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夏》元一乙

1、南城的夏

　　《南城的夏》

　　元一乙/文

　　01

　　元笑笑和秦北的认识纯属一场乌龙。
　　那是在南城的盛夏天。

　　元笑笑给卖家送捧花，骑车不戴头盔，市中心十字路那处被交警大叔抓了个正着。

　　交警大叔抄着一口本地腔：“骑车要戴头盔你知道吗？”
　　元笑笑怂：“……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不戴？”
　　元笑笑低头，脚尖在约有40度的高温地砖上摩：“……因为会塌发型。”
　　元笑笑下午还要参加朋友生日宴，大早上特地花钱整的梨花头。

　　“你说什么？”交警大叔没听清，拔高音：“大声点。”
　　元笑笑捻着发丝，想要不要把她做头发花了多少钱一起说出来。

　　今日出警的有两队人马，元笑笑被这位个头最高看着最壮实的交警大叔连车带人拉到马路牙边。
　　正值当午，烈日炎炎，蝉鸣叫人烦躁。

　　“大叔。”旁边还有个比元笑笑早被逮住的男子插话，“她说会塌发型。”
　　元笑笑和大叔闻声望去。
　　男子还跨坐在粉色电动车上，抖着一只脚，梳了大背头，一样没戴头盔。

　　粉色电动车显得滑稽。

　　阳光刺眼照下来，元笑笑眯起眼，男子却像个没事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儿转，上上下下把元笑笑打量透，语气吊儿郎当：“发型不错。”
　　元笑笑垂下的手捻了捻裙摆，也盯着男子看，甚至怀疑男子下一秒会噘起那副薄唇朝她吹口哨。

　　不像什么好人。

　　“这是理由吗？”交警大叔是真生气了，劈头盖脸的骂：“你俩串通好的吧？好玩吗？拿出行安全当儿戏吗！”

　　男子笑得肩颤。
　　原是男子先前也用发型的理由搪塞交警大叔。

　　元笑笑最后和男子一样领了项稀奇古怪的罚。

　　南城新出的交通“罚”规，元笑笑被交警大叔要求在朋友圈发交通法规，集满五十个赞才能离开。
　　“本人因骑电瓶车未戴头盔且逆行违反交通规则，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道路安全意思浅薄被交警拦下后进行教育，需将安全内容发到朋友圈集赞五十，希望大家以我为戒，遵守交通安全规则。”

　　元笑笑好友不多，发了朋友圈后迟迟集不满赞。
　　交警大叔旁边继续值勤。

　　因是初犯，元笑笑车没被扣走，但被要了身份证号，记过一次违规罚单。
　　拿着罚单的元笑笑觉得不太真实。
　　元笑笑从小是乖宝宝，最重的惩罚不过是读书时刘海稍过眉仪容仪表扣分罢了。
　　遇上事自是不懂“作弊”“投机取巧”法。

　　倒是那“看着不像好人”的男子递过手机来，屏幕上是微信好友二维码，“呐，加个好友呗。”
　　元笑笑下意识后退，目光警惕。
　　男子抬晃了下手机，挑眉，“帮你点赞。”
　　烈日当头，谁也不想再这儿多待一秒。

　　02

　　微信自然是加上了。
　　秦北和大多数男生一样，加了漂亮女孩微信，第一时间肯定是翻对方朋友圈。
　　女孩子朋友圈五彩斑斓。

　　秦北在空调房里翘脚刷女孩子的朋友圈，袁富递冰镇可乐给秦北，秦北腾不出手拧瓶盖，还想袁富帮忙。
　　袁富哪肯，还抱怨上：“让你帮忙送个餐做不到，现在连拧瓶盖自己喝水都要我喂？你滚吧，本店寒酸，养不起您这位大少爷。”
　　秦北是来南城度假的，暂时投靠兄弟袁北，顺便帮袁北经营的中餐厅跑腿送外卖，哪里想秦骑手上岗第一天就被交警大叔抓个正着：“谁知道你们这儿骑电动车不戴头盔犯法啊。”
　　袁富啧声：“扯。”

