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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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A市。
华青力竭地靠在舞室后方的大落地窗边，从窗台的书包里翻出蓝牙耳机带上，强劲的鼓点一下子肆意地在耳边喧嚣。
她看着外面走神。
这是A城中心商贸大厦的3楼。
陌生的大都市。窗外的楼宇高耸，车水马龙，热闹繁荣的店面和各色醒目的字样，和节日时争奇斗艳的烟花一样炸开在夜幕里，绚丽的惹人注目。宽阔的马路上穿梭着行色匆匆的行人和忙碌的上班族。精致的商务套装和随性休闲的格子衫擦肩而过，又融入陌生的人海茫茫。
贺老叔说的确实没错，火花舞蹈这次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上课的教室开在A城最大最繁华的商圈不说，还请到了全国量级的编舞师夫妻组合灿颜和小可。
幸好来了，华青想，不来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万分。
就算学不到知识，这趟当追星也值了。
就是真没预料到编舞课比舞蹈课还累。
她向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上臂肌肉，默默吐槽。
本来以为像上学一样，只用在教室里排排坐，听老师讲知识点就成了。老师敲黑板就仰着脸当乖学生，再拿根笔装模作样地记点笔记。
没想到老师是个资深的实用主义者，深信实践与理论知识相结合才是舞蹈教育的核心宗旨。在教室幕布上十分钟放完ppt，鼠标滚轮滑得哗哗响。
PPT做的倒是相当走心，可惜大家只看了几页的大标题就跳到了“Thank you for your watching”。
这PPT八成不是他自己做的。华青猜。
然后全班就被小杰老师扯进了练舞室，说是检验一下大家对基础概念的理解程度。
音乐还没放，他就在走进教室里一边数着节拍前后Bounce，一边像个热舞DJ一样双手招呼大家一起热身。彩色皮筋扎的一头雷鬼小辫子，也跟着他俏皮地蹦蹦跳跳。
氛围一被带动就变得嗨了起来。一屋子的年轻人，完全可以不讲道理的说燥就燥。灿颜老师插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大家笑，好像在看一只闹腾的比格犬带着一帮小狗崽子撒欢。
华青当时瞟了一眼灿颜老师的表情，读作宠溺又无奈，写作.爱情。
然后？
然后音乐就响了。一首经典的Hiphop老歌。鼓点浑厚的节奏，贝斯的沉郁低频和吉他的中高调频在这间不太大的舞房里肆虐漫布开来。舞房高级灰水泥色的墙壁和木质地板，将年轻人的反叛与自由包裹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小杰老师扯着嗓子，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叫板。
“注意听区别——“
“重鼓点——”
“轻鼓点——”
“律动——”
“人声——”
华青挺惊讶的。轻鼓点，重鼓点，人声，律动。原来一段看似简单的旋律，却可以细细拆分成不同的方式去卡点。如果说是采样机的音轨剪辑合成了Hiphop，那在小杰老师的讲解里，每首曲子又被打回了单条音轨的原型。
说来惭愧，她以前freestyle时向来都是看心情卡点，听到哪个就卡哪个，根本没注意自己漏听了那么多的节拍。
大师就是大师。讲课都是干货，干的都噎得慌。
舞房不大，大师课的人又是可以预料的多。同样的一段音乐，木地板上花里胡哨各式各样的板鞋球鞋，摩擦摩……咳，不对。各式各样的板鞋球鞋踩着不同的鼓点，不同类型的舞者根据自己的喜好去运用不类型的节拍，也就舞出了别具一格的风格。
侧耳听着音乐，听从自己的心去随着音乐起舞。
最朴素的、最直接的去表达情绪。
刚才那个PPT里面讲什么来着？
哦，好像说，编舞就是用肢体去诠释音乐里的故事。
这个故事无所定论，迷蒙飘渺，只当你闭眼深思，沉浸在音乐，把自己溺死在这片浩瀚无垠的旋律蓝海里，才能看到的，你心里所听到的这首歌的故事。
然后去架构，去塑造，去诠释，去跳出来那份独属你与音乐的创作。
跳出轻重缓急，跳出抑扬顿挫。
跳出你与音乐交织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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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青边回顾着上课的知识，边看着外面出神，手腕随意垂在窗台边。
忽然，一只嫩白小藕节一样的小手抓住了她手腕。
华青低头看。
来人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亮色的大领子缎面的童装衬衫，黑色的裤子带着两根俏皮的固定背带，穿着衬衫同色的花哨条纹袜子，头上还顶着一个小的麂皮复古贝雷帽。
一个活脱脱的，被打扮成无比经典的locking穿搭的奶娃娃。
她认识这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也是来上课的。
因为太可爱了，圆脸又更显年纪小，第一天上课时看见她，有人以为是隔壁幼儿英语走错的学生，还好心地给她指路。
小娃娃气鼓鼓地仰起脸，冲那个指路的人生气：”我是来上编舞课的！”
