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恶魔》木叶迦

1、朝圣的秘密

　　无上的神明啊，睁眼看看这肮脏罪孽的人间吧
　　让业火燃尽世间的污垢
　　让清水洗净大地的尘埃
　　无上的主啊，
　　我是卑微的蝼蚁
　　请允许我虔诚的匍匐在您脚边
　　我是丧钟的敲响者
　　生灵与恶魔混杂人间
　　堕入炼狱，升入天堂
　　未敢亵渎神明
　　只愿一睹您尊贵的容颜
　　……

　　午夜，医院楼顶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白裙子女孩儿，长长的刘海之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神空洞，直直的望着远方，仿佛要透过这座城市看到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低低的吟唱从她口中流出，随着风在空中飘荡。她跳起了舞，伴着她的吟唱，四肢扭成奇异的弧度，到处透着古怪，却又分明有一种诡异的美。

　　她嘴角高高扬起，像是在笑，却又痛苦地闭上眼睛。颤颤巍巍，一步一步舞到边缘，好像终于要解脱了一般，她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像是孩子投入母亲的怀抱，她也投入了虚空中的怀抱。

　　和十二点钟声一起响起的，是女孩子坠楼的声音。

　　南城一到了九月，就算得上冷了。我拢了拢衣服领子，试图阻止冷风的灌入，哈出的热气迷蒙了眼镜，我取下来擦干净又戴好。

　　小街上人来人往，朝晖映在每一个人脸上，摊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嬉闹声，还有自行车的车铃声……走在喧闹的街头巷角，嗅着城市的烟火气，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揣摩着他们的身份和想法，谁知道这一具具皮囊之下的藏着怎样的真实呢？也许是无奈，也许是贪婪，也许是恶魔……

　　今天是周五，每周的这一天我都要去疗养院看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也不知道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我接到警局到电话赶回去时，母亲和继父离奇失踪，妹妹也精神失常了。
　　过了几个月，有人在一栋烂尾楼发现了两具尸体，正是母亲和继父的，警方鉴定为自杀。

　　我试过去查，但是每当我问妹妹那天发生了什么，她就会大哭狂叫，甚至试图自杀，而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连母亲和继父什么时候失踪的都不清楚，只知道发现我妹妹一个人倒在门口才知道出事了。凶手在暗处，保不准还会怎样，为了思渠的安全，我不得不停止调查，后来我带着思渠搬来了南城居住。

　　“谢一，思渠出事了！快来第一医院……”挂断电话，我赶紧去医院。给我打电话的是宋诚，他是我朋友，我也是听他的建议搬来他附近，这一年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帮我照顾妹妹。

　　我赶到医院时，住院楼已经拉起了警戒隔离带，还有许多警察，据说是有个女孩坠楼了，我心里十分惊慌。越过人群，我看到了宋诚，他在跟一个警察说话，但是我没有看到思渠。

　　“宋诚，思渠呢？”
　　“谢一，你先冷静，思渠现在在病房休息，没有大碍。但是，昨晚医院有个女孩坠楼了，而思渠昨晚不知道怎么从疗养院来了这里，今天早上警察从女孩尸体附近的灌木中发现了晕倒的思渠。”

　　听到思渠没事的消息，我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话让我才松下来的一口气又吊了起来。思渠虽然精神失常了，但是她不会突然一声不响的从疗养院逃走，现在她还卷进了这个案子，会不会和一年前的意外有关系？但是，母亲和继父已经出事了，思渠还小，我不能让她出事……

　　“你就是孟思渠的哥哥，谢一？”刚才和宋诚说话的警察打量着我，他眼神很锐利，就像是猎鹰的眼睛。

　　“是我。”我点点头。

　　“这位是罗连钊罗队长，在警局以办案是出了名的，我刚才已经和他说明情况了，没事的。”宋诚拍拍我的肩膀安抚我。

　　我皱了皱眉头，不是不相信宋诚说的，而是我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尤其是这位罗队给我的感觉不太好，他的眼神太有攻击性了，让我很不舒服。

　　“我现在能去看看思渠的情况吗？”我看向宋诚。
　　“可以，我带你去。”

　　宋诚带我到了病房，看着思渠安静的熟睡着，我才算放下心来。宋诚给我倒了杯水就退出去了，我坐在思渠旁边，冷静下来理一理思绪。这个坠楼女孩是本月第三个了，同样的死亡方法，都是白色裙子的女孩，这一次，思渠也牵扯进来了……

　　线索太少了，感觉有些烦躁，我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起身正准备出去，忽而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转身发现，门口斜倚着一个人，此刻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那种眼神像极了盯着猎物的鹰，正是罗队。

　　“罗队，你不去现场查案，来这里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我么？”本就有些烦躁，被他盯了会儿我更是没好气。

　　“案子当然要查，只是与本案有重大牵连的人此时就躺在这里，你作为她的哥哥，我当然也要一并关注。”他一步步地靠近，气势逼人。

　　“罗队，我妹妹精神有问题，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她可能是唯一的重要证人。”

　　察觉到我的情绪过于偏激了，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尽快破案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哥，我……好渴。”思渠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还是很苍白。
　　我小心的扶她坐起来，赶紧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一个削好了的苹果递到她眼前。
　　“要不要吃个苹果？”宋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还带了些早点和水果。

　　思渠接过苹果一口一口啃着。宋诚顺势接手照顾思渠，罗队示意我跟他出去，到病房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宋诚对视，他冲我点点头，意思要我放心，思渠正盯着窗外出神。