　　秦北不理袁富，继续逛女孩子朋友圈。
　　秦北就是闲，一口气从最新一条刷到末尾。

　　倒是让秦北翻出好东西来，秦北敲开两人空空如也的聊天窗口，发去消息：“你也是十中的？”
　　对面是秒回：“？”
　　秦北放下手机，拧开冰镇可乐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才重新打字：“你是不是没给我备注。”
　　对方没回。
　　“我叫秦北。”秦北继续问，“你叫什么？”
　　对方没反应。
　　秦北：“你是高二三班的？”
　　窗口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秦北眼角上扬，“12级？”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消失了。
　　秦北：“我高二六班的，咱们是校友啊，元笑笑。”

　　女孩子的名字被陌生男子扒出来。
　　元笑笑急了，秒回：“你知道我？”
　　秦北又喝了几口冰饮，“校友，你朋友圈设施全部开放。”

　　元笑笑：……
　　秦北现在是没照镜子，如果去照，那肯定能看到自己裂到后脑勺去的嘴角。
　　收银台后的袁富隔老远都能闻到到秦北浑身散发的愉悦气息。

　　“真的是你啊，元笑笑。”秦北一副在回忆海洋里拾美好片段样，把对元笑笑的记忆娓娓道来：“高二《红楼梦》解析兴趣班，你是经常陪林老师上台讲解的语文课代表，对吧？”

　　03

　　彼时元笑笑正在参加大学舍友的生日会，舍友许娇社交能力强，把原宿舍和隔壁宿舍几人全请来了。
　　包了六小时段的KTV大包厢，结束后还有西餐厅晚餐。
　　元笑笑朋友不多，许娇算是为数不多里关系较好的。

　　包厢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略显嘈杂。
　　手机微信里，那个叫秦北的在套近乎。
　　元笑笑对这号人没什么印象，但也可以说是因为元笑笑学生时代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许娇是和元笑笑一高中来的，元笑笑等许娇放下麦克风，才悄悄移到许娇身边，趴许娇耳边问：“娇娇，你认识秦北这个人吗？”
　　许娇一时没听清，扭开头：“什么？”
　　元笑笑四下望了一圈，没其他人注意她们这边，才把手机聊天记录拿给许娇看。
　　许娇一脸茫然地把消息粗略浏览一遍，递还手机时说：“有些印象，但不确定是不是，过几天给你答复。”
　　元笑笑也只能点头作罢。

　　不够许娇没让元笑笑等太久。
　　次日元笑笑继续帮堂姐花店送花的路上，收到许娇的消息：“昨天喝高了信息没过脑啊！我现在想起来了！秦北？你说的是秦北吗？是那个理科班的化学才子秦北啊！”

　　元笑笑是在等红路灯间隙接到许娇电话的。
　　还是上次那个市中心十字路口，吸取教训，元笑笑这次戴了头盔，车后座箱里是谨慎包装的鲜花捧，今天十字路口抓违规电动车的交警只有一位。
　　元笑笑戴着蓝牙耳机听电话。有那么几秒怔楞，“什么才子？”
　　许娇酒醒了，脑子也清醒了：“秦北啊，当年六班的化学课代表啊！才华横溢，翩翩美少年啊！”

　　元笑笑只带了左边单声道耳机，右边是马路上嘈杂车流声。
　　许娇的形容让元笑笑怀疑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红灯变绿灯。

　　元笑笑决定先暂停该话题，“我先送货，晚点聊。”
　　许娇点头：“好，你骑车注意安全。”

　　元笑笑今天的花是送到华金写字楼大厦30楼，等电梯时元笑笑看了眼墙上楼层分布图。
　　30楼整大平层是家配音工作室。

　　大门装修精致，前台是个梳着双马尾、二次元装扮的女生。
　　元笑笑揣着花进来，前台妹子热情上迎。
　　只是妹子在寻问签收人是谁时，元笑笑楞了下，翻出堂姐发给她的订单截图，下单署名只显示“苏先生”。
　　“是给老板的花吧。”妹子了然，接手花捧，却又疑惑，“是谁给老板定的啊……”

