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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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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铜瓦相砌的主殿前,侍立着数十几列宫女和奴才,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拜见淮王殿下。”
太监躬着身拦住池砚,道:“殿下,陛下正在议事,请殿下稍候片刻。”
“好。”
池砚心中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被拦住,可想而知皇帝动了多大的怒火。
一股血腥味充斥鼻尖,前面有一排人被扒了裤子按在地上打到浑身都是血,棍子挥舞着落下,丝毫不留情打的皮开肉绽,哀嚎不断不绝于耳。
池砚有些不忍,撇过头不去看。
沈鹤辞看着其中一个被快要打晕过去的大臣,眸中闪过异常,脚步微微挪动想走过去。
池砚问道:“你认识?”
“宣,淮王殿下觐见!”
随着太监尖锐扬长的声音传来,池砚与沈鹤辞进了内殿。
殿内严肃,站了两排大臣低头不语。
“拜见陛下。”
沈鹤辞向着高座上的国君缓缓下拜,拉着池砚也跪下了。
“砰!”
一个奏折狠狠砸了过来,折角摔在沈鹤辞额头上一瞬间砸破了一层皮,血珠流出。
“陛下息怒。”满殿大臣太监宫女们纷纷跪下伏拜,一时噤若寒蝉。
就连池砚也被惊到了,一时没有来得及反应。
君临鹰眸微眯,看着两人手中的手铐十分不悦,“把这东西解开。”
阿宝将军一拱手,“是。”
池砚反应过来,捂住手,“皇兄。”
君临不容置喙道:“解开。”
阿宝将军一剑斩下,果真是削铁如泥,手铐顷刻断裂。
君临冷声问责,“沈鹤辞,你可知罪?”
沈鹤辞低着头,“望陛下息怒,恳请陛下告知,微臣所犯何事。”
“你沈家藏了火药,炸伤了百姓,致使刘御史至今昏迷不醒。”
沈鹤辞闻言猛地抬头。
那些钱财本来是要运往穷苦之城救援百姓,但是还没有运出长安就发生了爆炸,炸伤了百姓。
君临声音低沉,“为什么资助百姓的物资里会火药。”
沈鹤辞如实说来,只是说宅院之内斗争,后母一时糊涂,不知晓火药威力如此巨大。
“不知晓?”君临眼神微动,冷笑一声。
“好,朕就当她不知晓,那她一个妇道人家从何而来的火药,不是你沈府私藏?”
沈鹤辞郑重拜下,“陛下明鉴,沈府只做济世救人之事,何敢私藏火药!”
“敢与不敢,不是你嘴上说说而已。”
君临俨然一副怒容,吩咐身旁大太监,“查,去搜查沈府和王府还有什么脏东西。”
“是。”内监领命,带禁军立刻前往搜查。
完了,毒药。
池砚暗道不好,那荷包里的毒药还明晃晃的放着,要是被发现了,皇帝岂不是又要疑心。
看着跪在地上的沈鹤辞,池砚觉得皇帝现在应该没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还是赶紧去□□药为好。
池砚这般想着,往后退了几步想要悄悄走。
刚挪动脚步,便传来一声毫无波澜却十分压迫的声音。
“阿砚,你要去哪。”
池砚仰起头,“我……”
君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子里没有一点温度,“阿砚,此事事关重大,你在这待会儿。”
“是。”池砚莫名心中忐忑不安。
不多时,内监便查出沈家私藏火药,淮王府搜出毒药。
毒药桌子上有一处,一处在淮王窗户旁,还有一些散落在沈鹤辞房中的毒药也查了出来。
皇帝坐下沉思片刻,脸色漠然,许久后问道:“到底是沈鹤辞要谋反,还是你君砚要谋反?”
池砚只觉毛骨悚然,怎么突然扯上他啊,谋反什么的,他哪敢。
“皇兄,这个只是。”
“君砚。”不等池砚解释,君临两个字打断了他。
池砚低下了头,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
只是这个皇兄,好像真的是杀伐果决毫不留情的皇帝,也罢,反正他不过是个穿书的,死也认了。
见自家弟弟这大义赴死的模样,君临无奈摇摇头,双目微阖,似是有些头疼的挥手,“传沈朝阳。”
沈鹤辞瞳孔猛缩。
这一天还是到了,陛下挥挥手,沈家覆灭。
上一次是因为毒药,这次难道是因为火药吗。
内监尖锐嗓子喊道:“召沈朝阳,杨氏,及杨氏父兄上殿!”
沈朝阳已经受了刑,浑身都是鞭伤被搀扶着路都走不了,杨氏披头散发,杨氏父兄更是被打的半死。
君临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开口满是威严,“说,火药从何而来。”
“这……”沈朝阳支支吾吾,但他是真的不知情。
君临不耐烦的闭上了眼。
大太监很会察言观色,一挥手,全都上了拶刑,用拶子夹住了他们的手指,狠狠一拉。
沈朝阳霎时痛苦不已,“臣不知,臣不知啊!”
任他们喊叫,内监们继续拉拽,沈朝阳叫苦连天。
沈鹤辞心中触动,“父亲……”
酷刑之下,杨氏终于忍受不住,“是臣妇!一时鬼迷心窍,偷了兄长的火药企图炸死沈鹤辞,没想到酿成如此大祸,臣妇该死。”
拶子松开,杨氏伏在地上认罪。
君临却没有质问杨氏,反倒问责杨氏的兄长。
“杨光,她拿走火药,你作为黑火库副领居然毫不知情?总统领干什么吃的。”
头领惶恐不安,膝行向前磕头,“陛下!臣冤枉!黑火库的火药都有记录,每日都会清点不可能少,定是他杨光仗着妹夫家势力,偷偷藏了!”
