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真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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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并不是完全的黑，更像是画布上呈现的夜空图，以墨蓝做底色，群星璀璨，明月高悬，和着悠长蝉鸣，透出一种夜色很美的青涩暧昧来。
只不过暧昧这东西在有情人之间是风花雪月的浪漫，在不合时宜的人之间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比如陆凛，死一般沉默着。
看到陆凛被噎得无话可说，傅尧轻哼了声，就仿佛打了胜仗一样得意，“不是你想问的吗？不敢听了？”
陆凛反问，“不是你说的没意思了吗？自欺欺人？”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心事，傅尧的得意像泡沫一般易碎，他笑不出来了，没好气瞪过来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掐了烟，抿着唇转身回了宿舍。
“……”
陆凛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次交锋不说毫无进展，简直雪上加霜。
当然，傅尧很快也体会到了雪上加霜的滋味——
因为军训汇演需要一男一女做领队，陆凛被教官拎出来和一个女生单独训练了。
晚上回到宿舍，孙煜卓开始八卦，“和你一起当领队的那个女生挺漂亮的，我听说是数院院花诶。”
傅尧敲代码的动作顿了一下。
陆凛一开始没察觉到什么，只说：“不清楚。”
“你们俩今天下午单独训练有说有笑聊得挺好啊？”孙煜卓朝他挤眉弄眼，“有情况呀？”
陆凛下意识朝傅尧看了眼，“慎言，我有女朋友了。”
孙煜卓惊叹，“什么！你有女朋友了，高中谈的？也在燕大？哪个学院的？”
陆凛摇摇头，“其实我不太清楚，打游戏认识的，网恋，他说他在清大，比我大一级。”
张文谦也来了兴趣，“你们见过面吗？”
陆凛：“没有。”
孙煜卓啧啧两声，“有时间赶紧约了见一见，这年头网恋可太不靠谱了，骗身骗心骗钱。”
陆凛想了想说：“我感觉还好，我们平常就聊聊天，打打游戏，他没主动让我花过钱。”
张文谦很会找重点，“没主动让你花的意思是，你主动给她花了？”
“很便宜的小礼物、外卖之类的，”陆凛余光又瞥了一眼傅尧，带了几分故意道，“还没有他给别的男主播砸的礼物钱多。”
孙煜卓咋舌，“……我的天，她为你花过钱吗？你是不是有点绿啊。”
陆凛沉吟了下，“应该不会吧。不过的确离得挺近的，可以面基一下，等军训完吧，我问问他愿不愿意。”
张文谦扶了下眼镜，“你要不还是见见，网恋风险太大了。”
“就是，”孙煜卓说，“你们视频过吗？现在视频的美颜太厉害了，见一面心里有底。退一万步讲，不说长相，声音也能伪装，万一和你网恋的是个男的呢？”
“…………”
好了好了别说了。
陆凛已经感受到来自某个方向的强烈注视，他尽量自然地回视过去，被傅尧带着恨意的目光狠狠剜了一眼。
只不过这眼神色厉内荏，狠得徒有其表，收回去的时候已经沉重湿漉，像是看他的须臾之间淋了一场瓢泼大雨……
翌日。
被阳光一晒就化的傅大少出现在操场主席台，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衣长裤，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把一张俊脸捂得严严实实。
军训需要采集一些训练视频素材，燕大无人机社团自然承担起航拍任务，这几天一直有无人机社团成员在主席台晃荡。傅尧跟社长认识，打了个招呼就过来了。
他自带设备，所以并没有跟其他成员一起拍，找了个阴凉地单独待着。
没过多久，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以公谋私啊，酷哥知道头顶的无人机是拍的他吗？”
傅尧头也没抬，“你怎么过来了？”
“打报告出来上厕所，这不看见你了吗，过来瞅瞅。”唐酩继续看着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正中央那个白得很突出的人就是陆凛，应该是正在练习左右转，陆凛转完后跟身边的小姑娘对上脸了。
唐酩啧啧两声，火上浇油道：“你眼光真不错，这帅的，让人旁边小姑娘看呆了，左右转都能转错。”
傅尧被他烦死，把画面调到别处，“你找死？”
“实话实说罢了，你别掩耳盗铃啊，”唐酩笑了笑，“这只是开始，你信不信等军训完开起课来你情敌更多。”
末了，唐酩又添了句，“你肯定也有人追。”
“是吗，那我就在新生典礼出柜，跟他公开表白，”傅尧嗤了声，目光一凛，“看谁还敢追。”
“…………”
唐酩知道傅尧这人一向说得出来就做得到，但还是又问了遍，“你来真的啊。”
傅尧：“看我心情。”
“那完了，你这阴云密布的，”唐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帅哥要倒霉喽。”
“右眼皮跳灾，你要倒霉了。”军训解散，孙煜卓顺手递给陆凛一瓶水。
陆凛闭了闭眼，试图阻止它跳动，无果，他拧开水灌了口，玩笑道：“好歹上了那么多年学，相信科学。”
孙煜卓拿瓶盖扔他，“是谁问我右眼皮跳财还是跳灾的？合着跳财你就信了？”
“那当然。”
陆凛嘴上开玩笑，心里却悬着，他自然是不在乎倒霉的，倒多大霉都没关系，他也不相信伪科学，但他会忍不住多想，会害怕陆铮是不是出事了……
甚至于，他有时候会害怕接到陆铮电话，害怕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他，你爸爸在xx医院……
悬着的心一直到傍晚跟陆铮打了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完他最近不出任务才放下来。
只是这心才放下来，手机屏幕突然有一个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来电：尧尧。