　　“我定的。”有阵男音由远至近。
　　背景墙后走出个身材高挑男子。
　　元笑笑闻声望去。

　　秦北自然而然挥手朝元笑笑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元笑笑：“你……”
　　秦北让前台妹子把花拿去插好，转头给元笑笑解答：“看你朋友圈，你宣传过这家花店。”
　　元笑笑：……
　　秦北眉眼含笑，盯着元笑笑看。

　　公事还是要公办，元笑笑伸出收货单，说：“请签收。”
　　秦北顺了前台笔筒里的笔，洋洋洒洒在元笑笑递来的收货单上签字。
　　元笑笑没想久留，也没什么旧要叙。
　　秦北却不想这么快和元笑笑道别，“渴不渴？给你拿瓶水喝。”
　　前台妹子好眼力，秦北话落，妹子就起身去茶水间拿水饮。

　　元笑笑连连说不用，前台妹子不跟元笑笑客气。
　　秦北半靠在台面上，点评元笑笑今天的发型：“你今天没整梨花头。”
　　元笑笑扯了个不尴不尬的笑。
　　秦北：“头发扎起来也好看。”

　　元笑笑呵呵了两声。

　　前台妹子动作快，拿了瓶冰饮来，顺便把苏老板也一块带过来。
　　苏玮玮是是秦北朋友兼临时上司。
　　秦北昨晚就把袁富那的骑手跑腿工作辞了。

　　苏玮玮比秦北和袁富都大，但看热闹起八卦的性子三人五十步笑百步。
　　苏玮玮吹了声口哨：“哟，这谁啊，不介绍介绍。”

　　元笑笑看着那着装风度翩翩样的男人走到秦北身边，单手搭在秦北肩上。
　　秦北拍掉苏玮玮的手，稍扬下巴，稍眯眼，盯着元笑笑看：“校友。”

　　元笑笑被俩男人打量着，十分不自，却又保持礼貌，同花店的真正顾客点头，说辞和秦北一致：“我们是校友。”

　　04

　　哪想苏玮玮接的话是：“那下次买花可以打折吗？”
　　元笑笑余光瞥见秦北在偷笑。
　　“如果您常支持小店生意。”元笑笑皮笑肉不笑，“自然是要给打折的。”
　　“那可说定了。”苏玮玮是确定要把这桩生意做下来，“到时候我就报你名字。”
　　“我新老板，苏玮玮。”秦北正式和元笑笑介绍，胳膊肘捅了下苏玮玮，“她叫元笑笑，我高中同学。”
　　苏玮玮笑道：“有空常来做客。”

　　元笑笑只当是客气话。
　　秦北把冰饮硬塞给元笑笑，按电梯，送元笑笑下楼。
　　秦北健谈，还颇有几分自来熟样，也不管元笑笑感不感兴趣，一路和元笑笑做自我介绍。
　　秦北在北城时是当地电台播音员，今天来苏玮玮这儿，是来签谈南城FM754频道夜间情感电台播音员的合同。

　　元笑笑对这块不了解，嗯嗯哈哈点头，没多深问。
　　元笑笑是认定两人过后不会再有交集，没去细听秦北的话。

　　可命中有缘的人总会再见。

　　几日后，元笑笑在替同事参加南城七中辩论赛做临时速录员兼职时，再次与秦北相遇。

　　今年是七中第八届辩论赛，每年举办辩论赛是七中特色，各大学校均会派送本校辩论团队前来参与。
　　工作人员引元笑笑在速录员位置落座。
　　速录机元笑笑自备，桌子上有台还没开机的笔记本电脑。
　　工作人员并没注意这边的情况，元笑笑自己开机，发现没插外接电源，环顾四周，没找到插头，元笑笑起身询问旁边几人：“你好，请问……”
　　旁边几个围一圈的工作人员聚回头。
　　站圈中心的秦北一眼就看到元笑笑，惊呼：“笑笑？”
　　元笑笑手还举着插头。
　　四目相对，皆是惊讶。
　　秦北让旁边几个人先散开，走到元笑笑跟前，“不是。”秦北解释，“我这次真没设计和你见面啊。”

