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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姐姐,我车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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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海市。寒冷而寂静的冬夜。
“咔哒——”
宁白莺拉开防盗门,把背包随手一扔,灯也没开,踢开玄关处双十一还没来的及丢的几摞快递盒子,把自己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房间一下子变得寂静。顺着窗缝挤进来的北风,带起厚欧纱窗帘的一角,轻轻晃动着。
她为了赶这个客户的婚纱定制加急单,连续加了一周的班。每天没日没夜的跑工厂、画设计、定面料、串线缝制,总算终于把赶在婚期前,把所有制作都收了尾。
客户是个准富太太,和这个年龄段,所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样,对婚礼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极为重视。
送过来的定制要求,大到基调和设计风格,小到袖口几厘米处绣几颗半径几厘米的珍珠,头纱几厘米处要多加几缕褶皱。一条一条的细则,密密麻麻的列了满满两大页A4纸。
难搞的甲方爸爸。
本来宁白莺一开始就都拒绝了。如果工期短,必然会压缩质量,她很担心,怕达不到客户的预期,让小姑娘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失望。
但那个年轻漂亮的准富太太,说自己是大老远慕名而来的,扯着她的手臂,好说歹说的求她一定要接。
宁白莺有颗菩萨心肠。本来就脸皮薄,还心软,哪架得住被小姑娘拽着求。于是口一松,也就没有推掉。
当然,定制费也确实很到位。
好在最后效果很惊艳。准富太太来取纱时,眼睛发亮地围着婚纱转了好几圈。在连续感叹了好几句“哇塞——”之后,前后左右360度无死角的照了九图发朋友圈炫耀。
准富太太走的时候,眯着眼笑着拍她的肩,
“不愧是宁工,大家说的对,这种人生大事,果然托付给你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那是当然,宁工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不过短时间内高强度输出创意和灵感,肯定也是有代价的。好像一直绷着的一股劲儿,一下子全松下来,宁白莺现在瘫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头疼欲裂,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房间空荡荡的。
孔怡还没回家。
今天是孔怡和她闹分手的第三天。
上周孔怡旅游回来,飞机是六点落地,冬天的天黑得早,孔怡闹着让她去机场接。刚好当天宁白莺约了客户试纱,离不开工作室,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说,我给你打个车,你自己回来。
但那天最后还是吵架了。
她刚一回到家,鞋都没来及换,就看到孔怡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的玄关处,堵着门,冷飕飕地盯着她:
“天这么黑哎外面,你关不关心我啊?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大晚上到站,一个人打车不安全?女孩子独自打车出事的那么多,你平时都不看新闻的吗?”
“担心呀...”宁白莺小声为难的解释,
“但我都和客户提前约好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抽不了身。”
“你什么意思啊宁白莺,又觉得我无理取闹了呗?又觉得我没有独立生活能力了呗?现在开始嫌我烦了呗?”
“我没有那个意思...”宁白莺连忙摇头,“六点多也不是太晚,咱们开个位置共享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走上前,伸出胳膊往孔怡身旁凑了凑,想抱抱她,没想到手被一下子拍开。
紧接着是一段疯狂输出。
——怎么别的人谈恋爱就有那么多时间呢?就你要挣钱,就你忙?
——你真就那么缺钱吗?还是说,或者说,你又在嫌我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钱了是不是?
——不住就不住,你家又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大宫殿,非得我腆着脸,不住宿舍,跑过来找你,谁稀罕住这儿!
