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愿望》月涟漪

2、生日礼物

　　小小的女孩抱着毛茸茸的大娃娃，深褐色的眸子水气氤氲……眼泪滴落，伴随一声哽咽的低泣。
　　“妈妈，我不要住宫殿了……”

　　☆ ☆ ☆

　　“我不要住宫殿了……”
　　我知道这是梦，好遥远、好遥远的梦。
　　梦中的我，住在一栋漂亮的公寓里，在那时的我看来它漂亮得就象是宫殿，爸爸许诺给我的宫殿。
　　八岁那年的春天，我四岁时的生日愿望实现。我穿上漂亮的衣服，住进漂亮的宫殿，如愿以偿当上漂亮的小公主。可是我却不知，早已在四岁那年，我就把将近一生的幸福贪婪挥霍。留下的，是一年比一年拮据的余光……
　　鼻子酸酸的，眼睛刺刺的……奇怪，人在做梦的时候也会哭吗？
　　“净、净……”
　　我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摸我的脸，一道好听的声音将我从忧郁的童年救赎。
　　“玮……”我睁开眼，清楚地感觉到眼角滑落泪水。原来，我真的哭了，在梦中哭了，在真实中也哭了。
　　“净，别哭。”玮把我拉进怀里，用唇把眼泪一颗颗吸干，很快我的脸上泪痕消失，浮起躁热一片。每一次我哭泣时他都会吸干我的眼泪，他说他把我的泪吞进肚子里，从此我的伤心就变成他的伤心，到时我留下的将是满满的快乐。
　　傻瓜，当他吞下满满的伤心，我又怎么可能独自贪享满满的快乐呢……
　　我看着玮，备感温馨地笑了。
　　“瞧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象个孩子。”他在我唇上啄了个轻吻，充满眷恋。“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扑哧”一声，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而玮也笑了。
　　玮，明珠玮宝的“玮”。人如其名，有着少见的干净气质，明珠一样美丽，玮宝一般珍奇。俊秀白净的容颜是一张完美的瓜子脸，浓淡相宜的眉几乎斜飞入鬓，浅褐色的眸子皎洁温暖，挺直的鼻梁若悬胆，两片薄抿的唇颜色浅粉似花瓣，这样一张属于男性的脸几乎可以说是漂亮的，再配上那一头长及肩的乌亮青丝整齐地绑束在脑后，中性透明的气质甚至常常让他被“同性”瞩目。
　　“玮，幸好你长得满高的，要不我当初一定不要你。”我摸上他的脸，白皙光滑的肌肤几乎让身为女性的我忍不住妒忌。
　　“什么满高的，我可是有180公分啊。瞧瞧你，连160都勉强，还敢来挑剔我。”玮假装生气地咬我一口，满含笑意的眸子浅得象是晶莹的琥珀色，看起来好温暖。
　　“哼！那是因为你家遗传基因好嘛！”我不服气地捂着脸颊，怎么说都得咬回来。
　　“是啊，我大哥比我还高——”
　　突然，他顿语。而我也愣住。
　　颢，玮的大哥，我曾经是他的情人，或许该说是情妇。不知道有未婚妻的男人算不算是养情妇的情夫呢……
　　“净，我不是故意的，我没那意思！”玮着急解释，细碎如羽毛的轻吻洒落在我依然怔愣的脸上。
　　眼看着他漂亮的容颜因为焦虑而黯淡，半晌，我轻轻叹了口气。“玮，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了。”糟糕，这话一出，反而让玮更心慌。
　　“净，我……”
　　这个年龄只比我大两岁的男人，心智却成熟得象是大了我十岁。但此刻也象个孩子般无助地望着我。爱情，真的会让人改变？傻瓜会变得可爱？天才会变成傻瓜？
　　突然，他紧紧抱住我，紧得让我生疼。疼痛拉回了我胡乱飘飞的思绪。
　　“玮，明天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我开口，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怕他也会胡思乱想。
　　我的内心住了个脆弱的小女孩，而玮的内心住了个脆弱的小男孩。但是因为玮的成熟内敛，脆弱的小男孩学着长大、学着坚强，他学会克制自己的脆弱并尽自己的努力带给周遭的人安全感。
　　而我，只是虚长岁数，心理却没有长进，依然如履薄冰地踩在童年的回忆上，一不小心就跌入冰湖被寒冷刺痛心扉。往往我笑得越甜蜜，内心的小女孩哭得越凄惨，不停地在梦中哭诉我对她的残忍……明知脆弱不可触及，明知一旦触及即是鲜血淋漓，为何还要一再试探伤害……
　　“净！”玮用力摇晃我，见我眸中失散的焦距对上他，这才放手。“净，你不是很喜欢陈太太那条月光石项链吗？我终于说服她让给我了。”
　　陈太太是玮的一名客户。
　　其实她的那条月光石项链算不上名贵。最有价值的月光石应显示蓝色的晕光，而陈太太那条带白色晕光的月光石项链价值较低。不过那晕光的方向性还算是聚集在弧面宝石的中心位置，如果晕光在宝石中歪斜将影响宝石的经济价值。
　　但我喜欢那条项链上的月光石坠子，所以无论它本身的代价是否值得，玮都觉得珍贵，因为那是我想要的。
　　“真的？”我笑了，真是有些惊喜。我喜欢月光石，非常非常喜欢，用着了魔来形容也不为过。颜色越是透明接近月光色的宝石我越想得到，不为了佩带，只是收藏，仿佛看着它时我的心也变得象月光一样皎洁，不再污浊。
　　“净，我有件事想告诉你……”玮踌躇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坦白，因为他冒不起对我撒谎的风险。
　　“这是大哥送你的生日礼物，今天早晨从香港寄来的。”
　　修长漂亮的手指摸向床头柜，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精美大盒子。打开，深蓝色的丝绒上躺着一条散发璀璨光芒的项链，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白色碎钻联结成精致华美的长链，其下的坠子是独一无二的亚历山大石。为何说它独一无二，因为它具有其它宝石都不具备的专有特性。
　　我微笑，以欣赏的眼光说“好美”，然后关上盒子。“玮，明天把这份礼物退还给颢，太贵重了，我收不起。”
　　生日礼物代表的是祝福，但是太贵重的祝福，我怕无力承担。
　　“净，你要不要看我送你的月光石？”玮笑得兴奋，俊秀漂亮的容颜天真得有点象孩子。他拿出一个小小的正方形盒子，白金制成，典雅的雕刻，非常细致，只要是女孩都难以拒绝的精巧。
　　我知道，里面装着那颗我一直很想得到的月光石，已经从俗气的黄金项链上卸了下来，原始的美丽静静地沉睡在这小小的白金盒子里，等着我去赞叹。
　　“不。”我拒绝，看见他满脸的兴奋立即转为失落。
　　“没关系，不看也不要紧。”玮强颜欢笑地安慰我，让我看了忍不住心疼。
　　“玮，你忘了我的习惯吗？不是生日当天的礼物我不收的。”我揽上他的颈，在脉动处吐气如兰，立刻感觉到他身体紧绷。“玮，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马上就要过十二点了，我现在把自己送给你还来得及吗？”
　　“净……”
　　玮给我的回应是热烈的，近乎狂野。
　　一年多的同床共枕，我知道他夜里常去冲冷水澡，我在心疼他身体的同时也享受这样的珍惜。在一年多后的今天，玮的生日，我第一次对他献身。也就是在此刻，我才知道，斯文俊秀的玮竟也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净，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喘息过后，我不习惯浑身的粘腻汗味，撒娇着要玮抱我去洗澡。而洗到一半时，我已在充满热水的浴缸中累得睡着，我不担心会着凉，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会一直在我身旁看顾……