　　秦北今天穿着正式，西装领带，还做了个头。
　　元笑笑放下举插头的手，从惊讶中缓过来，点头：“嗯。”
　　元笑笑也是临时替朋友接的活。

　　最后是秦北帮元笑笑找到被临时铺的地毯下找到插头。
　　秦北也是来帮朋友的忙，做这场辩论赛的临时主持人。

　　“你是速录员啊。”秦北对元笑笑摆出来的速录机颇感兴趣，主持人的话滔滔不绝，“我以为当年那个穿白裙子把黛玉葬花娓娓道来的女孩子，会选个文绉绉、古朴典雅的工作。”
　　元笑笑被他逗笑，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是文绉绉又古朴典雅的工作呢？”
　　秦北比了个拨弦动作，“弹古筝啊。”

　　元笑笑再次被他滑稽的动作逗乐。

　　辩论赛如期举行。
　　秦北串场做主持人，元笑笑从辩论开始就戴上耳机，目不转睛敲打键盘，记录稿件。

　　高中生的辩论赛激情洋溢，几个团队比拼，正式结束收工时已是夕阳西下。

　　元笑笑把文件整理好，收好东西。
　　秦北换下西装，在会议室大门口等元笑笑。

　　两人关系似融洽不少，秦北要帮元笑笑提装速录机的包，元笑笑婉拒了，秦北便又说：“一起吃个饭吗？”
　　没给元笑笑拒绝的机会，秦北又补充：“我请客。”
　　元笑笑心情不错。
　　也可能是因为秦北今天像个正儿八经的主持人。
　　元笑笑点头：“我想吃火锅。”
　　秦北：“OK啊。”

　　秦北带路，元笑笑提包跟后头。

　　夕阳打在教学楼悠长走廊上。
　　两人影子被拉得又长又远，泛着金灿灿的夕阳光影。

　　05

　　凡事有一就有二，一起吃过火锅后，秦北陆续又在元笑笑堂姐的点下单过几次花，都是元笑笑帮忙送货上门，上门送完货，秦北都约元笑笑留在工作室吃下午茶。

　　一来二去，元笑笑也和秦北渐熟络起来。

　　元笑笑对秦北最初刻板印象逐渐改观，元笑笑同时旁敲侧击从许娇那多多少少了解到秦北从前事迹。
　　许娇对秦北如今从事的行业发出感慨，“没想到当初个化学天才，没去研究新元素，居然跑去当电台主持人啊。”
　　元笑笑也没想到。

　　更有趣的事，许娇和苏玮玮熟，对方那边似也在打听元笑笑的事。
　　许娇和苏玮玮八百个心眼，两人合伙谋划，来了场四人三天两夜周边游小旅行。

　　旅行目的地在南城隔壁的海市，依山傍海。
　　海市出名的景点是环岛兜风和夜市美食。

　　是自驾游，苏玮玮开车，许娇坐副驾。
　　元笑笑同秦北被安排在后座。
　　元笑笑出门前特地整个了梨花头，秦北也整了个大背头。
　　两人对着彼此的造型梦回初见之景，元笑笑感慨世事无常，谁能想不到两月时间，两个陌生人会一起组队旅行。

　　民宿是苏玮玮定的，两间标间，民宿就在景区古镇上，放完行李后，四人相约逛古镇。
　　午饭是在古镇上有名的小吃店解决的。

　　老板把热乎乎的蚵仔汤和排骨饭端上来，元笑笑搅拌着汤散热。
　　用餐桌是正方形，秦北坐在元笑笑对面。
　　两人中间隔着两碗汤碗距离，汤上蒸汽成条往外冒。
　　雾朦朦一片。