——砰——
意料之中的。
摔门而出,拉黑好友,不接电话。
一整套冷暴力连环招。
宁白莺和孔怡也处了两年多的对象,对她这一套熟悉的很。
一般也没什么大问题,想强行联系呢,也联系不上。等孔怡过了三四天,自己气消了,就会跑回来住,给她个台阶下。
到时候宁白莺再给她道个歉,做顿好吃的,送个礼物哄一哄,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宁白莺翻了个身,把头深深地埋进靠枕里。
孔怡还在念书,自己已经工作了。对方总是期望能像校园情侣一样,天天腻在一起,谈没有负担,没有经济压力,天真无邪又甜蜜蜜的校园恋爱。
宁白莺作为一个要自食其力的上班族,想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实在是有点吃力。
作为婚纱设计师,也算半个自由人。宁白莺的工作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大多数时候,还是能挤出时间多陪陪孔怡的。
担心她们食堂饭不好吃,平时宁白莺时不时地去她们学校给孔怡送个饭,改善一下伙食。
又或者,陪她去图书馆自习念书,画作业。孔怡学的也是服装设计相关,画图时宁白莺坐在旁边,也能给她的作业指点指点。
时间长了,孔怡的同学也都认得宁白莺了,大家以为她是孔怡的亲戚表姐,纷纷跑过来和孔怡说:
“你表姐长得好好看哦!你知不知道,上周还有人以为她是咱们学校的,偷拍她挂表白墙找人来着。”
“我要是有个对我那么好的表姐就好了!羡慕死了!”
“就是就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表姐要是能有你表姐半分,我就知足了!”
“你快帮我问问,你表姐还缺不缺表妹,我第一个举手报名。”
甚至有男生问孔怡,宁白莺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能不能帮忙要个微信牵个线,试着追追。
而孔怡这时候,往往也就笑笑,就当是认下了孔怡的表姐身份,绝口不提俩人的情侣关系。
虽然从心里,宁白莺还是希望在对象嘴里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但孔怡还在上学,可能不想分心去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言论。
对此,宁白莺表示充分的理解。
同样的,两个人平时在一起时的花销,宁白莺当然支出负责大头。
宁白莺觉得道理很简单,自己工作了,总不能欺负还在拿父母生活费的学生。但时间长了,孔怡总觉得自己不赚钱、没本事,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没安全感,总莫名其妙地觉得宁白莺嫌弃她。
无心的、毫不相关的话题,总能被引申到嫌她白吃白喝上面。
其实一点都没有怪她的意思,真是太能发散思维了。
宁白莺叹了口气。
她好好念书就好了。
我努努力,生活负担也没有那么重。
说到底还是小孩子。
算了,等她毕业说不定就成熟点了。
不想了,脑袋疼。
宁白莺翻身起来,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门。
冰箱里空荡荡的,除了半颗已经干掉的大蒜,什么东西都没有。
宁白莺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唉,真可怜,孤家寡人就算了,还要饿肚子。
没办法,只好出去买东西了,这个点了,订外卖也不太方便。
她把半颗大蒜扔进垃圾桶,随便套了个大衣,趿拉上运动鞋,打算溜达溜达,去楼下的面馆点碗热乎乎的馄饨。
冬夜的寒风刮得很凶,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温度还没低到可以积雪,雪花落下来,就化在路面上。不一会儿,湿润的路面上,就结起了薄薄几片碎冰。
宁白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寒风之中,宁白莺余光见到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驶过,紧跟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将路边的树上,零零碎碎的积雪纷纷震下来。
“咚———”
“哎呦呦呦呦呦——”
一个人摔倒在路面上,发出一声哀嚎。随即便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机车皮衣、黑色牛仔裤,脚蹬着一双黑色马丁靴的少年模样的人缓缓站起身来,揉着发痛的屁股,倒吸着气低声哀叫着。
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的,都追求什么极限活动什么刺激感。大晚上的还不消停。下雪天飙车。
你看看,摔了吧。
宁白莺翻了个白眼。她纠结了一下,但到底还是同情心作祟,于是连赶几步走上前,垫脚望了望。
看那个人爬起来的背影,好像没什么大事,她便就放心了没再上前,裹紧大衣的领子,继续着自己的步伐,向着面馆走去。
自己还饿着肚子呢,就别操心别人了。
没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当宁白莺都走出去了几十米时,忽然听到有人远远的叫她。
“诶那个——,前面那个美女姐姐。”
是个又清亮又甜的女声。
四周没有别人,而且她叫的是美女。
那肯定是在叫自己。
宁白莺很有自信的想。
于是她停住脚步,刚要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戴着头盔的身影,一边向她挥手,一边跑着迎上来。
宁白莺怔了一下。
没想到哇,刚刚那个骑机车摔屁股蹲儿的,是个女孩子。
她正暗暗腹诽着,面前的大黑头盔开口了,
“姐姐,能不能受累帮个忙?我车倒了,一个人扶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