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个亲吧》燃棘

28、打嗝了

　　三人回头一看，就见卫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撑着身子努力看他们呢。

　　陈稷惊得原地跳起来，本能就要凑到她身边去。

　　但抬脚到一半，又想起卫雩还没进食，药也没吃，于是望向张蓿：“是先吃东西，还是先喝药？”

　　却是老大夫摸着白胡子先回他，“先喝小米粥，垫巴一下肠胃，过两刻再喝药，免得喝了药反了胃，什么也吃不下去。”

　　卫雩见众人对她的话全没反应，就勉力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长宁去不得。”

　　张蓿见她急得脸都白了，忙安抚她，“此事不急在一时，你还是先吃点东西，我们再慢慢聊。”

　　陈稷已经去灶上，端了温着的小米粥来，卫雩便只得就着他的手先把粥喝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她就被陈稷半扶着，趁机怼了一满碗下去，一点儿也没剩下。

　　她感觉好撑，怀疑自己给撑到喉咙眼了。

　　于是，等候卫雩消食的时候，张蓿便先开口了，“为什么不能去长宁，我们要去鄢县的话，从长宁走是最顺路，也最快的。”

　　他随师父在本地也游走了两三年了，自认对该处的地理还算了解，怎么也想不出不能走长宁的理由。

　　“就是因为太顺路了，呃.......”卫雩直起腰身端坐，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打了个嗝。

　　她下意识掩住嘴，一时有些懵了，大伙儿也愣住了。

　　空气突然安静。

　　卫雩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脸立刻就羞红了，心知，必是刚刚吃太饱的缘故。

　　她默不作声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继续分说，一开口，又打了个嗝。

　　这回，更响亮了。

　　张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陈稷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默默扭过了头强装无事，嘴角却在大胡子里高高翘起。

　　哇，打嗝的样子也好可爱！

　　当然，被自己打的嗝惊到发懵的样子更可爱。

　　卫雩羞窘得不行，脸更红了，比盛夏的红刺泡儿还要红。她涨红了脸，更加努力的默默憋气，想把不速之嗝憋回去。

　　可是，呃逆这回事吧，越是想压下去，越是会闹得更凶，就跟熊孩子一样。

　　两个大男人默默围观，看得很可乐。

　　只有老大夫看不下去，抬手给了张蓿一拐杖，“老夫没教过你怎么治过饱的呃逆么？还不快去倒杯热水来。”

　　老大夫有些不动声色的促狭，故意点出了过饱两个字，一下成功羞窘了两个。

　　陈稷便知道是自己惹的祸事了，不等张蓿起身，就连忙抢过碗跑出了屋子，去隔壁灶间盛热水。

　　张蓿笼着双手，坐在原地动也不动，早料到这一出了。

　　他对卫雩展眉笑道：“这是常有的事儿，你也不用急，更不用不好意思。”

　　卫雩难得表现得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扭过身子，偏着头，紧捂着嘴。

　　呃，她不想理会任何人。

　　陈稷回来得很快，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才在床边坐下，端着热水喂到卫雩嘴边。

　　张蓿便甩开袖子，兴致勃勃的做指导，“趁热喝，趁热喝。喝一大口，分几次慢慢咽下去，很快就能止住了。要是一口不行，就多来几口，这法子我百用百灵的。放心包在我身上！”

　　这会儿，陈稷可不敢自作主张了，觑着她的神情，随时准备着把手撤离。

　　然而，为了保险，卫雩很是多喝了几口。

　　她现在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水了，连头都涨得慌。

　　好在，嗝止住了。

　　她张口又要说话，陈稷却抢在她前面开口了，“我们就走编县，万事都有我在，不用担心，你且好生歇息，待会儿还要喝药呢。”

　　张蓿就忍不住喂喂喂了。

　　逃命的事可以这么随意的？这可还关系到未来医仙和未来医仙他师父，两条关系重大的人命呢。

　　他很想张嘴抗议，可是看卫雩的神色不妙，显然是在强撑。

　　她旁边的那位神色更不妙，那眼神咻咻咻，飞刀似的利，跟要活剥了他一样。

　　他张蓿是吃恐吓长大的人么？

　　事实证明，他是的。

　　因为陈稷的手，不知不觉按到了刀柄上了。

　　在看见他的不服气和他蠢蠢欲动的嘴皮子似乎要一起耍起来的时候，按刀的动作按得特别利索。

　　老大夫不管他们两人的官司，十分干脆的点了头，“老夫也觉得小娘子说得是对的，当阳和长宁，其实没多大的区别。我小时候那会儿，长宁还是属于当阳的。几十年后回乡，长宁就不知怎么又被分出去了。”

