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不知道》莳酉

5、第 5 章

　　周六俞咛也没睡懒觉，收拾一番下楼吃了早餐，就打车去云玺售楼部。

　　车子直接开到门廊处，俞咛一下车，季杏含就迎过来，挽着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胳膊，“还是我的美人鱼儿最靠谱！”

　　“少来！”俞咛推开她，白她一眼。

　　她本来不想来的，季杏含急了连她都要威胁。

　　楼市惨淡，周末为了让售楼部人流好看点，季杏含叫了一个朋友一家六口来充当群众演员。

　　没想到今早朋友还没下楼，整栋楼就被封控了。

　　季杏含临时找不到人，只好打起了俞咛的主意。

　　“牛奶的粮我已经加购物车了，你来就寄你家，还加感谢费送上门。”季杏含在电话里威胁她，“不来就寄我家，你拖回去。”
　　她又补充：“一包猫粮一包猫砂，共40斤哈。”

　　很好！很nice！

　　就因为她穷，活该被她拿捏住！肆意使唤她当劳力嘛！

　　“好了嘛！”季杏含讨好地捏了捏她的肩，“牛奶今年的猫砂、猫粮我全包了嘛！”

　　“样样都是牛奶的。”俞咛没好气，“干脆叫牛奶来打酱油好了。”

　　“美丽大方温柔可人的美人鱼儿，”季杏含笔得一脸谄媚，“等姐下班带你吃好的！”

　　售楼部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季杏含反正没事做，就带着俞咛逛了一圈。

　　重新回到售楼中心，季杏含就去忙了，俞咛放眼望去，几乎每个销售身边都有几个人。她仔细观察一番，发现几乎都是和她一样，来打酱油的。

　　销售们招待着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走过场，耐心地讲解着。

　　一整天，俞咛把售楼部的角落都晃了个遍，还学会了分辨打酱油的和真正的客户。

　　周日，俞咛照样来到售楼部。

　　不同的是，今天比昨天热闹多了，还多了很多真正的客户。

　　季杏含招待完一桌子的人才来找俞咛，还没坐下就有人在不远处叫她。

　　“含含！”

　　季杏含的表情变了变，很快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转过身，看清一同来的人时，很真情实感地呀了一声，“校草！”

　　俞咛拿杯子的手紧了紧。

　　季杏含应该，不只，认识一个校草的吧！

　　俞咛心存侥幸地想着，扭转身看去。

　　两个男人已经走近，姜骏楠指了指旁边的人，问季杏含：“他是你学校的校草？”

　　“嗯，高中的。”

　　“巧了，”姜骏楠拍了拍旁边人的胳膊，“他是我大学的校草。”
　　“我们真有缘份啊，连校草都是同一个。”

　　“姜先生真幽默！”季杏含扯着笑脸，手掌向上，虚指了下俞咛在的桌子，“两位请坐。”

　　“会不会打搅了？”裴沿续沉声说着，扫了眼仰着头一脸呆呆的俞咛。

　　“不会不会，”季杏含摆着手，“这是俞咛，我高中同学。”

　　俞咛站了起来，到口的“裴总”又咽了回去。

　　此情此景，实在不想加太多身份标签，于是向二人笑了笑算打招呼。

　　心里在默念：员工什么的，忘掉忘掉全忘掉。

　　待大家都坐下。

　　季杏含让人端来了三杯水，自己则端着一盘圣女果和一盘旺旺雪饼回来。

　　她放下盘子，笑着坐下来，“是校草要买房，还是姜先生买呀？”

　　“是我啊。”姜骏楠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前两天才找你了解户型，这么快把我忘了？”

　　“哎呀没有啦，”季杏含陪着笑，“不是了解一下意向客户，和潜在客户嘛。”

　　“那是！”姜骏楠向裴沿续努了努下巴，“那家伙名下的房产不多，到时肯定会置办婚房什么的，可抱紧大腿啦！”

