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城一家人》小马一盏灯

1、新生命

　　第一章新生命

　　七月下旬热浪翻滚，整个家属楼区静得要命，只有搬着马扎坐在树荫下的几个光膀子男人偶尔爆出几声大笑。
　　祝月挺着大肚子在房厅来回踱步，这比预产期迟了一个多星期的孩子还是没有出来的打算，周宝林和她每天晚饭后都要散步一个多小时，说是可以把这磨蹭孩子“遛”出来。
　　“要我说……”祝月被热得心烦意乱，急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本就是容易出汗的体质，这些日子那粉白的脸每天更是被汗水反复刷洗，让她急躁难耐，“今晚就住院去，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周宝林在一旁给她扇扇子，想了想，这时候出了家属区大门外上马路打车可打不着，家里现在有两辆自行车，他爸还有一辆小三轮，一家子收拾点东西去医院倒也够了，托个同事给丈母娘一家捎个口信，便招呼他爸妈收拾暖水壶脸盆等物搀着祝月下楼去了。
　　晚上八点，洪老太终究是心里踏实不下，“小滨，给你大姐单位打个电话，让她也去医院看看”
　　祝滨随手抹掉眼角困倦的泪珠，连打了两个哈欠，“妈，急什么，今晚怎么就生了？我觉得生不了呢。”
　　“你在家看着家，我和你爸去看看，暂时没事我们再回来，老祝，什么也别拿了，快走！”
　　凌晨时祝月已经被几次阵痛折腾得口干舌燥苦不堪言，外边亲戚来了个整整齐齐，偏偏没一个能帮她消受一点痛，她心里唯一认定的是，哪怕今后国家允许，也绝不生第二个了！
　　产房外从凌晨等到了天蒙蒙亮，又从蒙蒙亮等到日头高照，才等来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可真是个足斤足两的大胖闺女！
　　护士们在喂奶时间把新生儿们一一并列放上一辆超长双层手推车，这孩子总是比别人长出一截，周宝林每次抱她进去想起那些抱错孩子的传言都庆幸，他的孩子肯定是抱不错的。
　　一众亲戚把一个双人病房围得水泄不通，祝月也觉得不好意思，和她同一个病房的产妇是一位农村大姐，身高体壮，生产却不顺利，整整折腾了两天一夜，听周宝林说她男人在产房外急得直哭，现在正是身体虚弱需要休息的时候，偏偏这屋里闹得像过年，连她自己都快招架不住。
　　她和周宝林对了对眼色，二人客客气气地把家人劝走，周宝林出去送人，产房里瞬间安静了，她的几位大姑子小姑子嗓门颇大，离得远远的还能隐约听到她们琐碎的嘱咐声。
　　她这才能好好仔细的看看孩子，真是神奇，婴儿竟然可以是皱巴巴的同时又胖胖的，双眼皮像她自己，只是这头顶的毛着实少了点。两年前她大姐刚生产时，那孩子瘦小可怜的像个冻坏了的小猫，到如今却也养的很壮实了，她理所当然地想，大概养孩子是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难的。
　　周宝林30结婚32岁当爹，不论是在亲戚还是同事朋友里也算大龄了，对孩子他是比身边很多男人都上心的，但说到给孩子起名字，他和祝月是和他们的家人一样随意——新生的新，诚信的诚。
　　邻居都说这乍一听都分不清男孩女孩，但他俩都觉得朗朗上口就够了，哪比得上他二姐的儿子，虎头虎脑一个小子，竟单名一个婉字，再过两年上学去要让老师同学们怎么对得上呢！
　　周新诚长到两岁时，头发还是还长不太起来，稀稀拉拉铺在头顶，但她此时还不懂美为何物，秃头又如何，自她爸爸单位分了房子，他们只有周末才来爷爷奶奶家，当下穿着奶奶买的新裙子和新鞋在后院里跟着两个哥哥追大狼狗玩儿才是要紧。
　　这时屋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是两个姑姑来了，她的爷爷奶奶都有退休金，但两个表哥上学都在附近同一所学校，平时又都在这里吃饭，所以两个姑姑是来交生活费的，周宝雯看着疯跑的周新诚直愁，“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没头发呢，宝林和祝月也不想想办法，我听说啊，这样的孩子多给她剃光几次就能长好。”
　　“你别瞎动”知女莫若父，周云发猜出来她可能说干就干，“小孩子，长长就好了，你儿子难道一出生头发就茂密了？”
　　“说您偏心还不愿意听，我们桐桐还真这样，您都忘了，都没仔细看过，哼！”说着周宝雯开了抽屉取了平时给父亲剃头用的剃刀，这个活儿平时都是她妹妹宝君做的，而她平时也不少给儿子剃，干净利索不在话下，周新诚见大姑给了两块巧克力，迷迷糊糊就被抱在高凳上，围了一块大毛巾，只觉头顶麻麻痒痒，不知要做什么，不一会儿头顶就已经是一片溜光水滑。
　　什么也没做就有两块巧克力吃，在家可不能这样，周新诚嘴巴上沾着巧克力酱，心里乐开花。
　　大姑二姑交了钱没吃饭就走了，等周宝林祝月来接孩子时，看着女儿干净得没有一点毛茬的头顶，甚至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爸妈以这点头发为引子吵了几次架后，周新诚头顶这片毛囊，仿佛春天的草根，真的复苏了起来，如今都可以扎起两个小揪，祝月一边给女儿挑着发绳，一边看着对面挑眉立色的周宝林，仍旧不落下风，高声一句：
　　“买产权可以，你大姐夫那个性子，我不和他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