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西游》狐九梦

38、[番外：以心渡你]

　　“你说什么？你要把留在这里？”
　　孙大圣初成正果前，杨戬在第一时间向天帝讨要了一个封赏赶赴灵山。
　　但彼时，唐三藏却将他拦在灵山门外，不愿让他觐见如来。
　　“仙君，你的来意我已明了！只是悟空如今已受封如来！乃是灵山的斗战胜佛！焉有弃佛投道之说？！”
　　“可你怎知…他不愿？！”
　　“仙君…你与悟空只是堪堪几面之缘！何必如此执拗？！更何况…前任天君乃是因悟空而应劫殒身！你如今执意带他走，去了天界！又要让悟空如何与新帝相辅相成？！”
　　唐三藏句句属实，字字珠玑！问得杨戬一时哑口无言。他反驳不了什么。他说不出口…
　　自己对孙悟空的在意。
　　对孙大圣往后一步步的谋划和侵略…
　　他不能对着一个和孙大圣相处了几百年之久的人全盘托出！
　　更何况，以杨戬数年暗中观察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位如来弟子转世的功德佛对孙悟空可不见得就仅仅只是师徒之情！友人之谊罢了！
　　只是他们二人，一个恪守成规，一个懵懂不知，无人去打破那一层朦胧模糊的幻象罢了！
　　杨戬不傻，他不会主动给自己挖坑！是以他此刻有再多不舍，再多的犹疑也终是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去了！
　　此后又过了百年，期间大大小小的动静闹了不少，但孙大圣本人都对此一无所知！一是杨戬自始至终没能见到孙悟空本人！另一个则是因为唐三藏有意隐瞒。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杨戬这份心思竟也从来没能入了孙大圣的眼！
　　可这一次不同，孙大圣因一念之差放走摩柯惹怒如来！大殿上，金身罗汉的沙僧尚且顾念昔日情分多次为孙大圣开口求情，但同为往昔西行之途伙伴的唐三藏却三缄其口，沉默不语！
　　这份情谊里，怕是他这一举将孙大圣伤了个彻底，才让孙大圣一气之下逃离灵山跑到了凡界。
　　这是杨戬的机会…
　　于公于私，他不能轻放！
　　“猴儿…你是我的…”
　　暮色沉沉，杨戬拥着孙大圣转身进入酒楼，回到房中，同塌而眠！
　　一夜好梦，第二日清晨初醒，孙大圣是被热醒的…
　　他皱眉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人死死抱着腰身？！身后传来了炙热的温度！
　　“什么人？”他惊诧莫名的挣脱对方的束缚翻身而起！惊动了沉梦中的杨晋戈。
　　“道友，怎么了？”杨晋戈皱眉起身，俨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孙大圣一时语塞的看着对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和我…”
　　他伸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恨恨的拍了拍床板！意义不言而喻！
　　杨晋戈这才恍然大悟的笑道：“不过是共寝一夜罢了！道友何必如此惊诧？昨日你喝得酩酊大醉，我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你带回房中了…怎么？道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我…”孙大圣张口就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
　　不知为何，此刻杨晋戈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期待？孙大圣困惑的皱眉，嘟囔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与人同塌而眠…”