　　季杏含连忙掏出名片，恭敬地推到裴沿续面前，“校草，你有结婚念头一定要来找我啊！”

　　“……”

　　诡异的沉默。

　　“啊不是！”季杏含拍了拍自己的嘴，“看我激动的啊，你要买房来找我，户型楼层肯定给你最好的！”

　　季杏含把果盘和饼干推到俞咛面前，然后展开户型图讲解。

　　俞咛低头看着面前的两盘，不经意地往嘴里塞了一颗圣女果，看三个人都很专注，于是又吃了几颗。

　　季杏含的话术，可比她背过的导游词简单多了，她听了一天又一个早上了，可谓倒背如流了。

　　季杏含讲到最精彩的部分，声音不禁激昂，俞咛撕开了一包旺旺雪饼。

　　“咔嚓咔嚓。”真脆啊，嘻嘻。

　　她用手指抹掉嘴角的碎屑。

　　昨天吃了两顿外卖，季杏含良心过意不去，下班前特意向公司申请了她最喜欢的饼干和水果。

　　今天她的味蕾才有了安慰！

　　季杏含讲完概况和户型，便邀请两人去样板房参观。

　　俞咛本不想跟过去的，被季杏含扯了过来，低声说：“你老板在，怎么也得表现表现！”

　　表现啥？

　　不容她多想四人就来到样板房了。

　　样板房有好些人，有打酱油的，也有真正看房的。

　　季杏含一进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介绍了一整套行深的智能系统，“云玺的特点之一，是与行深合作全屋安装了智能系统。就是说，我们这用的所有电子产品，都载入了行深的智能系统哦！”

　　然后抱着智能开关讲解起来，“这个开关可以触碰，还可以语音控制。”
　　她点了点界面，然后说了句，“关灯。”

　　倏尔，室内所有的灯都关掉了。

　　在场的一片哗然，随即大家纷纷围了上来，窃窃私语。

　　“开灯！”灯又亮了。

　　“不单可以语音控制，还可以手机远程控制。”季杏含拿起挂在墙面的手机，才划开界面，房间里传来姜骏楠的喊声，“含含，你来一下。”

　　“哎来啦！”季杏含把手机塞俞咛手里，低声说，“我去看看，这里先帮我看一下。”

　　然后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俞咛正想把手机放回墙上，身后有人问她：“你是不是她同事啊？给我们说说手机怎么遥控呗！”

　　“对啊，看得正过瘾呢！”

　　“就是，快说说！”

　　“好……”俞咛缓慢地划开手机，里面的图标密密麻麻，她快速浏览着。

　　呜呜呜根本不知道要点哪个。

　　那就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吧！

　　她闭上眼，手指在屏幕上悬着，绕了一圈。

　　三、二、一，着陆！

　　还没睁开眼，手机被人抽走了，她悄咪咪睁开一只眼，高大的身影笼着她。他侧着身，胸膛与她的胳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裴沿续什么时候站她旁边了？！

　　他单手握着手机，越过俞咛点开墙上的控制面板，“这款智能开关可以控制家里的所有家电，灯、风扇、空调和窗帘……”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动作娴熟地在手机和面板开关来回。几个简单的动作，就把全部家电的开关讲得明明白白。

　　有些感兴趣的要上来体验一番，俞咛和裴沿续都退让了出来。

　　俞咛想着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想离开，谁知裴沿续就伫立旁边，屹立不动，左边是墙，身后是餐桌。

　　好吧，想走也走不了。

　　她小心翼翼地咩他一眼，他抱着臂，神色淡淡地看着前面的人群，像是看一场无关紧要的热闹。

　　她才收回视线，就听到对方沉沉的声音，“行深和远岸共同开发的这个软件，图标采用了远岸的设计理念，操作还是行深一惯的简明风格。”

　　“员工不熟悉，就是前期培训不到位。”裴沿续语气清淡，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看来周一要安排一场实操培训了。”

