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26、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我垮了双肩，默然地回到家。

　　已是下午时分，艳阳高照，不过幸而只是二月的下午，倒是也不算热。
　　天气明晃晃的，倒是个出游的好时节。
　　如意和云见还站在门口，待看见我回来，立即想要迎上来，走到半路却一顿，只能无措地喊了声：“师父。”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带回的面提了下，示意他们进去。
　　如意和云见老实地给我让了位置。
　　我进来了，才发现我们没桌子，之前在破庙里时，我们都是用石凳和木头块，以及庙内上香的桌案将就着吃的。
　　这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许多需要新增的东西。

　　我歉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没桌子，坐在地上吃吧。”
　　庭院前有一个石阶，我把饭菜放在那里，见如意和云见站在那里不动，我叹了口气，道：“过来吧，跟我说说你们怎么想的？”
　　如意眼眶红的厉害，看得出眼泪已经在眼圈里待了很长时间，但奇怪，这次那眼泪却倔强地没有掉。

　　她朝前走了一步，语调还不稳，还带着哽咽：“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拔了一根辐。”
　　原来如意听那老头炫耀说自己从来没有翻过车，再加上云见说的话，这丫头立即来了兴趣，想看看车会不会翻。不过没敢多拔，只拔了一根。
　　当然，其中自然有云见的帮助。

　　云见也红着眼眶：“对不起。”

　　说实话，我真的很生气，可我此刻见到他们这样，却很疲惫。
　　我轻声问道：“他没有招惹我们，你们却拔了人家的辐，倒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那你们现在开心吗？”
　　如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哽咽地摇了摇头。
　　云见也哭道：“不开心。”

　　我见如此，有点不忍心，可还是手招了招，让他们过来：“刚才我去看的时候，赶车的人已经被抬走了，可是地上却流了很多血。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

　　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继续道：“我在想，这么严重，要是那个人救不回来了，他们的家里人让我们偿命怎么办？要是趁着我不注意去报复你们两个怎么办？你们两个要是亲眼看到这幕，恐怕这辈子就缓不过来了，那……我怎么办？”
　　“我想了很多很多，却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出来。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发生，我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结果，等待结果后进行的补救，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
　　“这不是像你们两个冲我要糖可以耍赖的事情。因为我是把你们当成孩子，所以你们耍赖，我会自愿接受。”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可这不行。你们明白吗？”

　　如意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像是不要钱的珠子：“师父，对不起，我错了。”
　　我轻轻摇摇头，道：“你不应该对我说对不起，反而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教好你。”
　　如意哽咽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摇摇头，胡乱地擦下眼泪，勉强稳住自己，道：“师父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小乞丐也是被我胁迫的。我自己去对他说的，让他全都怪我，就算是杀了我也心甘情愿。我本来就是被捡回来的野孩子，就算是没了，也没关系。”

　　她最后那句话扎得我心猛然一疼，立即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说了。

　　我们这边哭哭啼啼，父慈子孝的，这两个小鬼终于肯认错了，从门外进来的高大个一看，嘿了一声：“这还没训完啊？那边等了很久了。”
　　如意和云见哭哭啼啼的的动作一顿，迷茫地看着他。

　　我起身，介绍道：“这是住在我们隔壁的高大哥，你们也这么叫就好。”
　　高大个也称高大哥。
　　高大哥嘿嘿一笑，皮肤黝黑，但看起来很憨厚：“……我来早了。”

　　“没有。”我温和地对他说，然后看了眼如意和云见：“你再晚来点，他们两个就要把这里哭成一条河了。”
　　高大哥很自来熟，很热情地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兄弟，意思意思就得了，毕竟还小。”

　　如意愣愣的，没明白意思，看着高大哥，眼珠还挂在脸上：“怎么了？”
　　高大哥有点为难地朝我看了下，我笑笑，示意没事，他才弯下腰，看着如意：“你就是如意吧？他的徒弟？”
　　如意傻傻地点了点头。

　　高大哥露出了点“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是高大哥，之前你师父来这边转悠的时候认识的。他啊，是故意拜托我来说那番话吓唬你的，赶车的那个大叔也没事。”
　　如意愣了愣，一悲一喜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下意识地看向了我。
　　我冲她微微弯了嘴角，没说话。

　　高大哥却自来熟的很，继续道：“之前你师父来这里时，我问你师父怎么突然要买房子了？他说姑娘要长大了，也懂事了，不能一直待在之前的破房子里。”
　　“他说你很想长大，不肯他再叫你小孩。”

