奚愉卿。
奚愉卿继续问道:“要交钱吗?保证金什么的?我可真没钱。”
“嘿!你没收过普法宣传?要交钱的那是传销!是违法犯罪!咱们是正规公司!啧啧,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方见山的声音,又扬了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只需要拉人办银行卡,不需要交钱,不需要发展下线,还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传销。
那么,他们到底是怎么赚钱的呢?不赚钱?不赚钱做慈善呢?
奚愉卿于是愉快地回答:“好的,我想入伙。”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奚愉卿挂断方见山的电话,却仍然不见关芯的信息。
奚愉卿终于忍不住,她挂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次,然后被人挂断了。虽然知道这是必然——关芯就是这样,不肯曝光、不肯名正言顺——但是奚愉卿到底还是心中淡淡的不爽利。
正如李长泽问方见山的那句话: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光明正大永远可以坦然相对,只有违法犯罪、只有作奸犯科,才会见不得光。
关芯如梦初醒,她迅速回消息:“刚没看到。你到宿舍了吗?拍张照片给我看看。姐姐想死你了。”
奚愉卿嘴角微微上扬,拍什么照片啊,“我们视频吧。”她说,不容置喙。
然后,关芯的手机立刻接受到了一则视频邀请,关芯手一抖,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竟然接通了。
手机视频中的奚愉卿,坐在窗前的书桌边,她站起来,将整个房间的灯都打开给关芯看:“我收拾了一下,怎么样?”
“嗯嗯。”关芯在黑暗中点点头。
宿舍早已经熄灯了,只有每个人床头的应急灯和笔记本电脑有光源,淡淡的、星星点点、聊胜于无。手机中的她这一方很暗,几乎看不清表情,就像她关芯本人,一直身处黑暗之中。
关芯手很快,大概是经年累月的不见光,练就了她超凡的反应力,在接通的瞬间她插上了耳机,虽然能听见奚愉卿的讲话,但是她只能嗯嗯啊啊,不方便讲话。
“没事,你听我说就行了,我只想看看你。”奚愉卿说。
她的声音很软,同她英朗的外表很不相符。她的声音虽然很软很轻,但是让人很有安全感,很安心。
关芯身不由己地,鬼使神差地,把耳机的话筒拿到嘴边,轻轻地亲了一口,“吧唧”。
声音很轻,透过无线电无限放大,传到奚愉卿的耳中是“咚”地一声巨响。
“我也想你。”关芯用唇语,模模糊糊的,但是奚愉卿看明白了,也听见了。
她忽然很激动。
“我想……看看你。”奚愉卿说,再次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