　　他这话说得没错，即便在西行之时，他也从没有和唐三藏等人同塌而眠过！哪怕有时几人挤在一间屋舍里也是各自一个角落草草待上一夜罢了。
　　“是这样…”杨晋戈闻言，垂眸苦笑了一下，随即起身穿戴整齐道：“道友，观你昨夜孤身一人可也是四处游历的散修吗？”
　　“…嗯”孙大圣闻言，只略一犹豫片刻便点头应下！随即便听杨晋戈大声相邀：“既如此…道友可愿与我一同结伴而行？共游天下？”
　　“这…”
　　“道友可是有何顾虑！？”
　　“…没有，只怕麻烦你了…”
　　“没事的，这些年，杨某独身一人在外游历，多少也会偶有孤寂之感！如今恰巧道友你来了，我们又如此投缘…若能得彼此长久相伴，方为一大乐事！怎么会有什么麻烦呢？”
　　孙大圣沉默良久，见他说得诚恳，略一思寻竟是一口应下了？！
　　就这样，二人结伴同行，游历人间数十载。只故地重游之时，又再次于开阳城内遇到了彼时状态不佳的田伯云和长孙公仪二人。
　　他二人的江湖传闻其实挺多。但零零总总的大多都是不怀好意的嘲讽和鄙夷！
　　一切源头都始于初见时，长孙公仪被魔修劫走的那一次劫难所致！
　　这么多年，孙大圣伴着他所认为的凡人散修杨晋戈在游走都城之后便于山中隐居，每日除了论道潜修，不做他想…
　　如今，杨晋戈不知何故，突然提出要故地重游，这才又出山入世来到开阳城内。
　　只是刚刚来了不过半日，就听街头人口相传，说是在中街菜市场有魔修落网，正午便要砍下其头颅悬挂都城以警示周边妖魔！
　　“要去看看吗？”
　　杨晋戈转身看向孙大圣。孙大圣皱眉，他对这类血腥事并无兴趣。只是听杨晋戈之言死有隐情便点头应和：“左右无事，去看看吧”言毕，人已自然而然被杨晋戈伸手拉着顺着人群往里走。
　　孙大圣并无不适，甚至多年潜移默化之下他还紧紧贴着杨晋戈身边尽量回避着人群的碰触？！
　　“魔修！噬我徒儿灵气，诱我门人，乱我白云观清净之道！所行所思…污浊不堪！卑鄙下劣！今为正我道修之法门…在此借其道场！公示极刑！”
　　中街菜市场，人头攒动！在一方小小的木台之上，一披头散发的人被强压着头跪在地上。
　　孙大圣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依稀觉得有几分熟识？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台上一老道祭出一剑就要照着那人的头颅劈下？！
　　当！
　　在众人下意识闭目时，一声轻响骤然传入场中之人的耳！
　　那人挣扎着抬头看去，便见一身玄衣的田伯云正皱眉站在他身前？！
　　“师兄…”
　　来人那一声唤，让台上那人浑身一颤！也激得台下的孙大圣神情一凛！
　　“那人是…那年你医治过的长孙公仪！？”孙大圣惊疑不定的开口询问。
　　杨晋戈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台上，被人当众拦下一击的紫蟾真人自觉失了脸面，再看到来人是田伯云时心中更是悲痛交加，他怒喝：“劣徒…如何至今仍旧执迷不悟？他哪里是你的师兄？！他早已被魔息魔化！乃是个不人不鬼的魔修！”
　　“师尊！”
　　田伯云闻言，只弃剑跪倒在紫蟾真人面前说了一句：“不论他是什么…我都认了！师尊，我与公仪定情结契…门中人尽皆知…如今我绝不能就此弃他而去！望师尊恩准！饶他一命！此后，徒儿定当细心管教…不会让他为祸一方的！师尊！求你了！”
　　“痴儿！痴儿！他已非人…何以存活？”
　　“师尊…徒儿在一日便不会让人伤他一分！若师尊…真的容不下他…便请师尊…将徒儿一并斩杀吧！”
　　“你…！噗！”
　　木台上，紫蟾真人被激得喷出一口鲜血后，整个人都瘫坐在太师椅上，不言不语。
　　台下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直呼一出师徒反目的好戏码！更是气得那紫蟾真人无可奈何的跺跺脚竟是不言不语的召回灵剑，御剑而去？！
　　众人见此也觉无趣的纷纷散场，只剩下台上的两人相对无言。
　　“师兄…”田伯云看着长孙公仪此刻狼狈至极的模样，心中又疼又怜…