　　许娇和苏玮玮似几百年没见面，见面至此聊不停，话题从“你毕业后去干什么”聊到“隔壁谁谁家狗生几窝”。
　　小吃店隔壁是家鲜榨果汁铺，芭乐味道尤甚。
　　秦北问元笑笑想不想喝，元笑笑眼里有期待的光。
　　秦北起身，又象征性问另外俩人喝不喝，聊得正起劲的两人均摇头。

　　秦北最后一手握着一杯芭乐汁回来，气氛正好融洽，旁边老风扇嘎吱嘎吱响，秦北把冰凉凉的杯壁往元笑笑手背上碰。
　　许娇和苏玮玮在八卦秦北元笑笑的认识过程，从第一次见面说起。

　　秦北说：“第一次碰面是偶然，第二次是预谋，第三次。”秦北和元笑笑相望。
　　他眼里有她的倒影
　　元笑笑轻启唇，帮他补充：“是缘分啊。”伸手，握住秦北递来的冰饮料。

　　元笑笑是资深吃货。
　　晚饭时许娇不和元笑笑逛，元笑笑就拉着秦北从街头吃到街尾。

　　牛蒡香松烤饭团，百香果茶冻，贡丸汤，菜脯蛋。
　　空着肚子进街，鼓着肚子走到巷尾尽头。
　　巷尾有一处荷花池塘。
　　正值荷花盛开季节，借着池边路灯的光亮，元笑笑和秦北站在池塘边，欣赏着满池盛开的荷花。
　　荷叶下是欢快游走的锦鲤，鱼儿尾巴一摇一摆，荡漾出一圈一圈涟漪。
　　远处有条熙攘纷杂的街道。

　　荷花池边还有几位穿汉服拍摄的游客。
　　倒有几分红楼梦中人的感觉。

　　秦北递给元笑笑一瓶矿泉水，目光在前面汉服游客上过了几眼，“这一幕在《红楼梦》里有词句形容吗？”
　　“你怎么老提《红楼梦》？”元笑笑刚吃完炸枣，嘴黏，拧开矿泉水灌了好几大口。
　　秦北说起上学那会的《红楼梦》解析课，“这是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啊。”
　　“那我来改变一下你的刻板印象吧？”元笑笑拧紧瓶盖，朝秦北挑眉：“明天带你兜风要不要？”

　　秦北哦声，来了兴趣，“好啊。”

　　元笑笑说做就做。
　　次日一早。
　　元笑笑从房东那租来了辆电瓶车，嫩粉色系。
　　秦北从屋里下来时元笑笑正在试车，看到秦北出来，元笑笑招手让秦北过来：“走，兜风。”

　　06

　　秦北原地站了几秒，上上下下把元笑笑打量一遍，“等一下。”说完扭头跑回民宿。
　　几分钟后元笑笑看秦北提着两顶安全帽出来。

　　秦北把那款粉色安全帽扣在元笑笑头上，收了力道，尽量不磕伤元笑笑。
　　元笑笑嘴上说：“压垮我发型。”脑袋却没动。
　　任由秦北摆布。

　　秦北温热指尖划过元笑笑下巴，边帮元笑笑扣着扣子，边说：“都是有前科的人，再被抓就要扣车了。”
　　挡风板掰下来，把元笑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元笑笑透过挡风板，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北。
　　秦北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夏日的光，认真而温柔。

　　蓝天白云。
　　元笑笑把电瓶车开得稳稳当当，秦北抓着她乱飞的衣角。
　　海风阵阵吹来。
　　凌乱而惬意。

　　元笑笑停在空旷处。
　　秦北把电瓶车锁好，海风徐徐，元笑笑迎风闭眼，张开双手，感受自然的美妙。
　　秦北笑说：“海风吹多了会黑。”
　　元笑笑往海边走，“不怕，享受当下啊！”

