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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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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君上并没有让军队进城?”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转过身,颇为惊讶。
“侯爷,请稍待。”一个文士模样的人站在那,眼睛往左右一扫。
护巴山会意,轻咳一声,挥手屏退左右,那文士方才满意的笑了。
“侯爷莫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切不可功亏一篑。”他端起一旁的茶盏递过去,看着对方战战兢兢的喝了一口,心情略有平复,才接着道:“如今这宿川虎狼四起,局势不明,君上也难辨忠奸,处事保守些也无可厚非,未必是对侯爷有所猜疑,您不可先自乱阵脚。”
“颜先生,那我应该怎么办?”护巴山像个迷途羔羊一样看着颜恺同,后者宽慰的拍拍对方的肩膀道:“只要没有确凿证据,侯爷自可咬死不认……就算有,也无法证明与侯爷有直接关系。”
声音轻缓,字字蛊人,令护巴山头脑中迸发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闵府的事,也仅仅是一阵刮过平亭的微风,瞬息就湮灭于家长里短中,烛犀、神主、墟婴和微生家的种种,让平亭百姓已经见惯不惯,身处风暴中心,犹能安心吃喝。
微生砚的这招属实是把元一直接推上了正面战场,他没有理由再等下去了,人力、财力、物力皆替他备下。整个平亭,宿川最富有的城池成了他的后盾,千钧重担压到了他身上,只等他适逢其时的颁下诏令,斩下些贵重又不听话的头颅来,重新夯筑一张新的王座,来为这宿川奠定新的规矩。
相比于元一的艰难抉择,护巴山的迟疑,微生砚的运筹帷幄,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些蠢蛋,既没有头脑,又没有听人说话的好习惯,最突出的优点大概就是有一身腱子肉,或许还有一脑袋的肥油吧。
傍晚这天就暗沉下来了,平亭城笼罩在这烟雨中,朦朦胧胧大有山雨欲来之象。没一会,在地上砸下一滴,又一滴,溅起浮尘,团绪浆水,又四散开,渗入青石地板,漫过低洼深塘,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天地都融进这片墨色中。
这云雨在上空积蓄了将近一天一夜,此刻终于泄洪般的倾倒而下,是一次情感的宣泄,撕裂开沉闷的空气,灌入一大口凉爽又潮湿的甜风。
恰恰是如此畅爽的一场雨,引起了微生砚的注意,它来的太顺太有准备性,堂而皇之的对全城百姓宣告了它的到来,太过刻意。
“拉下水闸,隔绝水道,所有鱼船返回,任何人不得接触外界水源。”微生砚抱臂立檐下,心事重重的看着这过分热切的一场雨。
他作为一个布局者,也更善破局,唯有如此,才能更好的看出局里的破绽,从而完善他的计划。
“啊啊啊!”突然发出的惨叫传入了平江侯府。
乌缘出来一看,大街上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有些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两眼翻白,抽搐着跌到地上,满口白沫,诡异的抽搐着肢体。
一架马车缓缓驶来,漠视着路上的哀嚎。
“这是怎么回事?”元一和玲珑相继而来,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场面。
“君上止步。”宿华跳下马车,解开身上的雨披甩在外头,一把抓住元一的手臂阻止他出去,同时袖中的银针在屋檐滴落的雨水中迅速划过。
元一看着她的动作,还有那枚依旧光洁的银针,不明所以。
“好高明的手段。”看着银针,宿华突然‘呵——忒’一口唾沫喷上去,银针马上冒起了白泡,连带着细细密密的水泡泛起,逐渐发黑发黄。
一行人齐齐变色。
“好歹毒的心思。”元一不忿的说。
“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来,简直泯灭人性。”玲珑也同样义愤填膺。
这么大一场毒雨,把无毒之物变作杀人之物,让人毫无防备间就中招,偏偏还是大范围波及。
乌缘看了宿华一眼,拔下发簪同样淋了雨水。
“你不信我?”宿华反应过来乌缘的举动。
“我为什么要信你。”乌缘收起发簪挑眉看她,“谁知道是不是你口水带毒。”
元一和玲珑闻言都退了一步,稍稍收起讶然之色,乌缘的怀疑不无道理,在雨中下毒谈何容易,可是让银针带毒只需要动上小小的手脚。
宿华被她这句话呛的哑然,围观众人神色都有些犹疑,只好扁嘴道:“好好好,你自己试试,看是不是这样的。”
发簪一如银针般下场,元一马上吩咐人下去戒备毒雨。
宿华再次神气起来,“看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过来通知你们,不过谢谢的话就免了,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你们……”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乌缘已经不动声色的靠近她,抢先一步要来擒她,宿华说的兴起,乍一发现危机,迅速身子后仰,脚下急退。
