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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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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璇素来对人情世故看得极淡,心里知道其中关节要紧,却不知为何就是提不起劲。此番经历倒让他觉得结交了一个真心朋友,结伴同行,一路上倒也是谈笑风生。
两人去码头找船家,准备从钱塘江出海,沿着东海一路向前。殷逸问道:“你可是要往那里找么?”
阿珲道:“江湖有传言说东海边长七明芝,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想试试运气。”
殷璇思忖道:“既然如此,出海须得好船,此事包在我身上,船帮我倒是认识些的。”
阿珲一脸笑嘻嘻:“有劳了。”也不作揖,只是拍了拍殷璇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街角那头的烫干丝,我可是馋了半日,先让兄弟我去吃上一碗。你智者多劳,完事了来找我就是。”
殷璇点了点头,转身往章台街走去。白日里的莺歌柳馆皆是闭门谢客,一个半大的少年往这里头去颇有些奇怪。殷璇毫不理会,在最大的那家怡然院门口停下脚步,叩开了门。
门里探出一个小厮的脑袋来,脸上很是不耐烦:“还没开馆呢,猴急什么!”
殷璇冷着脸,将剑柄直直地对着小厮:“找人。”
小厮正欲发作,忽然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厮脸上立马热情起来,忙不迭地开了门,一叠声道:“您请您请。”
殷璇收了剑,迈步走进去,抬头见一个穿着墨染蝉翼丝绢裙的素面女子,笑意盈盈地站在楼梯上,娇声道:“小哥找人么?”
殷璇的眼皮抬也不抬,径直从那女子身边走过,沉声道:“多事。”说着就穿过花廊,挑帘进了屋子,手按在角落一个青花折枝花瓶上,墙闷声开启。面前又是一道长廊,下面亭台楼阁处处精巧,他瞅都没瞅,径直走到头推开了那扇门。
门外景色方好,门内风情更佳。
两个侍女一个烹茶一个拨香,那人倚在窗边低头看着一本青皮册子。
殷璇轻笑一声,道:“红|袖添香点茶汤,真是风雅。”
那人抬起头来,笑道:“稀客。”说着起身挥退侍女。
殷璇点点头,做了一个晚辈见长辈之礼,道:“沈叔经年不见,倒是长回去许多。”
沈沉昕一身居家袍子,发带随便一扎,倒显得脸上年轻许多。闻言,他合上书低头轻笑,又问:“你父亲可好?”
“极好。”殷璇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应该不好,我没和他打招呼就出来了。不过这也不怨我,宫里头那些人整日对眼看着太没意思了。”
“你且放心。”沈沉昕道,“你进江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殷璇叹了口气:“两边都靠不住。”
“你尚未行冠礼,你父亲担心无不道理,我也只是让他知道你在江南一切平安罢了。”
殷璇无所谓地耸耸肩,又道:“我托沈叔一件事,此事切勿告诉父皇。”
沈沉昕伸手止住他,道:“可是要借船出海?”
“诶?沈叔怎么知道?”
沈沉昕道:“八方巨海之中有十大仙洲所在,此事流传千古,不足为奇。但近日不知为何,江湖上有传言说东海边有七明芝,食之健体强筋,可使耄耋之人重回壮年,壮年之人增进功力。码头那边借船出海的人不少,弄得江湖上异心层起。”
“那么七明芝之言可否真切?”殷璇问道,“我有一个朋友,似乎是要救人。”
沈沉昕摇摇头道:“生死有天命,谁能知晓个中奥义。你若真要去,我先给你指两个人,他们江南江北大半都逛过,就住在西湖不远的梅家岭里头。你们先去问问,不过我看来,什么七明芝,都是胡闹。”
殷璇颔首,行礼拜谢:“多谢沈叔。”
沈沉昕苦笑道:“谢什么。”说完竟是低头沉思不言语了
殷璇摊开手无辜道:“此番我前脚来,说不准父皇后脚就来了。再要不,我去父皇边上再念两句樱桃杨柳枝?”
“就你多事。”沈沉昕忍不住叹道。
出了章台街,殷璇往街角去,果然寻到了阿珲,这人正坐在摊上大啖煮干丝。
摊主的刀工极好,一块白豆腐干一眨眼的功夫就切成细丝,几乎能穿过邻家绣花小妹手中的针,先在开水里烫过,再往那土鸡吊的高汤里略煮,整齐地扣在白瓷大碗里,浇上汤汁,码上火腿丝,翠绿的菜叶点缀其中,引人胃口大开。
殷璇盯着阿珲边上那一叠碗,沉默了片刻,撩起袍子在他身边坐下,道:“来一碗,钱算在他身上。”
阿珲这才抬起头来,嘴里还嚼着干丝,含糊道:“为什么算在我头上?!论有钱,阿璇你的比较多吧?”
殷璇挑了挑眉,道:“一个消息换一碗干丝,如何?”
阿珲这回不支声了,只得悉悉索索拿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艰难地掏了掏,摸出一块碎银子来,又忍不住嘀嘀咕咕:“我真是看走眼了,往日哪有吃爷的份儿,都是爷来吃……”
吃过了干丝,殷璇和阿珲往西湖那边的梅家岭去。
梅家岭连着小孤山一片是漫山遍野的梅树,相传有梅妻鹤子之称的和靖先生曾居住于此,不过这也只是相传而已。现今不是梅花开的时令,入目只有郁郁葱葱的枝叶,有些梅树上还结着累累硕果,青翠可爱。
两人沿着修好的坡道一路上去,一座不大的院落映入眼帘。殷璇赞道:“终老苏杭,此生无憾。果然是没错的。”
阿珲道:“此地的风水也不错,借着山上的泉水引下一股清流,有山峦环绕,可攻可守,又有余路可循。”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殷璇见那人与沈叔年纪相仿,动作不紧不慢,脸上带着温和淡定的气度,连忙上前行礼道:“晚辈有事叨扰。”
那人诧异地抬起头来,一脸莫名其妙。
殷璇又道:“晚辈乃是借沈叔之名前来拜访。”
那人闻言,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我还奇怪怎么有人会特意来这个地方,原来是沈沉昕说的。”说着又打量了殷璇一番,又瞅了眼后面的阿珲,道:“我倒是瞧着你眼熟,可忘了在哪儿见过。”
“晚辈姓殷,单名一个璇字,前辈直唤我阿璇就是。”
阿珲上前几步,也报上自己名号。
那人笑道:“我知道了,论起这事来,我还抱过你们俩。不必前辈长前辈短的,我叫单枞,木从枞。随我进来吧。”
两人奇怪地对视一眼,跟着单枞进了院子,见院子里有个人正在给花藤修枝。那人修枝的方式也与众不同,手中不是剪子而是一把剑,盯着架子上的花藤沉默一会儿,猛地拔剑出鞘,银光闪过,刷刷几声,多余的枝条毫无怨言地散落在地上,一根没少一根没多。
殷璇心中赞叹这人的好剑法,又觉得放在修枝上可惜了,只听单枞道:“若溪,你看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