　　浪花朵朵，拍打沿岸。
　　元笑笑脱了鞋赤脚踩沙，海边沙滩还有许多散客。
　　沙滩上散落树枝和贝壳。
　　秦北没脱鞋，跟在元笑笑身后。
　　元笑笑净白的脚丫子一步一陷在沙子里，几次差点被半截的发黑树枝绊倒。

　　秦北三两次出言提醒：“小心。”
　　双脚在原地打了个圈，元笑笑回眸朝秦北笑，“没事，我……啊！”
　　话还未完。
　　秦北就眼睁睁看在原地转圈圈的元笑笑左脚被右脚绊倒，哎呀一声，摔到在地。
　　连冲过去接住人的机会都不给。

　　“……”

　　秦北上前，伸手，要搀扶人。
　　元笑笑沾了满身沙，尤其冒了些汗的掌心上沙子更多。
　　秦北双手修长，白净，伸到元笑笑跟前。

　　元笑笑看眼前的手在轻颤，沿手臂视线往上抬，秦北肩膀一颤一颤。
　　元笑笑不客气拍掉秦北的援助之手，挣了两下自己站起来，边拍掌心里的沙子，边说：“笑，再笑。”
　　秦北的笑不加掩饰起来，“这下真的对你的刻板印象有改观了。”
　　元笑笑撇嘴，把身上沾的沙子抖掉：“……我宁愿还是第一印象。”
　　秦北笑声更大了些。

　　海边人来人往。
　　元笑笑蹲在沙滩上，捡着贝壳，看着碧蓝的海水卷起浪花，拍打在岸边礁石上。
　　秦北笑够了，过来蹲在元笑笑身边，学她样子，捡贝壳，看海，偶尔还打量元笑笑早没发型的头发。

　　元笑笑头发上还沾着些沙粒
　　秦北抬手伸过去，想要帮元笑笑把东西擦下来。
　　元笑笑条件反射，快速抓住秦北手腕，力道大上几分，应激反应。
　　元笑笑以为秦北想袭击。

　　两人距离近，元笑笑抬眸，直接撞上秦北意味不明又像满含深情的视线。
　　元笑笑顿觉掌心发烫，抽回手。

　　荒乱收回视线。

　　秦北的手得了自由，伸手去，轻缓地把那些沙粒拍掉，“头上有沙子。”
　　元笑笑视线落在沙滩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心乱如麻感。

　　可秦北根本没做其他出格之举。
　　太阳越升越高后沙滩开始热辣起来。
　　两人没待多久，返回民宿时是秦北骑车载元笑笑。

　　对于刚才的小插曲，秦北像没事人一样。

　　后续的假期时间两人再没单独相处过，活动都是四人组出动。
　　以至于从海滩回来后，元笑笑和秦北间变得些许古怪。

　　三天两夜周边游小旅行转眼结束。
　　在南城市中心四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后，元笑笑收到了许娇传来的文件。
　　是用□□传的压缩大文件。
　　许娇备注是：“打开，有秦北的惊喜。”
　　元笑笑看到“秦北”两字，就迫不及待接收了文件。

　　解压文件。
　　居然是高中化学实验比赛的视频。
　　许娇说：“是从老旧诺基亚手机复刻出来的。”

　　画质自然是差到不行，连收音效果也及差，基本听不清音频。
　　但元笑笑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在舞台上的秦北。
　　秦北拿了第一名。

　　元笑笑隐约想起来。

　　那年比赛元笑笑也在台下观看，对穿白衣服的第一名略有几分印象。
　　甚至带了些那个年纪少女对年少有为白净少年郎的崇拜和心悦。

　　当大脑主观意识把两个影子重合在一起。

　　元笑笑手捏鼠标。
　　那日在沙滩上难以言表的感觉又爬上心头。
　　心口有说不出的感觉。

　　07

　　可给元笑笑带来这种奇妙感觉的人，已断联几日余。
　　自小旅行结束后，秦北就像人间蒸发似的。

　　元笑笑不知道他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元笑笑才恍然发现，从前都是秦北主动找元笑笑聊天、主动分享日常。