声音又脆又坚定，一个个咬字像一颗颗脆蹦豆似的。
后来大家知道了她真是来上课的，又开始责备家长不顾孩子，拔苗助长。
小娃娃的妈妈不放心她和大家一起住集训的旅馆，每天上课送下课接。每次来时都是一身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质感穿搭，精致的妆容和略带疲倦的神态，典型的都市丽人妈妈。
这下大家更七嘴八舌了，说这种精致利己主义的人教育孩子，就知道连报七八个超前的辅导班兴趣班，根本不给孩子快乐的童年。
虽说编舞课对舞蹈基础不是很高，什么舞种什么水平的，只要过了点基础水准，都上起来没什么障碍。但这个小娃娃年纪也太小了，能跳出什么水平啊。
结果一上课大家就傻了。
小娃娃是跳Locking 的。
别看年纪小，人家小孩子跳的是真好。
手腕手臂快速的旋转与指向，动作的突然定格，一动一静的动作定点利落而干脆。小娃娃本来长得就喜气，再加上跳locking时恰当的拍手、跳跃辅以戏剧化的面部表情，伴以locking独有的滑稽幽默气氛，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拍手叫好。
很难有人不说，这小娃娃属实是预定了locking届的未来紫薇星地位。
之前那些看人下菜碟、背后嚼舌根的碎嘴皮子，这下也没了声儿。
前几天华青和小娃娃也只是面熟，直到今天上课才第一次打了照面。
上课本来就挤，张开手臂挥舞地力度大了都会拍到身边人的胳膊。今天小娃娃上课又迟到了，最后只在后排堪堪捡了个位置。
本来个头只到成年人半腰，站在后排被人乌泱泱一挡，铁定什么都看不见。
华青今天来得早，占了个前排位。见状主动提说和小娃娃换个位置，自己去后排。
“谢谢姐姐！”小娃娃仰起脸脆生生地道谢，脸肉嘟嘟圆圆的，笑的像年华上抱着锦鲤的小福娃。
应该的。华青想。
不然这个身高在后排，估计只能看见大家舞动的腚。
但现在拽着华青手臂的小娃娃，圆溜溜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嘴角绷着，平日里总是挂着明媚的像小太阳一样的小圆脸垮的一脸苦相。
小福娃抬脸看着，苦巴巴叫她：“姐姐。”
“哎——姐姐在呢，怎么啦？”
华青连忙摘下耳机，蹲下身和她平视。
“那边的大哥哥...... ” 一被关心，小娃娃刚刚硬生生憋着的眼泪一下子决堤。
“那边的大哥哥说，呜——”
“他说，他说 ”
“他说女孩子家家跳什么locking，搞怪出糗样，让我回家换个舞练。”
华青闻言看过去。
那个所谓的“大哥哥”正在和朋友聊得热火朝天，上半身没正型地歪靠在舞房入口，一副没骨头的懒散样子，腰和胯撅过去，挡住了大半个通道。
她认识那个男的。
是隔壁C定义舞室的一个挺有名的年轻一代hiphop舞者，之前比赛时和他打过照面。选手太多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他battle时喜欢很过火的挑衅别人。
一副“年少气盛我牛批，渣渣你能奈我何”的狂妄模样。
挑衅是battle的特点，她原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全当业务能力高，battle表现力强会炸场，是个好对手。
没想到，原来这人是真本色出演，觉得自己真的有什么优越感了，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有些在赛场上会被夸的事，在生活里可是完全另一回事儿。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在聊什么，手舞足蹈地，聊得是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热火朝天，根本注意华青从窗边横甩过来凛若冰霜的一眼。
华青刚想上去给小娃娃出出气，一旁的手机响了。
“沈老师”。
华青轻轻地拍了拍小哭包的脑袋，矮身小声地跟她说：“乖，在这里等姐姐一下噢，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但心里还是不解气。
于是她走过去，装作要离开练舞房的样子，好像没看见那个男生一样，直接走向门口，经过男生时狠狠地用肩膀撞了上去。
“艹，你什么毛病。”男生踉跄了一下，捂着肩膀吃痛地瞪着她。
“哦，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撞到你。”华青回头。
“可能是你架子太大了。”
她耸耸肩，略带点阴阳怪气地补充道，一副“我就是没看见，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赖皮模样。
“没看见？你没长眼啊？”那男生被她说得有点火。
“没张嘴啊？不会说拜托让一下啊？”
“哦，抱歉，总比有人没长脑子强。” 华青看着他，抬手举了举响着的电话，
“现在我说了，拜托，让一下，忙着呢别挡路。”
吵得声音有点大，大家也都往这边看。有几个站得近的，和事佬地上前劝。
男生也有点挂不住面子，毕竟是他自己站在门口挡路在先，阻碍了其他人的进出通道，确实理亏。
只好摸摸鼻子，不太服气地咽下这口气。
华青走到楼道里，打开手机接了电话。
“喂，沈老师。”
“故意不接电话？没有，不是不是，我哪敢啊。
“都答应您了我哪还敢反悔。”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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