　　若早知如此，他当日，断不会那般欺辱于他！只是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记忆中那个高洁的人儿已被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没事…”被田伯云拥在怀中的长孙公仪苦笑着轻声低喃道：“全是我…心甘情愿的…”
　　说着，人已经轻轻闭上眼，好似睡去了一般。田伯云不觉有异，依旧抱着人一声又一声的道歉，态度极其真诚！
　　可若不是多年前他扣下了治愈长孙公仪体内魔息的灵药，致使长孙公仪被魔息伤了根基，多年只能靠着丹药续命，灵力全无的话…也不至于…在他外出后，被山门中的宵小之辈极尽欺辱！以至于紫蟾真人撞破之时，气恼发狂…势要将勾引自己门下徒子徒孙的长孙公仪与集市当众打杀！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对不起，师兄…以后我不论去哪里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田伯云一声又一声的道歉，似乎在执意等待对方下一句的[没事]
　　可他，注定等不到了…
　　这么多年，身无灵力傍身受尽欺凌的长孙公仪，不论身心都已残破至极！撑着一口气等到如今结局，已是他最大的寿数极限！
　　台下沉默看着一切的孙大圣皱眉后退了一步，语焉不详的说：“你当年…明明说过…你治得了他？！”
　　孙大圣感应得到，台上的长孙公仪已然生机全无！自然也感知得到跟随他一同消散在空气中的那一缕黑色魔息！
　　“…我确实留了一瓶丹药给他们”杨晋戈沉吟道：“只是如今看来，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那瓶丹药并没有被长孙公仪服下…”
　　“为什么？”孙大圣抬头看着他质问道：“为什么你要急于离开？！”
　　你明明，可以留下来等他痊愈？！
　　后面的话，孙大圣说不出口，因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医道散修的人要无缘无故留守一处等着长孙公仪痊愈？！
　　“……”
　　知他心中难过，杨晋戈并不在意孙大圣的恶劣态度，只是叹息着重新牵着他往城外走。
　　“回去吧…”
　　杨戬在心中叹息。
　　他本以为，今日可以借由田伯云和长孙公仪之事点醒孙大圣的情爱之欲…却不想能巧成拙竟让人为此伤神…
　　不过…
　　为何那人没有将丹药交给长孙公仪呢？
　　杨戬心中疑惑。
　　多年的天神之尊让他逐渐低估了人性的阴暗和鬼祟心思。
　　田伯云和长孙公仪同为白云观弟子，二人资历相当，但各自天资却略有不同。是以，即便后来二人生情，田伯云也实在在心中对长孙公仪生出一丝嫉妒…
　　他艳羡对方的天资，又恐对方有一天会因遇上比自己更好的人果断舍弃自己便心生歹意…
　　于众人结伴出行之日暗中劫走长孙公仪，图谋不轨！谁知□□好后…长孙公仪竟真的被魔修劫走？！这才徒生事端牵扯出往后一系列的问题！
　　田伯云低估自己对长孙公仪的占有欲，也高估了长孙公仪对他的爱慕之心…
　　长孙公仪一生顺遂，突遭变故再三被人肆意欺辱本就身心受创！事后作为元凶之一的田伯云却以爱为名多加羞辱…几次三番…长孙公仪早已心存死志，对生不复求存…
　　他二人这般结局，有天意所为。但更多的，却是人祸所致！
　　杨戬只觉二人互有情愫以为田伯云会细心照顾这才将丹药交付他人之手！却忽略了人的独占欲让田伯云私吞了丹药，想要借此让一无所有的长孙公仪长长久久依附于他！终是…亲手毁了长孙公仪…
　　“师兄！！！”
　　杨戬牵着人走出中街时，依稀听得一声悲戚的呼喊！随之，一声惊天彻地的轰鸣骤然炸响！众人惊叫四散而去！中街的木台瞬间坍塌！炽烈的焰火将整个木台和被埋葬其中的二人尽数吞噬！
　　“师兄…这一生…我不弃你…”
　　“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情路艰难…人心险恶…无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