　　秦北突然从元笑笑的生活圈里消失了。
　　元笑笑反反复复点开与秦北的微信聊天界面，上一段消息还停留在元笑笑发的表情包上。
　　元笑笑几次想要输入点什么，又几次退缩不动。

　　今天是断联的第五天，按网友们的评价应该是：喜欢你的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你缠你，能放五天不联系你？真这么久不联系，要么海王在养鱼，要么人家根本没喜欢你的意思。

　　是喜欢？
　　喜欢吗？

　　那种奇妙的感觉，就是喜欢吗？

　　元笑笑心乱如麻，只能对着寂静的聊天界面默念着：那就止于此吧，你别再来招惹我……
　　对方仿佛拥有了心电感应，元笑笑还没念完，秦北就发来消息：“在干嘛呢？”
　　附带的是个可爱表情包。
　　元笑笑的默念被打断。
　　举着手机。
　　元笑笑眨了眨眼，下一步，要怎么做？

　　“明天有空吗？”秦北又发了句话过来，指腹没离开键盘，还要说：有一家好吃的……
　　元笑笑回复：“没空。”
　　秦北那半句话没打全，有一家好吃的糕点店，要不要明天下午一起去吃？
　　秦北长按删除键，删除这句话。

　　元笑笑发完就后悔了，盯着对方正在输入窗口，元笑笑想自己是不是语气太生硬了。

　　不过如果你明天找我有事，我……

　　元笑笑斟酌语气。
　　可秦北那边似乎没想继续聊天的意思，“好吧。”秦北发来这两字。

　　元笑笑抿了下唇，删除原话，回复一声：“嗯。”

　　话题终结。

　　元笑笑倒进床被里，枕头盖住脸，深深吸了好几大口气，鲤鱼打滚式猛起身，出门找许娇咨询情感问题。

　　秦北这边好不到哪里去，元笑笑没了后续，秦北光会盯着聊天页面看，平时口嗨又主动，关键时刻秒变怂货。
　　“天天和她聊天。”苏玮玮和秦北都在工作室，秦北不正常状态持续多日，苏玮玮实在看不下去，过来点拨：“你对象啊？”
　　秦北手机屏幕往桌上扣，摇头否认，“没，不是。”没追到呢。
　　“不是？”苏玮玮好气又好笑，“不是就不要招惹。”

　　秦北抿紧嘴，没接话。

　　苏玮玮吊儿郎当，秦北觉得不靠谱，等苏玮玮走远，秦北转头寻求袁富点拨。

　　算秦北问对人。
　　袁富去年刚结婚，情感类问题拿捏稳当。
　　耐心听完秦北娓娓道来的故事会，袁富总结：“所以你从海滩回来后，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真心，就一周没理她？”
　　秦北打断：“不是一周，是五天。”
　　袁富啧声，“这不是重点。”
　　秦北如同焉了的茄子。

　　“假设。”袁富说，“因为你这次不表白，她那么优秀的女生，过不久遇到更好的男生，那男生表白了，他们在一起了，男生可以牵着女生的手，一起散步，男生可以天天和女生谈天说地，男生还可以骑车载女生兜风，女生乖乖巧巧坐在车后座，双手环搂着男生的腰，男生可以拥抱女生，可以亲吻女生，甚至可以……”
　　秦北起身，再次打断袁富：“别说了。”
　　袁富笑，还是要说：“这些，你都受得了吗？”
　　秦北敛眉，语气低沉，“我知道了。”

