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传说》蓝冰纱和

10、第三章\(2)

　　天色微明，窗外却淅淅呖呖地下起了蒙蒙细雨。
　　轻轻地坐起了身，凝视着黯淡的晨色很久，没有出声。
　　然后，悄悄地站起身走进浴室……
　　随着轻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水声的渐渐消失归至平静，浴室的门被无声地拉开，已经梳妆整齐的她静静地出现在门前。
　　象空气般轻盈地走至书桌前，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定定地凝视了尚在沉睡中的殷骁片刻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就在木门被慢慢掩上、发出一声细小的‘咔嗒’的同时，殷骁睁开双眸，坐起身下床的动作利落而迅速，拿起桌上的字条浏览了一秒，他的眉不觉地，微微地蹙了起来……

　　今天的时间似乎走得特别慢——
　　殷骁抬头看了一眼墙面上的雀巢钟面，却愕然发现距他上一次确定时间到现在居然只过了一个半小时。略显烦躁地抛下手里的笔，走进厨房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缓解不耐的情绪。
　　窗外依然在下着雨，雨丝也还是那样细细的、密密的样子；路上的行人不太多，偶尔也有情侣浓情蜜意地躲在大大的伞下蜗行而过；像是串串烧般整齐排列在马路一侧的商店里都显得空空荡荡，只有零零星星的小猫两、三只。
　　窗台上的那两盆茉莉也已经凋谢了。憔悴的白色花瓣无力地垂挂在褐色的花蕊边，而晶莹剔透的雨珠则摇摇欲坠地悬在花瓣的尖端。随着微风的悄然拂过，如泪的透明珠子在划出璀璨光芒的那一瞬间亦如夜幕中的流星般闪耀过最后的绚烂，然后——悄然坠落。
　　淡淡的空虚不期然渲染上心头——
　　……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久违了吗？
　　殷骁自嘲地在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自他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地从公元2521年跌进516前的公元2005年的那天起到现在，只过了短短的七天而已。只是七天的时间就足以让他对这种陪伴了他二十一年的感觉陌生了么？还是说，他早已了在这七天里习惯了516年前的生活……进而至于，习惯了有那个奇怪小女人的陪伴？
　　——这真是个骇人的念头。
　　啜了一口风味不佳的即溶咖啡，殷骁将眼神投向遥远的天际。
　　小女人的全名是方祈辰吧。
　　方祈辰……
　　……祈辰。
　　殷骁下意识地在心里玩味着这个虽然熟悉但却一次也不曾唤出口的名字。
　　人如其名，对她的认识每一分钟都像是刚刚起程那样新鲜而充满未知的变量，就像是一个外表看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色的谜团——
　　乍一眼，感觉简单得近乎愚蠢，但随着表面的单一被一层层地揭开，才会发现里面原来还藏套着一颗又一颗令人费解的谜珠；而每当解开一颗谜珠，伴随而来的不只是答案的揭晓，偶尔，还会有些意外的惊喜——
　　像是对漫画异常执着、在家里不修边幅、换上外出装就象换了个人、卯起劲来可以连续数十小时只写文或者工作，偶尔也会脱线到令人发指，在他面前傻得可爱、在尹樱面前活泼幽默，在小孩子面前温柔和蔼，最拿手的料理是什锦炒饭和方便面、最喜欢的是西瓜和牛肉面等等……
　　他有一种感觉，那颗埋藏在最深处的珠子背后，或许有着她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他真正揭开了蒙在这颗珠子上的迷雾，展现在他眼前的才会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方祈辰——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何时变得对自己以外的人这么有兴趣？如果能够就此生活在这里，他会很乐意接受这种意外的改变——
　　……只是，没有人能够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

