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十岁》长长狗狗

5、万事皆有因果关系（上）

　　回顾我的大学四年，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谈一段那种手牵手纯纯的校园恋爱。对我来说这桩遗憾就像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骨牌一样，第一块的错误导致了后面连连出错，甚至都无法及时止损。
　　大四伊始，班级里的同学明显能感觉出来分配三大派系，日子过的如同猪一般轻松的保研党，狗一样的找工作党，以及猪狗不如的考研党。我加入了考研大军，从材料化学专业跨考应用心理学，开始了作息规律、三点一线的赶考生活。一天傍晚自己一个人昏头昏脑的在嘈杂的桂园餐厅排队打饭，就感觉口袋的手机似乎在震动，挤出人群我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显示了一个有名字的来电，但是这个名字我并不认识，许思凡。我有点迷瞪，震动还在催促，我还是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儿？”电话那一端明显停顿了好一会儿，“你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啊？！”我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再次确认这个名字我真不记得，然后迅速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我确实在五分钟前拨打过这个号码，我的脸大概刷一下子就红了，“对不起啊，可能是我的手机没有锁屏，不小心拨出去了吧，真是抱歉……”“没关系，下次小心点。”我很是尴尬的挂掉了电话，端着餐盘找了个空座坐下，开始翻我的电话联系人，努力回忆“许思凡”这个名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却又存了他的名字呢，许思凡，许思凡！我好像想起点什么，马上在室友群里@了其中一个室友，“月月，你是不是有一个老乡学长叫许思凡？”“对啊，怎么了？”月月秒回。原来如此。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愚人节，我室友故意恶作剧她的一个同省的学长，拿我的手机发了一条取快递的信息，结果被他一眼识破，接下来几天他就一直打我电话追问我到底是谁发的短信，我不堪其扰，就存了他的手机号，只要看到他的名字就直接拒接。也就是三年前存下的一个号码，没成想三年后被我不小心拨了出去。晚饭吃到一半，手机叮得一声，一条微信好友请求发了过来，我打开看了一眼，“刚才你打错电话的学长，加个微信吧。”就这样，我跟这个比我小一岁还自称学长的镇江男孩成了微信好友。
　　大四之前的那个暑假，我第一次读张爱玲的《小团圆》。张爱玲写九莉穿一身水清色旗袍，站在路口青灯下的书摊上看自己写的话本小说，心下想，自己书里写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而自己二十五岁了却还没有一段感情。就那么一瞬间，我被书中的这段描述深深击中。也就是在那年秋天我喜欢上同班一个男孩子，他是一个成绩很好性格也很好的山东男孩，普通话说的不太标准，眯起眼笑的时候感觉很质朴。我喜欢他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干什么都不慌不忙的从容样子，也喜欢他睿智的冷幽默。而那时候的我，在班里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一枚，跨考研究生的压力和对未来何去何从的迷茫一下子都压在了毫无准备的我的心头，感觉自己被击垮了。另一方面，又特别希望自己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可以留下来跟已经保研的的男孩有一线希望。我在心中下定决心，只要我考上研究生，就要跟我心中的那个月光男孩表白。
　　这个决定我埋在了心底，没有告诉任何同学，但是我把它告诉了许思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跟他成了可以说真心话的网友，而且我们的相处模式又跟别的亲密朋友不太一样，我们俩总是用互怼互损的形式表达自己的心情和小秘密。他是一个挺丧的人，他心情不好了会直截了当的找我聊天求安慰，而且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又特别多，我心想，你谁呀，我跟你熟吗？公司领导不留情面的否了他的方案，他不敢当面争辩，只敢背后跟我吐槽“竖子不足与谋”，他给前女友和前前女友群发短信，一个不搭理他，一个直接一通电话骂了他一顿，他不开心，转脸就跟我哭诉他怎样被前女友和前前女友甩了，以及他最忘不掉的还是初恋女友那一抹白月光。我很想站在他面前郑重的告诉他，你那些乌七八糟的破事儿我不感兴趣，请shut up！可是每次不管怎么讽刺挖苦他和冷落他，他都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喋喋不休。时间久了，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听他的怨天尤人。久而久之，我也开始跟他吐露一些不好意思对别人讲的小秘密。我跟他说我喜欢我们班一个学霸，他可纯洁了！他回怼我。“放屁，男人哪有纯洁的，要么是伪装，要么是伪娘！”然后我就狠狠的关掉聊天对话框，不再搭理他！这是我总结出来的打击他的最好方法，他最怕没人跟他说话。见我老不回信息他就会说，“那你喜欢就大胆追啊，女追男隔层纱，推倒他！”“推你妹啊！你怎么这么恶心！”我们时常这样聊崩，然后他妥协，我心软放他一马，又开始驴唇不对马嘴的自说自话，互诉衷肠。
　　就这样，他隔空见证了我制造机会在开水房门口跟月光男神偶遇，我跟月光男生一整天都一起在实验室里整理实验数据，我意外发现月光男神在演算纸上写下“不负如来不负卿”，从而得知他已经有心爱的女朋友，以及有一天月光男神认真的跟我说，我是他唯一的一个信任又聊得来的女性好朋友，云云。我的尚未表白的初恋，在许思凡幸灾乐祸的嘲笑中死去，我委屈又伤心。来不及悲怀伤秋，精力也被一天天迫近的考研占据，一直到元旦前夕，考研结束，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元旦那天傍晚，合肥竟然下雪了，雪花很大，漫天飞舞，校园里很多学生走出来欢呼，大概在合肥这种秦岭淮河以南的城市很难见到下大雪吧。也就是在那天傍晚，我见到了在我通讯录里躺了三年多的“好友”许思凡。个子小小的，五官很精致，皮肤很白皙，话很少，跟平时咋咋呼呼的风格出入很大。我大学室友组局我们一行人一起去KTV通宵跨年，大家刚考完试，心情放松了很多，气氛很活跃，在练歌房绚丽的旋转灯下，我看到在沙发的角落里，他和衣而睡，眼睫毛很长很长，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我有点想给他盖一件衣服，但是最终还是没骨气勇气。第二天下午我们一起搭公交车送他去高铁站，他执意要我送他到进站口，年底的火车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我们面对面站着，他低着头问我，我能抱抱你吗？我没有作声，然后他就抱住了我，再然后，我的世界就好像突然暂停了好多秒，他吻了我，我傻傻的站在原地，大脑有些放空，顾不上害羞，就是感觉很梦幻，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又好像离我好远好远，我像是棉花糖一样掉在人海中，感觉喘不上气来。一直到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不想走了，我才回过神来，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推着他的肩膀把他往检票口推去。然后看着他进站，过安检，消失在后车大厅的人流中。没有表白也没有承诺，我的初恋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