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桃芷》盛栖江

22、chapter22谈霭

　　周末地铁拥挤。
　　作为最后一站线的长钦大学，上站的学生几乎没有空位置坐。
　　站内的环境堪比傍晚菜市场。

　　郁非芷只能靠在车沿处，手里死死拽着栏杆，身体随着车的前行往前倾斜在摆正。
　　她前方坐着的男子是整个车厢的噪音出原地，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接着手机，似乎在谈论着上百万的生意。
　　“哎，王总，我马上到了，今天人太多了，实在赶不过来，请谅解一下……”

　　郁非芷默默往后缩了缩，生怕车子的晃动撞在男人身上。

　　男人看了看站台，起身向郁非芷这边挤了过来。
　　郁非芷就在门边站着，实在没地方躲，仰着脸装作没看见。

　　衣角被人扯了一下，郁非芷把头扭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江儒顺着她旁边的空隙挤在那个男人身边。
　　中间隔了一个人，郁非芷立即呼吸顺畅。

　　她想了想，又觉得江小学弟第一次坐地铁，不该总帮她挡刀，示意江儒低下头。
　　江儒离她不足一米距离，稍稍低头，看到郁非芷仰着头看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郁非芷却一瞬间愣住了。
　　她从江儒明澈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深邃温和的穿透过那抹身影。
　　像是放任一条鱼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遨游。
　　给予她无限的自由。

　　“同华路到了，尊敬的游客请下车。”

　　打破两人沉寂的还是冰冷的机器声。
　　郁非芷咽了口口水，小声开口道：“我们去里面，那里有空座位了。”

　　她抱着包，拽着江儒往人群里钻。
　　等远离的人群，她才舒了口气。
　　“那边的空气一点也不流通。”她默默吐槽道。

　　江儒就在她旁边坐着，用力点点头。
　　一一天知道他刚刚憋气憋了多久。

　　要不是郁非芷最后开口说话，他差点往学姐脸上呼一口气。
　　绝对不能这么丢人。
　　为了挽回不必要的面子，他忽然沉默寡言。

　　郁非芷没有在意他的安静，眼睛直直的盯着站牌。

　　不知道这个同华路是商业区还是景区，过了那个站点，车内的人口明显下降。
　　再过了两站，车上就零零散散的剩下几个老人。

　　几个老人凑在一堆，聊着菜市场的蔬菜升降彼浮。
　　郁非芷和江儒被迫停了半路各类蔬菜怎么砍价，然后目送着几个老人下车。
　　没半个小时，整辆价值2200万的地铁被他们整包。

　　郁非芷尴尬道：“只见过包下电影院的，没见过包整个地铁的……”
　　她举起手机对着对面的玻璃拍了一张照片，看都没看直接发了朋友圈。

　　地铁外面终于传来刺眼的光，随着当时的播报，地铁再一次停了下来。

　　出了地铁站，能感受到周围的凄凉。
　　只有一条路通往不远处小山脚的脚下，那里传来一声鸡鸣，还有几声电钻的声音，并闪着光。
　　郁非芷算了算时间，自己除了来订货，取货，外加一次保养之外，她这是第四次来这里。

　　江儒整个人都沉默了：“姐，你是要把我拐卖了？”
　　“……”
　　郁非芷也有点头疼：“……小道消息也挺靠谱的。”

　　她也忘了自己为了省钱，不知道从哪那里搞来的这家店的信息。
　　反正学生消息总是很灵通，而且以一年的推理来讲，小道消息都很准确。
　　这家店有个好听的名字，三星谷，来这里的时候，郁非芷也幻想过是不是在一个景色宜人的郊外。
　　不过，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江儒此刻的心情，郁非芷能体会到。
　　她拍了拍江儒，语重心长道：“生命平等自由。”
　　“……”
　　江儒脸上松动了一下，默不做声的跟着她往山脚下的小店里走去。

　　三星谷的店面不大，但在长钦市的机车专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名声大了，也没人在乎是不是装修的好。

　　他们一脚迈进院子，里面的一只戴着锁链的狗冲着他们一阵乱叫。
　　紧接着，一个中年人从推门出来，骂骂咧咧道：“睡觉呢，乱叫什么？”

　　狗呜咽一下，委屈的趴在地上。

　　郁非芷只好敲敲大铁门：“师傅……”

　　中年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定眼瞧了瞧，跟表演川剧变脸一样，喜笑颜开：“是你啊。”

　　“给车保养？我这新到的润滑剂，我一开始买的时候就是想着适合你的车，里面的油啊什么的一擦就没了，我试过，没框你……”

　　搁不住店长的热情，郁非芷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忽然又清醒，连忙拒绝：“不是，不是保养的……”

