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个亲吧》燃棘

75、不情之请

　　卫雩忍不住弯了嘴角，习惯性去摸袖子，却摸了个空，不由尴尬了一瞬。

　　她这身行头都是陈稷置办的，怎么会有小玩意儿可以送人呢。

　　卫雩不觉垂头，就瞟到了长在路边的野草。

　　绿油油的野草长茎，在白皙秀长的指间，跳跃旋转、慢慢成形的时候，两个小孩子被好奇心渐渐吸引过来了。

　　和二宝一样，齐齐把小脑袋凑到了卫雩的面前。

　　小月牙儿甚至趴到了卫雩的膝头上，看得十分入迷，眼都舍不得眨的。两只稚嫩的小手手追着转圈的草尾巴，咯咯咯笑个不停，玩得可开心了。

　　卫雩就跟着笑起来，她把草蜻蜓瘫在手心，“没什么好东西当见面礼，拿去玩吧。”

　　三个小孩就高兴的伸手过来。他们也不贪多，一个抓一个，就心满意足的缩回去了，最后竟还剩下了两个。

　　卫雩正要把手收回去，一只大手突然从后方伸过来，飞快拿走了最大的一个。

　　卫雩&朱姨：......

　　陈稷仗着卫雩看不见他，面不红，心不跳，斜着眼睛，瞅着三个小鬼，一摇一晃的，把玩着手中的草蜻蜓。

　　二宝倚坐在卫雩腿边，好奇的仰头看了一眼，卫雩便对他笑了一下，趁机把脑后的陈稷忘掉了。

　　小孩立即回了一个甜笑，然后就本着待客精神，朝朱姨那边凑过去，和新来的小伙伴搭上了小话。

　　几个孩子很快熟了起来，三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小声的叽里呱啦，比斗起了各自的草蜻蜓。

　　陈稷：......

　　寂寞，无敌的寂寞，就好如北漠的雪花那个飘呀。

　　朱姨坐在卫雩边上，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只乐呵呵道：“卫姑娘手还是这么巧，不......”

　　她不自然的顿了顿，在陈稷蓦地投过来的眼刀之下，及时咽下了后面的那句，不愧是卫郎君手把手教出来的。

　　朱姨的心突然好生伤感，悲伤得不行。

　　当年呀，初初长成的玉面小郎君，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手把手的，教着稚气犹存的娇娇小娘子扎草虫，多么可可爱爱呀。

　　两个如玉般美好的少男少女呀，肩并肩坐在门后石阶上，乌黑黑的脑袋亲亲密密的，挨着喁喁细语，那个画面，朱姨一见之下，就怎么也忘不掉。

　　自卫姑娘进府以来，这样的情形，每年都要上演好多回。

　　走过路过的人见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便知道是卫郎君学里休沐了，都十分自觉的绕开，不去打扰两兄妹相聚。

　　也就后面两三年，卫郎君出去游学，才来得少了些，但每月也必然有信件来往的。

　　正是念着妹妹，生怕他不在，府里会有不长眼的欺负妹妹，卫郎君都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游学，也从不会离开太久。

　　每年也必定会亲自过府，接妹妹家去，住上十天半月，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过一段不必寄人篱下的好日子。

　　谁曾想，这样体贴良善的卫郎君，竟会.....

　　朱姨忍不住低头去摸怀里的小孙孙脑袋，一边使劲眨眼睛，把泛起的泪意压下去。

　　卫雩并没注意到。

　　她低着头，拿手指捻着剩下的一只草蜻蜓，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朱姨故意取笑我，再怎么手拙，这么一个小东西，学个十年怎么也该学会了。”

　　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不开窍更不成器的笨学生了。

　　这么多年，兄长教了她那么多草扎的小玩意，她就只学会了这一个最简单的。

　　连兄长都忍不住打趣她，以后遇到怎么教也教不会的榆木脑袋小学生，只要想想自个的妹妹，他就再也不会生气啦！

　　朱姨握了她的手，笑叹道：“这就是姑娘你常说的熟能生巧，巧能生精了。”

　　卫雩：......

　　这话有些尴尬呀。

　　怎么说呢？用在她这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她可不好真当夸奖呀。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主要是朱姨在说，卫雩偶尔附和，韩冰也慢吞吞的走到了，过来拱手见礼。

　　看在小将军和可能要出借的马车的面上，陈稷便颔首回了个礼。

　　韩冰：.....

