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春华不秋时》元辞阙

2、第二章：背道而驰

　　夜幕渐渐笼罩，欢乐的气氛却未消去。

　　沐停因为前院太过于吵闹，只好先溜到了后院。

　　“社稷兴，盛世昌，平安喜乐。”

　　沐停放下手中的笔，神色满足的拍了拍手，吹了吹灯上略微湿润的墨迹。

　　“好你个云易，竟跑到后院来偷偷放灯，还不告诉本王！还好，本王知道你不喜欢宴会那种鱼龙混杂的场面，会肯定会偷偷跑到后院来。”

　　沐停抬了抬眼皮，瞥了瞥他。

　　李落梓招了招手，一个小厮也拿了一盏灯来。

　　“弥愿，云易，情谊长存。”

　　李落梓轻轻的在灯上写下几个字，“好啦，一起放吧，嗯？”

　　两只孔明灯被点燃，晃晃悠悠的升上高空，一直飞向东，一直飞向西或许，这愿望是相悖的吧，注定分道扬镳，不得善终。

　　如果这两只灯能预示未来，倒也算是未来了。

　　夜空被这两只小小的明灯烫出个大洞来沐停的那只却越来越炽热，李落梓的仿佛快要支离破碎。

　　“啧，给个面子啊，亲！别！别！别啊！”李落梓拿着扇柄，气急败坏地指着那只快要掉下来的灯。

　　那只孔明灯终于支持不下去了，缓缓自由落体，一头撞进花坛中，里面的灯芯也并未烧燃外面的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像是要隐匿什么痕迹，不让人发现。

　　李落梓：“不好玩儿！哼！”

　　沐停：“我说殿下你这么大的人了，这么幼稚可不行，都是宠出来的。”

　　沐停表情颇为无奈。

　　“那还不是你们宠的，你再说本王幼稚，你们早干什么去了？”李落梓撅起了小嘴，嘟嘟囔囔着。

　　“我们？我可记着贺夫子吹胡子瞪眼教训你。”

　　“不，本王......本王那叫尊老，贺季真夫子一大把年纪了，本王总不能与他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斤斤计较吧。再说，本王的字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说起你的字，可有什么来头？”就连沐停听到这个字，都觉得不甚般配于李落梓的名。

　　“哪有什么来由，只不过是父皇大笔一挥随意的东西，当不得真，更何况说得上是般配。”

　　“哎？前些日子青莲先生来信了，说遇到了父亲，不日就会回京。”沐停只得转移了话题。

　　“玉真姑姑可是帮他说了不少好话，但愿他不要不识好歹。”李落梓的注意力还真被转移了。

　　“玉真公主近来可好？”沐停想起这么一位道姑，才情天下无绝，可怜生在帝王家。

　　“算是尚可吧。”李落梓突然紧紧的盯着沐停，似乎在思忖着些什么。

　　沐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我脸上是不是沾了墨水，本想开口问上一问，但却被李落梓抢先一步。

　　“云易，你认识一个暮瑶的女子么？”李落梓眼中浮现出一层迷惑的色彩。

　　沐停将记忆中所有的人调动了一遍，无辜的眨了眨眼，“殿下，怎么了？”

　　李落梓表情十分古怪，脸色微恙。

　　沐停最后才缓缓开口：“不认识。”

　　李落梓低笑起来，露出了两颗精致的虎牙，这俊逸的样子像是要把哪家小姐的魂儿给勾走。

　　“这个问题殿下来问我？我哪知道什么暮瑶是哪家闺秀，要不我去帮殿下留意一下？”沐停揶揄着李落梓。

　　“没有！本王怎么可能有什么意中人！”见李落梓此时矢口否认的模样，沐停的猜测便笃定了几分，这小子，在外面指定有狗了。

　　“真的？”沐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不信？那你跟本王过来，来来来来来。”语气中还有些许较劲儿。

　　李落梓神秘兮兮的将他带到一个叫兰园的偏院。

　　沐停站在院门口迟钝了下：“嗷！殿下你竟然强抢民女，他都带到你府上了！”

　　满脸戏精的表情。

　　沐停此时又换了角色，开始义愤填膺的唾骂他，但嘴角依旧噙着几分笑意。

　　“云易啊，你真的戏好多……”无奈只换来一个白眼儿。

　　沐停突然表情严肃起来：“啊，不对！是金屋藏娇。”说到此处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憋笑的表情特别滑稽。

　　沐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屋内的烛火还在轻轻摇曳着，勾勒出两个美好的倩影，窗上的剪影格外美好，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女子。