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了……难得，估计是有要事。陆凛稳了稳心神，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几许，“喂，怎么了？”
傅尧冷淡声音传过来：“你在哪？”
“操场北。”
那边直接把电话挂了。
“？”
下一刻，挂电话的人突然出现。
“陆凛。”
陆凛循声转身，俊美的少年站在晕黄的路灯下，大概快跑了几步，呼吸略显急促，脸颊泛着淡红。
陆凛轻轻挑了下眉，“有事找我？”
少年美则美矣是个炮仗，劈头就问：“你真的有女朋友了，网恋？”
陆凛点点头，心说这事有什么好问的，跟你谈的，网恋细节你不最清楚吗？
结果傅尧说：“你没谈就没谈，还非得扯什么网恋，”他眸里压着火，“有必要吗，就这么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没有女朋友还硬编一个。”
“……”
陆凛微微一怔，些许迷茫。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该配合演出的我现在要怎么表演？
傅尧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气得不轻，“我是喜欢过你，但我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你都恶心我了，我还上赶着？你是空气，是水，是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吗？我非你不可、没你会死？”
“用得着你编个女朋友劝退我？我对你没意思了！你刻烟吸肺，懂？”
“…………”
真能装啊。
陆凛叹为观止，他算是看出来了，傅尧就是太闲了，想没事找事和他吵一架。总不能老被他牵着鼻子走吧，陆凛噎了片刻，忍不住提醒道：“前两天不还因为想我学了吸烟呢？”
傅尧大概没想到他主动提和感情有关的话题，陡然乱了阵脚，虚张声势道：“那是以前！以前！现在早就会了，现在吸和你没有关系，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陆凛漠然地点点头：“哦……真不好意思，误会你了，麻烦下回说话说清楚。不过呢，”他话音一转，好像说起那个女孩子，语气都温柔起来，“网恋不是骗你，真的打游戏认识了一个女生，感觉还不错，想试试。不是因为你才想试。”
“……”傅尧脸色越来越黑。
“还有，别想太多，我不恐同，对你没有偏见，你有没有意思都不耽误我们当朋友——”
还没说完被一声暴喝打断，“……谁要跟你当朋友！”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校园里的熙攘喧嚣退潮般远去，徒留头顶飞蚁不停地往明灯上撞，一下一下，声声震耳欲聋，那么义无反顾。
陆凛对着他冷若冰霜的脸，忽然想起傅尧半夜抽烟的深沉模样，以及最近总是低垂的眉眼……虽然傅尧以前也总是高冷，但也还会对他撒娇卖乖嬉皮笑脸，就算搞事也是少年人恶作剧的模样，眸子亮晶晶的。
不像现在，整个人都很低气压，找他吵架吵赢也得意不了多久，礼花一样，燃烧自己才能获得稍纵即逝的快乐，而后是长久的湮灭。
陆凛看在眼里不是不难受。
可他没法如傅尧所愿更进一步，也舍不得绝交。
进不得退不得的状态太折磨人了。
不能再这么耗着了。
不破，不立。
思量很久，陆凛在寂静中缓声开口：“如果你过来只是跟我说没必要扭曲事实针对你，那你大可放心，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专门针对你，还不如去打篮球。”
“你的性向、无论你喜欢谁，我说不介意就是不介意，你一直觉得我介意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至于能不能继续当朋友——你想开了就能当，如果你每天看见我都很烦，那也没必要勉强，你直接告诉我，我尽量不让你看见。”陆凛目光无波无澜，散漫又无所谓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丝残忍，“我朋友很多，不差你一个。”
难以置信般，傅尧瞪大了眼。
陆凛冲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少年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一如放学一起骑单车回家时，他背对着自己挥手离开，外套被晚风吹得鼓起，潇洒又落拓。
陆凛把自己始终如一的态度放那了：你对我有没有心思都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当朋友，但也只能当朋友。你不愿意，我也不会为你妥协，少一个朋友而已，我不在乎。
直到那背影在视线中消失，傅尧才喃喃重复了一遍，“朋友很多，不差我一个？”
他眯了眯眸子，忽的笑了，“所以我为什么要去争取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呢？”
同一个宿舍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吵完架还得不尴不尬地待在巴掌大点的地方呼吸同一片空气。
好在那番争论起到了一定的震慑，傅尧偃旗息鼓地老实了好几天，蔫哒哒的，在宿舍不怎么说话，一副沉浸式学习、众生勿扰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考虑好接下来想怎么办？
其他人军训晚上累一天回来也开始挑灯夜读，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要努力，不学好意思吗？
转眼间军训结束。
翌日就是新生典礼，当天晚上，陆凛在论坛收到小树不哭的信息：
【医生，他最近对我好冷漠，气死我了，我想在新生典礼跟他表白，吓死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