　　他说着，看着如意脸颊上还残留的眼泪，轻笑了下。
　　“这是你师父送给你的礼物。他说，既然你那么想要长大，那他就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长大。今日是你的生日，你理应长大一岁，也应该明白一些长大的含义了。”
　　“如果是孩子的顽劣，可以被原谅一次，但若是多了几次，谁也不会再原谅。你不想要当小孩，想要当大姑娘，那就不要哭，不要让爱你的人担心。首先要做的，就得能够自立，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我在旁听着这些话，一时间有点恍惚。
　　这些其实都是我不曾仔细想到的话，我甚至已经忘了当时到底和这个高大哥说了什么。
　　不过既然他问我为何选择这里，我倒是的确寥寥说了几句，只是我从来没想的这么深刻。

　　原来，在我的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吗？
　　我看向如意——一直以来，我都拿她当小孩看待，可她刚才勇敢的承认，以及这番别人所串起来的话，猛然让我意识到：我其实也在努力地接纳她长大。

　　当年我初初捡到的，那个无能为力的姑娘，已经能够赚钱养家，已经能够在我受伤时，暂时支撑起来了。
　　尽管她还是那么稚嫩，但是，我的确应该给与尊重，将她当个大姑娘去看了。

　　如意愣愣地听完了那番话，朝着我看来，我既已想开，便不再掩饰，笑道：“是的，他说的都是真的。二月十九日，你的生日，忘记了？”
　　我不再多说废话，而是将刚才拿回来的面递给如意，道：“这是我刚才请掌柜的给我做的长寿面，早上来时没吃，现在赶快吃吧。”
　　高大哥在一旁起哄：“是啊是啊，赶快吃吧！”

　　我又看向云见，道：“上次我问你生日，你说不知道自己生日，那便和如意一个生日吧，可以吗？”
　　我将另外一碗长寿面递给他。
　　云见有些急促地看着我，手指动了动，甚至还下意识地擦了擦手，才双手捧过那碗面。

　　高大哥在旁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个七尺猛男简直就要心碎了。
　　“是啊是啊，你师父准备好久了，原本想直接到客栈去庆祝的。没想到你们中途出了这茬，就借机想要演个戏给你们看。他啊，早请了周围的人一起去吃饭，大家都在客栈等着呢。”
　　我温和地迎上了他们两个人的目光：“既然我们要住在这里，那就要好好地和大家相处。长寿面吃完，我们便去吧。”

　　这的确是我的计划，也都是按照我原本设想的去做，除了高大哥的那番话。
　　我感觉到有点奇异，也有些说不清的奇怪，因为我自认不是一个肯让别人剖析的人。
　　我在这时间所剩无几的联系中，大多都是系在如意身上的，如今，还多了个云见。

　　可现在，我有了新家，我竟然还在想着以后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借着生日的机会结识一下大家。
　　这实在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
　　然而奇怪，我却似乎并不感到厌烦。

　　长寿面是我特意对客栈掌柜说，那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听我是给两个孩子的，立即决定亲自下厨。
　　我最初没敢相信，我让他还是把厨子叫出来吧，两碗面而已，用不着客栈掌柜亲自动手。
　　在我眼里，客栈老板都是招揽生意点着账的。

　　哪知那掌柜当场脸一扬，一脸“你看不起谁啊”的表情道：“掌柜是我，厨子也是我。你不让我做啊，那你自己去做吧。”
　　我：“……”

　　然而事实证明，掌柜的手艺也还不错，那长寿面看起来十分劲道，上面点缀着细碎的绿菜，看起来味道不错。
　　如意和云见趴在石阶上，最开始有点不自在，但后来估计是饿了，滋溜一下就没了。
　　我：“……”有这么好吃吗？以后要和客栈掌柜学两手了。

　　长寿面就一点，而我也饿了，从早晨到现在没怎么吃饭，于是见他们两个吃完，我们便去客栈了。
　　正如我们之前在驴车上看到的那样，客栈其实也不大，毕竟是个镇子里面的小客栈，哪有那么多的宴会？
　　然此刻，小客栈里却坐满了人，正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那个据说是车翻了，在地上滚地鼠似的，滚出了个山路十八弯的赶车的老头正谈笑风生地坐在正中间一个位置上，面前坐着客栈掌柜，那也是个彪悍汉子。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趣事，哈哈大笑。
　　我带着如意进去，立即引起一片哗然。

　　有人大喊：“老何，别说了，赶快上菜！寿星来了。”
　　“两个寿星！来，孩子，朝这边坐。”
　　大家热闹起来，将如意和云见引到正中间的位置。

　　如意愣愣地看着完好无损的赶车老头，那老头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这孩子见我还在这儿，吓怕了。”
　　如意的脸红了红，才小声地反驳道：“……我才没怕呢。”
　　那赶车老头极为痛快地大饮一杯，见如意还看他，没好气道：“怎么？辛辛苦苦一大早就把你们都驼过来，现在蹭你点酒都不愿意啊？”

　　客栈掌柜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了拍他肩膀：“别欺负人家姑娘。再说，你蹭的那酒，可是我的？”
　　赶车老头气不过了，连喝了三杯：“我就蹭我就蹭我就蹭！”
　　这话说的在场都笑了。

　　寿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