　　窗外有一棵桂花树，此时开得正好，几只小麻雀停在窗台叽叽喳喳叫唤，一会儿又飞走了。
　　“思渠在看什么？”宋诚摸摸思渠的头顶，温和的笑着。
　　“鸟，飞。”思渠指指窗外的鸟，转过来看着宋诚。
　　宋诚笑意凝在嘴角，金丝镜框后的眼神意味不明，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思渠饿了吧，今天早餐喝南瓜粥。”宋诚打开粥盒，仔细地一勺勺喂，还细心的用纸巾擦拭着粘在女孩嘴角的粥渍。

　　一路上，罗队一直在盘问我。
　　“谢一，做什么的？”
　　“写网络小说。”
　　“住哪儿？”
　　“东林小区。”
　　“昨晚在哪儿？”
　　“在家写稿子写到十一点半就睡了。”

　　罗队手机响了一下，他点开扫了几眼，笑了。
　　“哟，名牌大学毕业的，主修犯罪心理学，为什么改行写小说了啊？”
　　“这似乎不在您的调查范围之内。”
　　我顺着鼻梁扶了扶眼镜，回答颇为冷淡。对于我的过去，我并不想提起，尤其是对一个陌生的警察。“想必您手机上那一份资料已经足够详细了，至少查案需要的已经够了，不必我再多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有一会儿，找不出什么破绽方才移开视线，招来一个年轻的小警察，似乎才毕业没多久，叮嘱一句仔细盯着我就离开去了案发现场，留我在这跟小警察大眼瞪小眼。

　　我给宋诚发消息，问他我妹妹情况怎么样，他回复说现在思渠情绪还算稳定，意识比较清醒。
　　其实，思渠可能真的看到了什么，这很有可能和一年前的那件事也有牵连，吐出一口浊气，有些事情，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或者说，要牵出幕后的阴霾了吗？

　　小警察跟着我去了思渠的病房。因为思渠情况比较稳定，罗队很快又带着人来给思渠做笔录。

　　“昨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罗队在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两手交叉在一起，盯着思渠。
　　“我看到了大哥哥，我跟在大哥哥后面。”罗队的眼神让思渠有些害怕，她忍不住向后瑟缩，我轻轻拍着思渠的后背，安抚着她。
　　“大哥哥是谁？”
　　“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大哥哥很久没来看我了，爸爸妈妈和大哥哥离开以后都没来看过我。”思渠揪着被角，眼眶里蓄起了泪水，眼角和鼻尖都开始泛红，她转向我，扯着我的一只袖子说，“可是思渠很乖啊，思渠没有不听话，哥，哥，思渠是不是让他们讨厌了啊？”
　　“思渠很乖，爸爸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悄悄看着思渠呢，看见思渠很听话，爸爸妈妈都感觉很开心。”我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的情绪。
　　思渠还在哭，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这件事闹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个凶手，肯定是一个团伙，现在就是要查这个“大哥哥”了，然后顺藤摸瓜，一点一点揪出幕后主谋。
　　对于这种局面，我感觉头疼。

　　死者信息出来了，杨露，十六岁，目前就读于十一中高二，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在同学眼中是一个内向孤僻的人，老师也觉得她很听话，成绩不上不下，有点偏科，最近生病请假在家休息。

　　“头儿，听说这丫头死之前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脑子出问题了啊？”一个小警察对罗连钊汇报说。
　　“去你的，人命关天的案子，容不得你在这瞎猜。李非，再去查查她其他信息，比如平时和哪些人接触最多，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最喜欢做什么等等，尽量详细一点。”罗连钊捏着印着死者信息的文件，盯着死者的寸照思索。
　　“是，头儿。”李非带着指令赶紧去查了。

　　照片上的女孩子长得瘦弱清秀，眼睛有些躲避镜头，似乎有点害怕，脸色有些苍白，乍一看应该是典型的长辈眼中的乖乖女。

　　这样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选择如此离奇的方式跳楼自杀呢，要不是监控里那段诡异的视频中确实是这个女孩子，很难让人把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孩子和视频里的诡异女孩联系起来，况且这个女孩子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女高中生，资料更是没有一丝异常。案件倒真是扑朔迷离啊……

　　突然，不远处的草坪上似乎有个小东西反光，晃到了罗连钊的眼睛。他走过去捡起那个小玩意儿，是一枚金属胸针，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是一个骷髅头骨，下面还有几个字母：Demon Mask。

　　正当罗连钊研究这枚胸针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一只纤长的手伸出来取走了这枚胸针。

　　“Demon Mask意为恶魔面具，这枚胸针做工很精致，看这风格，有点像蔷薇会所的东西，原来罗队也喜欢这些东西啊，我还以为像罗队这样的人是不会去蔷薇会所那种地方的。”
　　宋诚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说话也喜欢尾音上挑，这让他看起来有点轻浮，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哦？我是什么样的人？蔷薇会所又是什么样的地方？”罗连钊略一挑眉，颇有兴味的问道。
　　“唔，罗队自然是光明磊落行事正义的人民公仆啊，而蔷薇会所则是纨绔子弟的享乐之所，一座销金窟，不是吗？”宋诚把胸针还给了罗连钊。
　　“看来宋先生懂得挺多，这枚胸针，不是我的，是我在案发现场捡到的。可能是个重要的线索。”
　　“那我就祝罗队早日破案。”

　　看着宋诚转身离去的背影，罗连钊指腹不断摩挲着这枚胸针，不知道是他过于疑神疑鬼想多了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宋诚刚刚那番话别有一番意味。还有那个谢一，感觉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