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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冰花 ...


  •   “太子,太子!”

      明容强迫自己冷静,屏住呼吸,查看一动不动的少年。

      她怕他死了,怕极了。

      这里再无第三个人。他死了,谁来证明她的清白,谁能证明满脸是血的她,没有刺杀唇角、下巴全是血的他?

      她就不该手贱,递上一杯水!

      明容恨不得剁掉双手。

      她慌乱地掏出绣帕,拼命擦脸。

      淡粉色的帕子染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血色艳红,触目惊心。

      她起身。

      不能再耽搁下去,万一延误救治,恶毒太子就这么挂了,怎么办?

      这也许是造福书中世界的一桩喜庆事,但她不想做陪葬品。

      明容冲了出去。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明容忐忑地站在门边,看着侍卫给太子灌药。

      那是名副其实的‘灌’药。

      侍卫的脸也熟悉,正是那日用剑鞘击打她腿的少年。

      他从小瓷瓶里抖出许多药丸,数也不数,掰开太子的嘴,直接灌下去。

      明容大开眼界。

      她头一次见到这种喂药的方式,这不会吃死人吗?

      “他……不要紧吧?”明容开口,声线微颤。

      秋月将一块干净的帕子浸泡在温水中,拧干了走过来,替她洗去脸上的血污。

      “何大人也是没法子。”秋月说,“药喂多了,醒来最多上火、淌鼻血。这要喂少了,只怕性命不保。”

      明容一怔,转过头。

      太子脸容惨白,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可真是一只药罐子,真正意义上用药吊着命的重症病患。

      一只恶毒的,执掌无数人生死的药罐子。

      明容有点可怜他,却又觉得此刻的怜悯纯属多余。这恶人生杀予夺的时候,可不会同情他人的悲惨遭遇。

      秋月问:“刚才出了什么事?”

      明容低头,看向地上的小杯子,居然没摔碎。她说:“他梦里吵着要喝水,我拿了一杯给他,然后他醒了,就、就吐血了。”

      她故意省略太子的指控。

      秋月了然,“殿下定是神志不清,误以为你是刺客。”

      明容震惊。

      她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组织起语言:“你怎——”

      她本想问秋月怎么知道,再一想,这么问可不就暴露了太子指控她行刺的事,于是又抿起唇。

      “殿下也不是只针对你。”何竺喂完药,站了起来,“殿下没睡醒的时候,乍一见到陌生人就这反应。别说你,秋月在东宫这么久,都不敢贸然接近他。”

      明容心里冒出几个字——
      被害妄想症。

      何竺看见她那来不及掩饰的嫌弃模样,摇摇头,“殿下三年前遭人刺杀,然后就变成这样。”

      明容僵住。

      她又望向床榻之上无声无息的少年。

      难怪他出行总带那么多侍卫,排场惊人。

      难怪他张口闭口行刺,他这是PTSD了啊。

      “三年前?”冬书怔怔道,“叶老将军也是在那一年……”

      何竺肯定:“同一件事。那是殿下第一次离京,由叶老将军陪同前往凉州,回京路上被埋伏的死士刺杀,叶老将军还为殿下挡了一箭——”

      “你话太多了。”

      何竺回头,玉英立在门口。

      何竺道:“这事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自然也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玉英扫他一眼,他扯了下嘴角,走出去。

      明容也告辞。

      离开东宫好一段路,冬书悄声说:“原来叶老将军是为了保护太子才受的伤。”

      明容说:“他就是太子的外祖父。”

      “是。”冬书颔首,“当时叶老将军与多名刺客血战,休养几个月才好。他老人家在战场上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最后留住了性命,却也断了一根手指,瞎了一只眼睛。”