　　说完就迈步离开了。

　　俞咛看着他的背影发起了呆，这应该是认识以来，裴沿续对她讲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众人慢慢散去，白墙上黑色的手机和高级灰的控制面板，显得格外刺眼。

　　俞咛几步过去，一手紧紧扣住面板开关，葱白的十指颤抖着收拢。

　　她双眼微眯着，暗下决心：

　　绝对绝对，

　　不能让同事们知道，

　　这次的培训机会是她争取回来的！

　　呜呜呜呜……

　　*

　　季杏含带着他们把几个户型都看了遍，姜骏楠最后定了140方的，下订金签合同，手续办完一下午已经过去了。

　　季杏含大手一挥说：“今晚我请大家吃饭！”

　　姜骏楠一脸不认同，“是我买了新房子，我请才对。”
　　他笑眯眯说：“等所有手续办完了，你再请我也不迟啊。”

　　俞咛不由多看了姜骏楠几眼，他的意图明显到眼瞎都看出来了。

　　姜骏楠订了一家高档次的餐厅包间，点完餐还叫了一瓶红酒。

　　裴沿续说要开车不喝酒，老板都不喝，身为打工仔的也不敢喝，最后只有姜骏楠和季杏含两人喝。

　　季杏含喝了没多少就脸红了，忽而拉着俞咛的手往桌上一放，笑着对裴沿续说：“校草啊，俞咛现在行深上班呢。”

　　裴沿续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知道。”

　　“你知道？”季杏含的声音不自觉拔高，转而看向俞咛，无声发出，“瓦特？”

　　俞咛理解她的表情，肯定天马行空到以为他俩已经有私交，便解释道：“裴总是我表哥的女朋友的堂哥，周五晚去我小姨家吃饭，是裴总送我们回家的。”

　　“哦哦。”季杏含嘴上应着，实际在整理着复杂的关系链。

　　“校友、员工、亲戚，”姜骏楠笑着对裴沿续说，“看来你和你这位员工，挺有缘份的啊！”

　　俞咛：“……”

　　*

　　吃完饭出来，大家走向停车场，按原定计划，四个人都坐裴沿续的车回去。

　　走到裴沿续的车旁，季杏含倚着车身掏出手机，“你们坐校草的车吧，我叫代驾，不然明天没车开去上班了。”

　　“要不我来开吧。”俞咛说，“送你回去，我再打车回家。”

　　“别！”季杏含马上拒绝，“你那一手车，不是人人都坐得起的！”

　　“……”好嘛，她被嫌弃了。

　　“这样吧，”姜骏楠说，“我陪你叫代驾，先送你回家，明天一早我开你的车接你上班。”

　　“……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你一个人叫代驾我不放心。”
　　“就这么定了！”姜骏楠对裴沿续抬了抬下巴，“谁家的员工谁负责送！”

　　就这样，季杏含叫了代驾，和姜骏楠一同坐车离开了。

　　“走吧。”裴沿续摁了摇控，不远处的车“嘀”的一声解锁了。

　　还是那辆黑色的SUV。

　　车子平稳地驶进车海中，夜幕下，一盏盏路灯快速掠过，变换的灯光照得车内忽明忽暗。

　　静谧的空间里，裴沿续低沉的嗓音响起，“在行深，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在老板面前，不习惯也得说习惯。

　　“嗯，适应能力还不错。”

　　轻描淡写的一句，俞咛硬是听出了两分揶揄。

　　嗐，管他呢！

　　反正培训室也是行深的，待培训室也是待啊。

　　车子又安静地行驶了一会，红灯停下。

　　车内安静得过分，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发出了沉闷的“嗒嗒”声。

　　俞咛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心雷的鼓声，也跟着这个节奏鼓动着。

　　“周五那晚，你一直称我裴总，”裴沿续手指停下敲击，手肘撑在窗沿，“我有个疑问，想得到你的解疑。”

　　“什么？”俞咛转过头看他，心脏收紧。

　　“那晚，”裴沿续偏头看她，眼神如外面的黑夜般暗幽，“有没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