　　有雨的日子，即使是在夏天，也有着秋季般的凉爽。殷骁将杯中已渐渐冷却的咖啡一饮而尽，倚在窗边享受着蕴有丝丝雨意的清风。
　　电话忽然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里静止的空气渐渐开始流动起来。殷骁离开窗边，将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放置在电话旁的茶几上，拿起话筒——
　　“喂，辰子，你给我皮绷紧一点，本大小姐要来报一箭之仇了。”
　　那一头的樱子几乎是在话筒被提起的同一刻便冒出了一句颇有肥皂剧味道的台词。
　　“可以冒昧地问一句，请问要用什么方法让皮绷紧一点？拉皮？或者是用熨斗烫？请选择一种，方便我通知她做好准备。”殷骁微抿着性感的唇如此问道。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手机掉下去又被及时拣起的声音，但下一秒种樱子声音的爆发力增进了十个百分点。
　　“殷骁，你那是什么见鬼的冷面幽默，一点也不好笑好不好？”
　　“我有说笑话吗？”殷大帅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凉凉地反问。
　　樱子翻了个白眼，“是是，你没有说笑话，只不过讲了一个无聊的歇后语。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七天前我看到的那个不懂幽默为何物的万年冰块男殷骁。”
　　“如假包换。”
　　“唉，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樱子货真价实地在电话那一头感慨。
　　“一点不错。”
　　“喂喂，你老兄干吗回答得这么理所当然。不对，我又不是为了和你东拉西扯才浪费我宝贵的手机费的。喂，殷骁，叫辰子来听啦。”
　　“恐怕有点难度。”
　　“没得商量！不管她是在洗澡，还是在上大号一律格杀勿论，不，是照听不论。”
　　“她不在家。”
　　“不管，让她听……嗳？不在？她今天交稿？”
　　“应该不是。”
　　殷骁望了一眼一大叠四平八稳躺在桌子上的稿纸。
　　“会不会是幼儿园小朋友有课？”
　　“不会。”
　　二点五的视力已经看到了玻璃橱中的幼儿园课程安排表。
　　“那她是逛街去了？”
　　“如果她有在凌晨5点多就出门逛街习惯的话。”
　　“凌晨5点？！”樱子惊叫。
　　“是啊，算起来到现在应该已经逛了八个多小时了。”依然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闲言凉语。
　　“等等，殷骁，今天是几月几日？”
　　随意地看了一眼墙面上亲亲热热的卡通情侣月历，“六月五日。”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片刻——
　　“……不用猜了，我知道辰子在哪里……”
　　“……”
　　“殷骁……辰子今天可能会过了12点以后才回来，你自己打理三餐可以吧？”
　　“理由。”
　　“嗳？”
　　窗外的雨似乎比原先来得大了。
　　“我要知道她会超过12点才回家的理由。”
　　声音里多了几许冷漠。
　　“喂，殷骁，你的口气听起来怎么像是久等爱玩乐妻子不归而即将爆发怒气的老公？”
　　“你的修饰语太长了。”
　　“呃？有吗？”樱子赶紧回想那一串长长的修饰词。
　　唔，好象是蛮长的，而且是完全不打草稿的自然流露，看来她也挺能说的嘛，嘿嘿。但，现在是不想这个的时候吧。樱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有。我要知道理由。”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其实……连我都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因为辰子几乎对那件事绝口不提……”樱子轻轻地叹气。
　　“你可以过来这边吗？”
　　殷骁的双眸凝视着窗外的雨，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哦……好……”

　　三十分钟后，樱子一边坐在雀巢的布艺沙发床上擦着微湿的发丝，一边打量殷骁看起来不太晴朗的脸色。
　　“喂，殷大帅哥，你那臭臭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象善妒的老公。”
　　“是吗？”
　　没有表情地，殷骁看着窗外。
　　樱子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你很担心辰子？”
　　殷骁没有说话，只是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好吧，算我多问了。”
　　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发丝，樱子的口吻变得有点晦涩。
　　“其实……辰子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象今天这样消失一整天，有时深夜才会回来，有时……甚至一整夜都不回来…………已经四年了，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
　　殷骁静静地看着她。
　　“辰子和他是怎么相识，相恋的，我不太了解，我唯一知道的是四年前的今天……他死于一场意外，是飞机失事，而当时……辰子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亲眼看着他乘坐的飞机在机场上空爆炸……”
　　停顿了片刻，樱子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他是辰子的初恋，但……也就是他，在最后的时刻背叛了辰子，我觉得他是死有余辜……可是，辰子好傻……这四年来，每每到了这一天，她都一定会去走一走从前他们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然后坐在他失事的机场里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降落……”
　　悄悄地捂住嘴，樱子的声音像是被什么阻碍住了，好久——
　　“……如果她今天超过12点都没有回来，我们可以去郊外的青鹤公墓……她会在那里……”
　　“我明白了。”
　　殷骁的视线停留在灰色的天空里，没有任何游弋。
　　就在这时，几头上的电话铃再度响了起来，樱子借着近水楼台飞快地拿起话筒——
　　“喂，是辰子吗？”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轻轻叹息着的女声，“……她，果然还是不在……已经四年了啊……”
　　“你是小楠？”
　　听着虽然十分陌生却又是那么熟悉的语调，樱子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是的，你是樱子吧。”小楠的声音温和而略带忧虑。
　　“嗯。”
　　“虽然我们彼此听说了那么久，但今天却是我们第一次的直接交流。”小楠轻轻的，忧郁的笑经由无形的电波传到了樱子的耳朵里。
　　“是啊，真的是一种遗憾，在我还没有认识辰子之前你就去英国了。”樱子也淡淡地笑了。
　　“你也是因为担心小辰才会出现在她那边的吧。”
　　“……她没法让人安心放着不管。”
　　“我也是。”小楠低低地叹道。
　　“小楠……”
　　“什么？”
　　迟疑了几秒，樱子轻道，“你……可以告诉我们辰子的这段过往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数分钟，轻柔嗓音的响起亦伴随着幽幽的叹息。
　　“那是七年前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