　　这位大兄弟突然这么客气，心突然有点方啊。

　　他真的很有些惊悚和诧异，但他成年已久的心脏，很好的承受住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还早有预见的，拦下了要起身回礼的卫雩和朱姨。

　　韩冰笑得一脸和气，寻了根木桩子端正坐好了，才对卫雩言道：“看到姑娘安好，某就放心了。”

　　卫雩微欠身致意，歉然道：“劳君挂念，感君宽怀大量，不曾计较深夜惊扰，反伸援手，向在病中，不及道谢，如今一并谢过。”

　　韩冰闻言连连摆手，笑道：“哪就值得特地谢过，姑娘太讲礼了。”

　　他在营里听过一耳朵娘子营的来历，对卫雩的来历，有些猜测，但对着卫雩，面无异色。

　　一如往常的，彬彬有礼。

　　卫雩心下了然，便微微一笑，道：“韩郎君既如此说，那我就不讲礼了，正好有一不情之请，想对郎君说一说。”

　　韩冰就乐了，挽袖抬手做请，不顾陈稷的黑脸，回笑道，“但讲无妨。”

　　“这位是过去与我共事过的朱姨，曾经照顾我良多。”卫雩便携了朱姨的手，对韩冰郑重言道：“从前在江陵姚府掌后厨事，精通灶头事，账目事也还拿手，向来清白谨慎，深得故姚老夫人信任.......”

　　卫雩话说得多了些，便忍不住有些喘，朱姨见状忙帮她抚背顺气。

　　她不认识韩冰，有些不明白卫雩要做什么，但她知道，卫雩是在帮她，因此并不插言。

　　卫雩捂嘴轻咳一声，待喉间的痒意退去，才放缓了语速，续道：“朱姨年前因病卸了差事，得老夫人恩典放了契，随侄子迎接，归了故里长宁县。”

　　韩冰在一边默默点头，知道下面就是重点了，也猜到了卫雩所求之事为何了。

　　果不其然，卫雩接下来便道：“不想日前县城内外暴乱四起，他们阖村遭了匪难，一家子只逃得了两待哺幼儿。不知道韩郎君可否能收容她们祖孙三人，在这工地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朱姨起初还有些悲伤，听到最后，眼睛就是一亮。

　　她立刻拍了胸脯道：“韩郎君且放心，老婆子是个实在勤快听吩咐的，后厨诸事就没有老婆子不精的，姚老夫人过去，可爱重老婆子的手艺呢。”

　　韩冰早在卫雩介绍之初，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祖孙三人。

　　衣裳虽然破旧，但收拾得整洁齐乎，就是破了的地方也都好好补上了。

　　露在外面的头啊脸啊双手啊，连同指甲缝，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不见半点脏污，看着就很舒服。

　　确实是惯来掌厨事之人该有的体面样子，习惯保持得很好，连小孩子都教到了。

　　头发花白了的老妇人，一看就是饱经风雨，哪怕才遭了难，腰杆子都始终挺得直直的，笑起来还很慈和，很能博人好感。

　　韩冰想到张小郎喋喋不休的抱怨，后厨人手确实不够用，听宋领事的意思，后头还会招募更多流民过来。

　　兵营抢修码头的人手都被撤得差不多了，毕竟还有一个军镇急等着营建呢。

　　这片工地，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十几人的巡检小队，权做监工督纪，还是数日一轮转的。

　　宋大领事特地让人过来放风，找轻松的。

　　再者，现在负责伙食的张小郎，本是卢小将军的贴身小厮，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掌厨事的。

　　若有一懂行道、有经验、还会记账的专业人士在此主持，确实要省事许多。

　　这是方便他人也方便自己，一好变两好的事，答应下来自也无妨。

　　因此，卫雩一说完，韩冰便十分爽快的点头。

　　他十分客气的道：“厨下正缺人手，朱大姐若能留下来帮忙，便是解某燃眉之急，该感激的是某才对。”

　　朱姨便搂着孩子，大舒了一口气，含着泪感激道：“可当不得郎君感激，是郎君心善，给老婆子一家活口的生路哩！”

　　“该说是我们互帮互助才对。”韩冰看了看两个小孩，笑道：“只是这里靠近河边，孩子要看好了，可不好乱跑，掉进水里可不是好玩的。”

　　朱姨忙道：“两个孩子都懂事的很，很会帮忙呢，不会乱跑的。”

　　朱宝大着胆子，高举着草蜻蜓道：“我会捡柴火！”

　　小月牙儿也跟着举着草蜻蜓，抬着小下巴得意道：“月牙儿会烧火！会帮哥哥！”

　　韩冰便乐了，轮番撸了下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笑眯眯道：“都是好孩子，要乖乖的，多帮帮你们姥姥呀。”

　　对于买一送二，压榨童工什么的，他是半点不虚的。

　　他觉得他和他东家一样，被同化了，心变黑了，也脏了。

　　卫雩便趁热打铁，想要彻底敲定了此事，见机笑言道：“我看饭点将至，张小郎君似乎有些忙不过来，可需要朱姨先过去帮手？正好也验证一下朱姨的真本事，也证明小女子所言非虚。”

　　朱姨听了，忙忙站起来，干练的卷了袖子道：“老婆子才在船上休息了一上午，正好闲得慌，若有能帮上忙的，郎君只管吩咐。”

　　韩冰想了想，便道也好。

　　他起身赔了失陪，便准备先带朱姨祖孙三人过去，先探探底，也好服众。

　　卫雩见朱姨突然顿了脚，有些迟疑的回看她，便微微一笑，轻声安慰她道：“朱姨且先忙去，有机会，我会来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