　　“还是两个，殿下贼心不小啊！”沐停半开玩笑道。

　　“啧，云易你是不是欠收拾啊！”说着李落梓佯装用扇子敲沐停的头，沐停赶忙着讨饶。

　　“这可是国师送给本王的，全京城都找不出二十个，可见国师对本王的看重，今天也算是给你提前看看，这就是本王今天所说的回礼呀。”李落梓天真无邪的表情，面容还略带得意。

　　李落梓：“若是你敢回去把他们束之高阁，本王必定不会作壁上观的！”说到此处，声音提高了好几分，屋内的人影晃动起来，门沉重的声音响起出来的是两位女子，看着样貌似乎是西域那边来的。

　　沐停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几番。

　　沐停：“我真不知道国子监是怎么教殿下成语的，殿下竟然已经用到了如此娴熟的地步，简直就是登峰造极，深感佩服。”

　　“哎，本王怎么会在乎那种虚名，国子监的师傅还经常夸本王学的好呢！”某人丝毫没有自知之明。

　　“给湘王爷请安，给贵公子请安。”两个女子施然行礼，沐停却被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见到这二人，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快起快起，二位，看看这位公子与你们暮瑶领舞是不是特别相似？”

　　李落梓满眼的求证之色。

　　“这眉骨，这鼻梁，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是了，想来慕瑶姐姐穿着男装，也不过如此好看！只不过这位公子您……”欲言又止，似有深意。

　　沐停看着眼前那位娇俏活泼的姑娘，绽放出了温润的微笑：“小生沐停，打扰二位姑娘了。”

　　而另一位姑娘则沉默不语，只静静的盯着沐停，让人感觉浑身发怵，像是能透过她的双眸，看见她内心的恐惧，沐停的瞳孔微不可查的颤抖着。

　　那个比较活跃的姑娘下意识的用身体掩住另一个姑娘，挡在她身前，那个沉默不语的姑娘只将头偏了偏，露出一双眼睛来。

　　“公子莫看了，雾儿不会说话，从小怕生人，想必是吓到了，还请公子恕罪，莫要发难于雾儿。”

　　沐停呆滞了一下，后又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雪般温润：“无妨，不碍事。”

　　那个叫做雾儿的姑娘眼神中根本没有另一个姑娘眼中的惊讶，仿佛知道些什么，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

　　更深了，露也重了，一切归始于混沌之初，月玲珑皎洁，星稀疏闪耀。风，大胆的撞击着马铃，也缠过衣角，沒过长安的景象。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却是这天下最不安之地。

　　庆祝的烟火十分盛大，照亮了人间，可独独没有倒影在你的眸瞳中，一切的美好都算不得什么。

　　沐停迎来两位翩翩的舞娘，一个比一个水灵，可爱，娇俏迷人，沐府几个嬷嬷窃窃私语着，这是少爷动了凡心？

　　少爷那么纤尘不染的，今儿个却在湘王府领回来，两个女子，终于长大了……

　　沐停无意就寝，在榻上翻来覆去想着今天李落梓的所作所为，真是，反常。

　　又或是他终于在沐停面前摘下了面具，到底是什么你我都不得而知。

　　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她看到的那么简单，那个少年，他也许长大了吧。

　　次日。

　　晌午阳光正好，冬日好不容易结束，这阳光的确是弥足珍贵。

　　“咚！咚！咚！咚！咚！咚！咚！”护国寺的顶钟被敲响，整整七下，声音厚重而悠远。

　　沐停听到声音后向护国寺方向看了看，不知所云，心一下子落空。

　　又是哪个臣子？礼遇好大，鸣钟七下。

　　“少爷！少爷！”徐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院内。

　　看见如此管家莽撞，沐停微微蹙了蹙眉头

　　“怎么？”

　　沐停放下手中的书，朝院中走去。

　　“青莲先生，青莲先生来了！”只见徐管家泪如雨下。

　　“青莲先生回来了，哭什么？父亲也该回来，你且稍等等，我换身衣袍在跟去你见父亲。”沐停转身便要向屋内走去，没眼睛也是掩不住的笑意，温润，不争于世。

　　“相爷，相爷去了……”徐管家有气无力的吐出这几个字，面容上的泪痕依旧未消去。

　　“大胆！咒一朝宰相，你可知罪！”沐停迅速收敛了笑意，面容十分严肃，连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愠意。

　　沐停突然想到了鼎钟声，双手微微颤抖着，不知所措。

　　“不可能，徐管家，你骗我，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沐停面色一下子苍白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父亲，我给他弹了好多琴的，治百病延年益寿，我……他走前还跟我吵架哩，我还没给父亲道歉呢，父亲不可能的。”她就这样自言自语的站在那里，仿佛所有的精力全被那鼎钟抽走。

　　沐停唇色发白，眼神渐渐空洞，她强迫自己不要哭，努力扯着嘴角，不让感情流露。

　　几个瞬息之间，沐停调整了状态，恢复正常。

　　“我去接见青莲先生，你准备准备。”准备什么不言而喻。

　　沐停广袖一拂走向前厅。

　　今后的沐家靠他一人扛了，可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