      明容抬起头。

      屋檐结起冰凌,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可她只觉得冰锥锋芒雪寒,令人生畏。

      世道真乱啊。

      在古代待了几天,所见皆为红墙绿瓦、金碧辉煌的深宫,因此,她压根没把系统说的‘乱世’当成一回事。

      如今得知一国太子都会遭遇刺杀,当朝大将军都被刺客重伤致残疾,方才后怕。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论科技、文化发展,介于明清之间。

      论大方向的政治生态,却遗留在古老的春秋战国。

      但,大曜终究是幸运的。

      作为男主的赵检,他会成为这个时代的秦王嬴政吧。

      飞檐上落下一滴溶化的冰水。

      明容呵出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加快了步伐。

      *

      黄昏时分,赵秀醒过一次。

      秋月端来鸽子汤、参汤、鱼肉煲、炖燕窝等补品,他见了只觉反胃,于是秋月又叫小厨房做了清粥小菜送来。

      赵秀勉强吃几口,挥手命人撤下去。

      不一会儿,药汤按时送到。

      他拿起勺子,轻轻搅动,面无表情。

      饭菜可以不吃,药总是要吃的,他得活命。

      这辈子注定短寿,其实他早已看淡。

      即便死,却不能是现在。他总要达成夙愿,才不枉来人间走一回。

      晚一点,赵巽和赵枕河来了。

      三人不咸不淡的聊几句,赵巽轻轻一跃,坐上书桌,说:“我想了半天,越想越不对。你们不觉得长宁宫那臭丫头——”

      赵秀说:“下来。”

      赵巽又坐回椅子上。

      赵枕河笑,“有凳子不坐,偏坐桌子,难怪玉娘娘说你像泼猴。”

      赵巽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她说我是猴子,你一定顺着她说,是不是?我娘那么喜欢你,不如你去做她的孝顺儿子。”

      赵枕河说:“这福气是你的,别人羡慕不来。”

      赵巽冷哼一声,转向床榻,“我刚才说到哪儿?哦对,长宁宫那臭丫头。你们不觉得她很奇怪么?四哥,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她见了咱们,为何不像别的女孩子脸红羞怯,也不害怕,反而又骂又咬人?这也太奇怪了。”

      赵秀不语。

      他心里凉凉的想,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丫头一定不是神州人,也许来自万里之遥的海外仙乡,也许拥有妖鬼奇术,才敢仅凭几个下人,就妄想改朝换代。

      她一来这儿,发现神州大地不过如此,大曜不过如此。

      东宫没她家敞亮,没她家高,没她家大,里头住的人又有什么好敬畏的。

      平平无奇,呵。

      赵枕河说:“谁叫你养的老虎吓到人家,小姑娘记仇呢。”

      赵巽不屑,“去年春日宴,宫里来了不少大臣的女眷。好多小姑娘都觉得我驯养老虎,可威风可厉害,你没听见她们夸我吗?”

      赵枕河伸懒腰,“老虎没差点咬死她们啊。”

      赵巽对他翻白眼。

      “比起这个。”赵枕河话锋一转,“我听人说,明皇后前天晚上去了凤鸣宫。”

      赵巽说:“她去那儿做什么?父皇谁也不见,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赵枕河道:“请罪。”

      赵巽微微一怔。

      赵秀沉思,过一会儿,咳嗽几声,淡淡道:“枕河,你今晚留宿还是回去?”

      “留宿。”

      “好。”赵秀一顿,“你去长宁宫,替我带一句话给明容,明日我要见她。”

      赵枕河起身。

      赵巽说:“四哥,要不还是算了?她今天不才来过吗?何竺说,你一口血喷她脸上,把人给吓坏了,嘴里叫着救命往外逃。”

      他想象那画面。

      小丫头白白嫩嫩的脸蛋溅满了血,吓得眼泪汪汪,到处找人求救。

      他笑出声。

      赵秀冷冷道:“你也走,吵死了。”

      赵巽:“……”

  • 作者有话要说:  “东宫没她家敞亮,没她家高,没她家大……”
    其实那只是容容的度假别墅之一,一年都住不了几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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