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实》离机

9、第九章

　　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有什么区别么？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除了晚上被吵醒了好几次，姐姐们的声音有点太大以外，用枕头捂住脑袋的红叶感觉自己其实睡得还不错。唯一有些头疼的，大概也只有早上起来的时候赤木茂已经比自己提早醒过来了。

　　“早上好。”

　　听着他的声音红叶有些恍惚地坐起，抬头看着五十年代的木制天花板与和式顶灯发呆。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确认没在做梦后红叶突然又倒了下去，猛地把被子盖在头上决定睡个回笼觉。

　　看她像是逃避现实一样的动作赤木茂先是愣了愣，随即没忍住笑了一声：“不起床么？”

　　“不要。”

　　“你的衣服在这里，我会出去。”

　　“……”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赤木茂看了眼窗外，顺手将窗户关严：“在牌局之前，稍微忍耐一下吧。”

　　不是很想知道赤木茂这句话的意思，听到关门声时红叶从被子里探出头，慢吞吞打开昨天他带回来的袋子。里面是很普通的衬衫和裙子，以及一套明显是香子小姐送过来的内衣。

　　“……”

　　所以一起住果然很不方便！回头她也去找个Mafia组织做代打，在这个年代她就不信她赚不到钱！

　　愤愤地换上衬衫和裙子，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红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想绑起来却又犹豫了下，最后只是梳理通顺，没有彻底地绑起来。

　　“你说白天这里很安全，对吧？”

　　“嗯，但是也要小声一点。”

　　扭头看向被推开的门，赤木茂用手指压在自己的唇上，对着红叶微微低头：“吵醒她们补觉会很可怕。”

　　她懂。

　　少女依旧披散着一头长发，身上穿着的衬衫长裙明明是最普通的款式，但配合着她深邃的瞳与漂亮的五官，反而让人觉得她身上似乎是穿着什么高级货。

　　伸出手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腕走出门，走过古旧街道时赤木茂看她似乎对周围格外感兴趣的样子放慢脚步，手一点点往下滑着握住了她的手：“红叶酱有什么感兴趣的？”

　　“我都很感兴趣？”

　　虽然不是没见过这种风情街，但是真正置身于此的感受还是完全不一样的。连天空树都没建起来的东京太过于特别，而周围又是一副飞速发展的模样，总觉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有想要去的地方么？”

　　现在的横滨，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的港口Mafia地标大楼。

　　“等以后吧。”

　　不过就算横滨和东京很近，但那也是在新干线的基础上，真正要用两条腿走路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了。想到这里红叶叹了口气，扭头看身侧的少年也有点别扭：“你早上一般会怎么度过？”

　　“嗯……上课。”

　　“……”

　　好样的，居然是个好学生。

　　“但是现在是暑假。”

　　像是有些无辜地开口，赤木茂想了想后也好像有点不记得自己会在之前做什么：“大概是……闲逛？”

　　“你好有空。”

　　“那红叶酱呢？平常会做什么？”

　　“吃饭睡觉打麻将揍小鬼。”

　　想到自己之前的教学时期，红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老了十岁：“还是个讨厌的小鬼。”

　　“一直在打麻将？那除了打麻将呢？”

　　“……”

　　除了打麻将呢？

　　选择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小店，钻进去后照着赤木茂的点单红叶也随便来了一份一样的茶泡饭。两个人虽然起得早，但是在街上不断走着再加上早上还要躲开各位姐姐，半中午的时间倒也有不少饭店已经开始营业。

　　看到送上来的食物，红叶拿起勺子抿了口茶汤，随即才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继续说下去：“另外的话，大概就是还有骂老板了。”

　　“咳。”

　　“以及和老板要工资。”

　　说到之类她瞬间振奋，表情都变得凶狠许多：“给老板打工，吵分成比例，再带小孩。”

　　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一开始就太宰治一个也就算了，后来再来了个直接干翻一切的中原中也，在港口Mafia带孩子的日子简直是没完没了。

　　但是带赤木茂打牌……

　　嗯，赤木茂比太宰治会打牌多了，她喜欢聪明人。

　　“真辛苦。”

　　“还好，钱够了就行。”

　　不是很在意赤木茂的评价，慢慢吃完这一份茶泡饭后红叶撑着脑袋，有点没滋没味地啃着面前的腌萝卜：“接下来……”

　　“接下来，红叶酱想去海边看看么？”