　　那日从海滩回来，秦北做了个梦，梦里主角是他和元笑笑，梦里什么颜色都有。

　　秦北才意识到，这次是真栽了。
　　对元笑笑这个人，要么认真对待，要么，不能招惹。

　　秦北回家后，那个不靠谱的苏玮玮给秦北发来一张照片：“是你们高中的合照。”
　　秦北房间灯都没开，就先点开那张合照。

　　是一张竞赛获奖合照，获奖者手持奖状，按身高顺序排站在操场主席台前。
　　主席台后拉着红底金字横幅：高中部第四届化学实验与文学鉴赏大赛。

　　是科学与文学碰撞的一场活动。

　　旧合照里，秦北和元笑笑都穿着白底蓝袖校服，手持奖状。
　　秦北比元笑笑高，恰巧站在元笑笑身后。

　　照片里的元笑笑是长头发，对着镜头，颜笑如花。

　　秦北把照片存了，才回复苏玮玮：“谢谢。”

　　收到回复的苏玮玮立马转身与许娇击掌，兴奋庆祝：“yes！成功！”

　　05

　　元笑笑从许娇那回来后，许娇每隔半小时就提醒元笑笑今晚必须准时收听FM754夜间情感电台。
　　元笑笑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可又不敢自作多情。

　　直到深夜来临，元笑笑戴着耳机，听到情感频道里响起熟悉的男音。

　　“笑笑，你听得到吗？”
　　秦北是这档情感电台的主持人。

　　元笑笑在床边坐直身板，音量调至最大，屏住呼吸。

　　元笑笑没开卧室的灯。

　　眼前是昏暗一片，只有耳边的声音是清晰的。

　　——笑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第一次见到你，是南城最炎热的盛夏，你顶着梨花头，对交警大叔说，怕头盔压垮发型。
　　你知道那会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怎么会有怎么傻乎乎的妹子？
　　和我一样傻，和交警撒谎都用一样的借口。
　　这世上可能没有多少一见钟情的事。
　　我并不相信有什么一见钟情，那只是多巴胺在作怪。
　　我更相信的是日久生情，只有相处久了，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你最想要的那个人。
　　你是个浑身上下都散发魅力的女生，你的谈吐、你的才华，我在无时不刻的被你吸引。
　　而在这份日久生情上，锦上添花的事情是，我知道了你是拨动过我心弦的那位高中女孩，是那个站在主席台上演讲黛玉葬花时垂眼含情的白衣长发女孩。
　　我花了五天时间，终于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没办法把你放走了。
　　我对你的喜欢，超出了你我的想象。
　　你闯进了我的生活。
　　我就要把你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
　　我们下周再去海边吧，就你和我，这次换我载你兜风。
　　你说，我们第一次碰面是偶然，第二次是预谋，第三次是缘分。
　　那第四次，就是命中注定。
　　……

　　元笑笑捂住狂跳的胸口。

　　“笑笑，如果你在听的话。”秦北声音透过无线，传进元笑笑耳里，“我还有一小时下班，我在你家楼下等你，许娇说你喜欢吃街口的麻辣烫，我打包，带给你吃。”
　　元笑笑呼吸急促。

　　秦北说到做到。
　　一个小时后，秦北骑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辆粉色电动车出现在元笑笑楼下。
　　元笑笑下楼时，就看到秦北跨坐在电动车上，左手捧红色玫瑰，右手提打包好的麻辣烫夜宵。

　　元笑笑就穿拖鞋下来，“秦北！”元笑笑小跑过去，笑得合不融嘴，“你没戴头盔！”
　　“那你罚我吧。”秦北张开双手，迎接元笑笑冲撞过来的拥抱。

　　后来元笑笑还真罚了秦北。

　　要秦北发一条朋友圈集赞。

　　“本人因给女朋友买夜宵、送花路上骑电瓶车未戴头盔违反交通规则，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道路安全意思浅薄被女朋友进行了安全教育，需将安全内容和秀恩爱照片发到朋友圈集赞五十，希望大家以我为戒，谈恋爱时别忘遵守交通安全规则。”

　　配图是元笑笑抱着红色玫瑰一脸灿烂笑容的照片。

　　功臣许娇和苏玮玮争分夺秒点赞祝贺。
　　袁富光评论不点赞：“啧，你果然受不了，自己去当那个男生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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