就在快要退入雨幕中时,宿华用脚勾住门柱,绕柱打了个旋儿又回到廊下,乌缘此时毫无阻滞的就要一头冲出去。
“小心!”元一和玲珑还是相信宿华所言,急急上去拖拽。
晶莹透亮的雨,混着空中的尘埃,在眼前慢放了好几倍,最后砸在地上,再也分不清。
宿华勾着乌缘的腰带凉凉道:“我又救了你一次哦。”
“是救了你自己。”乌缘冷笑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她。
宿华耸肩,对这死要面子的女人无可奈何,乌缘没有争辩什么,只露出反手握着的短刃。
“喔~”宿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哼哼,她以为这女人在危机关头都想着和人同归于尽,真是既愚蠢又冷酷。
‘噌!’短刀飞出,钉在墙上,后面拖着一条细长的银线。
“知道为什么了吧?”乌缘好笑的看着宿华摸了摸胸口,瞬间变的有些尴尬的笑容,相当满意。
“额,这是专门针对活体的毒,接触皮肤会有刺痛感,到了血液中就会麻痹感官,僵化肢体,到最后毒发身亡,全过程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已,多应用于墓葬防盗。”宿华马上开口打破僵局。
“有解毒的办法吗?”直觉告诉元一,宿华的出现并不紧紧是为了告诫他们。
宿华眼睛一转,略带谄媚道:“君上明鉴,确有解决之法。”眼神往玲珑看去。
元一上前一步,挡在她们两人之间,压低声音道:“我要听实话。”
不得不说,出了昭都,元一的成长日益显著,不论是虚与委蛇,还是弹压震慑都拿捏的相当细致。
“这是目前最可能实现的方法了,是微生砚说的。”宿华着重强调后一句,这种说话的艺术性真是和某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那你的想法呢?”元一听出了她的画外音。
“我?”宿华笑了,没想到这位君上反应这么快呀,“我觉得只要在烈日下暴晒半个时辰就行。”
“暴晒?”相比于神主的修复之力,这种简单的解毒方法委实出人意料。
“我刚才说了,这毒本身就是来源于墓葬一脉,借着阴湿的环境发挥最大的作用。”
“所以只要没了这种环境,此毒自解。”乌缘听懂了她的话。
“就是这样。”宿华回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可这天不像马上能出太阳的样子,你还有其他办法吗?”乌缘对她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想法并不感冒。
“那就只有前一个了。”宿华两手一摊。
“你还说了另一个办法吗?”乌缘皱着眉,她确定之前的每一句话都确实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嗯,那不是更……”顺着手指方向,乌缘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玲珑疑惑的看着乌缘,因为元一挡在前面的关系,她没能看见宿华的小动作,只轻轻问了声:“还有什么办法?”
“微生砚为什么要这么做?”元一给了乌缘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拉着玲珑就走。
君上这护妻心切的样子,乌缘无意破坏,甚至在心里拍手称快,谁让玲珑是那人的女儿呢。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范围内吗?”元一步步紧逼,“让我在宿川和玲珑之间做一个抉择,是吗?”语气微扬,和他压抑不住的怒气成正比。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君上对这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冷不防被将了一军,元一对自己刚才突然的情绪爆发愣怔了,对啊,玲珑和天下,他会选择哪个?
“当然是宿川!”
这话并不是出自元一之口,而是又折返回来的玲珑。
“没有安定的宿川,我们即使在一起,又怎么会安心呢,与其让良心怀着愧疚活着,还不如燃烧自己去帮助更多的人,去创造一个更美好的宿川。”
“我不愿意,宿川和你,我一个都不会舍弃,说我贪心也好,说我自大也罢,这两者……都是我拼了性命要守护的。”
温热的躯体伴着少女的幽香,从身后裹挟住他,“元一,我是说有时候,你必须要舍弃另一方的时候,我希望是我,这样你就只用辜负一个人,而我是绝对不会怪你的。”金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围绕周身。
眉心一点,元一都能听到自己心在落泪,嘶吼着,‘不要去!’
“银妆姐姐,帮我一下好吗?”
刚听到消息急急赶来的银妆凝重的点了点头。
雨依旧在下,不过哀嚎渐消,命如草芥,而今正是秋收。
双姝执伞入凡尘,半点泥尘不染身,纤腰担起千钧担,只为金光绕满城。
神主的金焰从平江侯府到平阳路,到朱雀街,到卫福门,逐渐照亮全城。
有人自迷茫中醒来,还未道声谢,就被一股大力送入就近到屋舍里,只看到未散的金焰缭,绕在原地。
此后金焰女神的传说自平亭流传开去了,她自雨中来,足不沾地,浑身金光,有断肢重生,死人复活的本事。当然她力气特别大,百来斤的胖子提溜如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