　　“那是更换机油？这不太行吧，你那个型号我们这里也没有了…”

　　郁非芷摇头：“不不不，师傅，我们是想在这里组装新的机车。”
　　店长问道：“你要换车？”
　　郁非芷指着自己身后：“不，是他要换。”

　　店长看着她身后唇红齿白并对他微笑的少年，彻底安静下来。
　　他拉过郁非芷，有点不可思议：“你作为一个女生来玩这个，已经很让我吃惊了，他……怎么看跟酷车也不搭啊？”

　　郁非芷回头瞄了江儒一眼，没人的情况下依旧站着笔直，手深在松松垮垮的卫衣里，露出细长的脖颈，他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

　　“……”
　　郁非芷收回目光，正色道：“你怎么还搞人物类型歧视呢？谁不是从新手小白练过来的，怎么你一眼就知道了？”

　　店长语塞，过了良久才直起身，回头招呼江儒：“你要我们自己组装还是让我们帮你进货？”

　　江儒百般无赖：“组装吧。”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口罩，店长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从这三个简短的话语中感到莫名的耳熟。

　　店长没多想，领着他们打开了自己的小金库。
　　小金库光线不好，空中悬挂着一盏吊灯，吊灯发着黄晕的光，刚刚走进去，就有一种夜晚的感觉。
　　里面没有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全是各种机器摞在一起，郁非芷大致扫了一眼，有一半是新型的机油滤芯。
　　店长从里面桌子上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直接塞给江儒。

　　“里面的功能介绍我都写了，自我组装的我试着画了三种类型，你要是觉得不满意，直接告诉我什么样就行。”
　　怕小年轻信不过，又解释：“这你就放心吧，我们有合格证书，不会违法的。”

　　江儒扫了一眼，里面并没有写什么过多的内容，但是一个新人看了跟没看一样，完全不知道里面再讲什么，他下意识想找郁非芷进行求助。

　　郁非芷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子里被隐藏的一辆新鲜出炉的机车。
　　机车以蓝色镶边，两个车轮上带着金色的流动灯，后座加长了一倍，在下面还能看到一根并不需要的安全带。

　　太花哨了。
　　但是真的很好看。

　　郁非芷刻在骨子里的DNA动了，她指着那辆车问道：“这是？”

　　店长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给你们一样大的小年轻定的，还给我一个图纸，让我还原，，我尝试了一下，许多细节不能安，只能这样了，希望他不会失望。”

　　“……”
　　郁非芷第一次发出感叹：“挺有眼光。”

　　江儒沉默了一会，忽然把手里的单子塞入店长怀里，认真严肃的指着那台车。
　　“我要那辆。”

　　郁非芷惊了一下：“疯了？那已经名花有主了啊？”

　　江儒只是重复了一遍：“我要一模一样的。”

　　“……”郁非芷愣了下，转头看着店长，为难道，“你看……”

　　店长摸了摸已经秃了的脑袋，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当然可以啊，我要是不行，不就砸我家招牌了？”
　　江儒满意的伸出手：“谢谢合作。”
　　店长意味深长的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晃。
　　“合作愉快。”

　　等交完押金，留下联系方式后，已经下午两点了。
　　等他们走后，一直在屋里躲着的一位男生打着哈欠走进小金库。
　　“爸，又接一单？”

　　店长没说话，盯着那新制作的车来回检验。

　　“你别想着否认，我可是听见你夸下海口说要做一台一模一样的。”男生叼着一根草，流里流气道，“怎么可能，你这不是砸咱们家招牌嘛？”

　　店长回过神，抬手敲了他一巴掌：“我能做没把握的事情吗？”
　　他没好气道：“刚刚那个男的就是之前找咱们定做的金主，一开始没认出来，一直对这车没兴趣，我还以为我失败了。”

　　男生好奇道：“那他怎么还要订一台。”

　　店长摇头：“定什么定，他定了我能做出来吗，他的意思不就是等着，过两天来拿这台车吗？没考上大学有你的理由。”
　　“人家还有女朋友陪，你连女朋友都没。”

　　男生将嘴里的草吐了出来，脸黑了一个度。
　　“不带人身攻击的。”

　　店长哼一声：“那有本事你去找个女朋友给我带回来啊？”

　　男生舔了下自己干裂的嘴唇，盯着不远处马上要进地铁站的男女，轻笑一声。
　　“女朋友是吧。”
　　“最好别得瑟太久。”

　　不远处的江儒脚刚迈上地铁，忽然感到身后一凉。
　　他僵硬的回过头，正对上郁非芷伸过来想推他后背的手。

　　被逮个正着，郁非芷干脆利落的放下手，生脆的吹了一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