　　张蓿这才隐约记起来，他曾看过的相关地理志和游记。

　　当阳和长宁虽然是两个县，历朝历代却特别喜欢折腾它们，一时撤销，一时合并，一时重建，分分合合没完没了。

　　估计地界早就分割不清了。

　　再往深里一想，两县山水相连，中间几乎没什么格挡。

　　长宁就算没内乱，也极容易受到当阳城的影响，溃散的乱匪啦，奔逃的流民啦，追击的兵爷啦，情况估计会更加混乱。

　　他忍不住感叹，枉他平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关键时刻都不会用，可不白读了。

　　他果然是天生为医家所生的，读书也全是为了方便学医呀。

　　老大夫阅历深厚，也看得分明，“当阳乱了，长宁离乱也不远了，一个不好，我们就会陷进去，我们老弱病皆全，赌不起，安全为上。”

　　卫雩跟着颔首，还是坚持做了解释，细语道：“编县也并不远，骑马不用半天，比横穿长宁要快。”

　　古荆地不比中原繁盛，这里地广人稀，尤其偏西南这片，山多水多，地盘子大，划出来的许多县区便大得吓人。

　　“编县狭长，偏居一隅，极不起眼，历来为人所忽视，那里有个小渡口，可以乘船，沿河下去，可以到汉水......”

　　她说到汉水，顿了顿，不自觉想到了汉水继续下去的地方。

　　迢迢汉水的尽头，与大江交汇之处，江夏府城。

　　卫雩强按下格外复杂的心绪，续道，“从汉水上去，就可以到......鄢县了，很......快的。”

　　说到此行的目的地鄢县，说到最后的很快二字，卫雩不觉哽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暗笑自己，如此与掩耳盗铃何异，徒然自欺欺人罢了。

　　她陷落的身份早就被定死了，与在何地无有分别。

　　除非，时光能够倒流，把她脑子里那时走的水也倒出来，许她和兄长的人生换另一条路走。

　　山里，趁着太阳好，二狗子和癞子爷几乎没怎么休息，到处搜罗栗子洞。

　　哦不，他们把它唤作松鼠洞。

　　他们饿了就啃几颗栗子，累了就原地休息，一直忙活到太阳公公都累了，才收手。

　　彼时，他们已经几乎把整片林子搜罗尽了，从小破屋里捡来的大麻袋也装满了。

　　癞子爷嫌弃带壳子的栗子太多，占了好大的空间。若是一个个的手拨，既刺手又费时，麻烦得很，干脆生了一堆火，把毛壳栗子扔进去。

　　二狗子也高兴的跟着他学，裹着布条的小手手，捧了一满把毛毛栗子，就望火里扔。

　　他手小，连壳的毛栗子又大，一捧拢共也就三两个。

　　不一会儿，藏在里面的栗子就热得不行，立刻脱得光溜溜的，噼里啪啦的，赤条条的从火堆里，争先恐后的跳出来了。

　　咚咚咚的，一时间蹦跶得满地都是。

　　二狗子就高举双手欢呼一声，兴冲冲的跑过来跑过去，一一捡拾起来。

　　他一边哼哧哼哧的拣栗子，一边毫不吝啬的夸他癞子爷，“癞子爷，你好厉害，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他心里略有些遗憾，只要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他就想到这个法子了呢。

　　癞子爷顿时骄傲了，斗鸡一样高昂着脑袋道：“你癞子爷见识多了呗，以后还会见识更多的。”

　　其实，也就是昨晚，二狗子无聊的拿火去烧毛栗子，他才见识到。

　　当时，他们是拿没毛壳的栗子，丢罐子里水煮了吃的。

　　带毛壳的栗子更多，全被放置起来了，因为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们村子那附近没有栗子树，癞子爷是非常偶然，才见过油壳栗子。那还是在镇子的某个集市上，被人拉着看稀奇才见识到的。

　　所以，他一认出来踩的是栗子坑，心里高兴得不行，就把边上那一大堆毛刺团，彻底无视了。

　　他以为那是小松鼠崽喜爱的玩具珍藏呢。

　　还是那毛刺壳子裂了，漏了里面的馅儿，才被眼尖的二狗子认出来了。

　　没想到，都是一伙儿的，竟然还是栗子的本家呢。

　　二狗子还没想起来这回事呢，所以对癞子爷的骄傲毫无意见。

　　小孩儿还大表赞同，“癞子爷好棒棒！你都变得好聪明了，比村子里时聪明多了！是不是就是见识多了的缘故？”

　　变......变聪明？癞子爷抖了抖，得意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了。

　　他伸手拍了一下天真的小朋友天真的狗头，嘴硬道：“你癞子爷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啦，癞子爷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就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但，他也学会了二狗子强行给自己找理由的长处。

　　他想，他先前不聪明，不是真的不聪明，都是他那不聪明的爹娘，误了他呀。

　　这么一想，癞子爷他就格外理直气壮了，又重新骄傲起来了。

　　他一边眼疾手快，把死赖在火堆里的栗子扒拉出来，一边如臂使指，指挥二狗子，“快去拣你的栗子，天都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等用火处理好刺壳，麻袋子也缩水了好多，但成果也很喜人，足有二三十来斤呢。

　　大丰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