“臣没有!是他诬蔑!”
话音刚落,禁军统领进来,单膝跪地献上奏册,“陛下,杨光府中私藏火药,均是没有记录在册的黑火,请陛下过目。”
君临翻开上奏的奏册,略扫了一遍火药的去向。
池砚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我的天,这怎么莫名其妙就藏火药了。
“私藏火药?好大的胆子。”君临将奏册合上,缓步走下万人之上的帝位。
杨光颤颤巍巍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
君临漫不经心问道:“杨光,这些火药是替谁藏的?朕猜猜,效忠的是三王爷?”
杨光大惊失色,连连叩首,“陛下!陛下!臣效忠陛下从不敢有二心啊陛下!”
君临却面无表情,任他伏在脚下叩首,只淡淡一句。
“杖毙。”
“是。”内监立刻上前,将杨光压倒在地。
“召三皇弟来看。”
这一场火药牵扯的实在是太多,真凶只有杨氏而已,杨氏与只不过想要杀沈鹤辞而已,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拿了一个火药,就把自己兄长给害死了,还牵扯到了什么三王爷。
杨氏瘫倒在地。
一大群人降职廷杖,沈朝阳也被剥夺太医院判之位罚俸三年。
三王爷来时,杨光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了。
先皇帝子嗣不多,他原本是最得宠,母族势利最大的,夺嫡之心昭然若揭,最后败在了君临手下,当时霍贵妃亲自求情才留他一条性命。
君临知道他不服,但是从来不明说,今日舞到他面前了,就是犯了他一国之君的逆鳞。
三王爷跪下向君临行了个礼。
君临一步步走下龙椅,一字一句平缓说道:“看看觊觎皇位的后果。”
三王爷垂首,惶恐不安。
“再敢有此心,下一个死在这里的,就是你。”虽然君临笑着,但言语中满是说不出来的让人不寒而粟。
“臣弟不敢……”
君临很满意他的回答,“皇位是给谁的,你们可知道?”
三王爷握紧拳头道:“臣弟知道。”
给谁的。
大臣们眼神或多或少都偷偷看向了池砚。
但是这位陛下心中的皇太弟,淮王殿下,一直在吐,扶着一根玉柱止不住的干呕。
池砚怎么能不害怕,离他十步的地方活生生打死了一个人,血肉模糊,满殿的血腥味涌入他的鼻子里。
池砚胃中真的是翻江倒海,控制不住的压制喉咙间的恶心,四肢百骸颤抖着,心中惧意蔓延。
太监们焦急的端上了水和盆,他却什么也吐不出,止不住的干呕。
沈鹤辞虽担心父亲,但身旁池砚难受成这样他不能置之不理,想要为他把脉。
“殿下。”沈鹤辞担忧上前。
君临一个眼神冷冷扫了过去,沈鹤辞收回了手,低头让开。
君临屈尊蹲在池砚身边,语气完全没有刚刚的威严,颇为温和细语道:“阿砚,没事吧。”
池砚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往旁边缩了缩。
君临接过太监端来的水,亲自想要喂他,“来,喝些水。”
池砚这才微微仰起头,看向君临,两人视线相交。
君临眸中只有担忧与体贴。
可这个皇帝明明刚刚才下令活生生的打死了人。
池砚缓缓伸手接过水,哪怕喉咙间作呕,还是强逼着自己咽下去了。
君临此时就真像个温文尔雅的兄长,顺了顺他的背,“阿砚,既然不舒服,就在宫中住几日养养身子。”
“皇兄,我不……”
君临轻声哄道:“阿砚听话。”
池砚心中无法平静,握着水杯的手紧绷起来。
“只要阿砚听话,皇兄就放了他们。”
这话里面有逼迫,池砚看向沈鹤辞,最终点点头。
君临抬手,抬手将池砚散落的头发顺在耳后,扶起他,“来,起来。”
池砚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旁边的人都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就算了,他一个旁观者也吓成这样。
思绪拉回,君临已经把他扶到了龙椅上,与他同坐,细心照顾他还传了太医来。
好家伙,龙椅啊。
这暴戾皇帝不会说他想篡位吧,但池砚不管了,他浑身无力的靠着。
几具尸体很快就被清理了,仿佛死个人而已在他们眼中就如碾死一只蝼蚁。
“阿砚,这么累吗?”
池砚想了想,还是冒死说出自己想法,“皇兄,我想离开这里,这味道我不喜欢。”
“好,我们走。”君临帮他擦了擦汗,而后要与他一齐离开。
却在转头一刹那,又是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帝王,“散了。”
“恭送陛下,恭送淮王殿下。”
满殿大臣高呼,齐齐下拜。
出了殿。
池砚不顾皇帝搀扶,推开他上前几步,又开始作呕。
君临笑着安抚他,“阿砚如今怎么这么胆小?不过也没事的,有皇兄在,阿砚胆小一些也无妨。”
君临温柔的抚着他的背。
隔着一层云锦衣裳,池砚能感受到君临掌心的温度,让人温暖心安。
池砚心中不免叫苦,君砚啊君砚,这对你这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
可不管什么想法,他终归是杀人不眨眼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