　　海边。

　　她穿越的地方。

　　因为是夏天的缘故，虽然昨天有着暴风，但今天的风和日丽完全抵挡不住人们前往海边的心情。被赤木茂拉着走到海边，注视着眼前的大海红叶撑在靠海的栏杆上，感觉自己比之前多了不少好奇：“你带我来这里的意思是什么？”

　　“红叶酱，你想不想回去？”

　　“……”

　　果然，他知道。

　　虽然穿越的那一瞬间身体变小衣服也变了，但红叶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的身体。而眼前的少年，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从异世来的人。

　　“你不应该把我交出去么？”

　　“交出去？为什么？”

　　少年依旧是那种平淡的声音，他站在那里望着海平线，良久后才发出一声轻笑：“明明是我看到的红叶酱，为什么要把你交给别人？”

　　“你——”

　　“红叶酱，你来到这里之前，在做什么？也是在玩Chicken run？”

　　赤木茂洞察人心的能力实在太强，红叶低头看他将自己的手稍稍提起，然后一点点弯曲着变成十指交握紧扣的模样：“红叶酱能出现在我面前，很有趣。”

　　“只是有趣？”

　　“如果说这就是命运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很坦然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少年带着笑转过身，强行拉着人走在沙滩上：“麻将很好，红叶酱也很好。”

　　“你还不如连起来。”

　　“打麻将的红叶酱很好，嗯，接下来如果还能继续和我打，就更好了。”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少女有着和别人不同的气息、出牌的声音、甚至于连走路的声音都完全不一样。听到这些完全不同的东西，比任何一件事情都让他想要继续看着她。

　　“红叶酱。”

　　“什么？”

　　“你会想要回去么？”

　　少年已经将自己带到了海边，红叶甚至于有种如果说“是”，他说不定会直接带着自己走入海中，回到之前他们玩Chicken Run掉下来的那个地方。他终于停下脚步站定在原地，红叶盯着远处的海平线，却慢慢伸手回握住了他的手。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没有区别。”

　　“诶？”

　　听到他诧异的声音红叶一瞬间笑了起来，转头看他的表情很是得意：“终于让你惊讶了？”

　　“没有。”

　　“因为没有不一样嘛，就算回去了，头上还有个老的，下面两个三个甚至以后说不准有更多的小的要我去教，只有尾崎能懂我有多痛可太无聊了。再说了——”

　　教人打麻将也是打，但绝对没有比教赤木茂有意思。

　　“会让你觉得有区别的。”

　　并没有什么轻哼也没有什么叹息，雪色头发的少年只是平静地阐述着事实：“因为红叶酱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区别。”

　　“你就这么自信？”

　　“因为是红叶酱嘛。”

　　因为是她，她和别人不一样。

　　赤木茂手的温度似乎比普通人更冷一些，微凉的触感在夏日里很舒服，但又因为自己的体温在慢慢上升，逐渐变成了分辨不出到底是谁更暖和一点的温度。走在波光粼粼的海边，偶尔注意到他弯腰拾起贝壳又递给自己的样子，红叶突然觉得好像下了牌桌，她也很少有这么轻松过了。

　　“我以前在横滨。”

　　“嗯。”

　　“但没有去过横滨的海。我是说，和现在一样这么走走，捡点贝壳之类的。”

　　手里已经被放了好几个赤木茂挑的贝壳，红叶索性也弯下腰准备捡几个回去看看能不能串成一条手链：“应该算是第一次。”

　　“之前呢？”

　　“要么去……吃饭，要么就是做些比你昨天晚上做的更复杂一点的事情。”

　　自己和自己打麻将，一个人摸所有的牌，看看要怎么样才能“自己赢自己”。

　　听到红叶的形容赤木茂注视着她，良久后才又应了一声：“很厉害。”

　　“对吧？”

　　“那今天晚上，可以和我来试试看么？”

　　“嗯。”

　　想到不能发出太大声音这点，红叶点了下头，随即又勾起嘴角：“和你打，我会出千。”

　　“我也会。”

　　“被我抓住了要砍掉一根手指，这样也不介意？”

　　“不是十根都给你了么？”

　　少年突然抓住她的另外一只手，同样十指相扣之后眼睛在太阳的照射下仿佛能让人看见流光闪烁：“十根。”

　　双手都被握住，红叶看着两个人交缠着的十指，看向他时笑了笑：“好贪心。”

　　“所以红叶酱想要么？”

　　“……”

　　她想要么？

　　左手被慢慢松开，然而两个人依旧互相握住的另外一只。她坐在礁石上侧过脸，看海浪拍打出的白色泡沫，像是露出了个笑。

　　“全部有点太多了，还是先给我一半吧，赤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