　　☆ ☆ ☆

　　漂亮的公寓里，小小的女孩穿着粉色漂亮的小礼服，直愣愣地盯着桌上插着八根蜡烛的大蛋糕发呆。突然，一声开门的声响惊动了她，粉嫩的小脸立时从僵硬转变为柔软。
　　“爸爸——”
　　小女孩扑入父亲怀中，满心的欣喜让她未曾察觉母亲从头到尾都是冷冰冰的神情。
　　“我的小公主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啊。”父亲疼宠地亲亲女儿粉嫩的脸颊，送上昂贵的礼物。“喏，生日礼物，这东西好象叫游戏机吧，才刚上市没多久，听说国外的孩子最喜欢这个了。还有这个，是日本最新产的——”
　　“没关系，爸爸，没有礼物也不要紧，只要你多回来陪陪囡囡就好了。”小女孩撒娇着上前打断，窝在父亲怀里不肯下来，依然没留心母亲冷漠的脸。
　　“囡囡，不行啊，爸爸必须去赚更多钱啊，这样我的小公主才能住进宫殿啊。”父亲笑着摇摇头，放下小女孩，安慰了几句便欲走。
　　“爸爸，囡囡不要住宫殿了，现在的宫殿囡囡就很满意了啊！”小女孩从后面抱住父亲，急得眼泪都快掉出眼眶。
　　“放手！他要走就让他走！”这时，母亲走过来，狠狠地一把扯过小女孩，痛得她泪水即刻迸出。
　　“妈妈，好痛……”女孩瑟缩起小小的身子，母亲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就象铁钳，越收越紧。
　　“芬华，你对我不满也别拿孩子出气啊。”父亲叹气，抱起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小女孩。“乖，囡囡，爸爸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父亲走了，但从此却越来越没时间过来探望小女孩。她只有在生日与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父亲，每次都是匆匆从父亲手中接过希奇的礼物或是厚厚的压岁钱便不见了父亲身影。
　　当桌上的蛋糕插着十二支蜡烛时，小女孩穿上更漂亮的小礼服，住在更漂亮的大房子里，依然天真地守侯在门口等待。
　　“妈妈，上次爸爸说今年的礼物会送我月光石呢！”稚嫩的小脸已出落得娇甜，配上甜蜜的笑容更是可人。“妈妈，你知道什么是月光石吗？爸爸说，那是象月亮一样漂亮的宝石，是只有公主才能佩带的！”
　　“囡囡，爸爸不会来了……”母亲看着女儿骄傲的小脸，突然间不忍心打碎她的骄傲。“囡囡，妈妈送你月光石好不好？”
　　“不好，爸爸已经说过要送囡囡月光石的，妈妈改送其他礼物啦！”小女孩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着父亲，不禁开始焦躁起来。“妈妈，爸爸怎么还不来？”
　　“囡囡，爸爸他……”母亲迟疑半晌，婉转地说道：“爸爸正在迎接他的小王子。”
　　“王子？”小女孩突然呆住，直过了好久好久，清澈的眸掉落早熟的泪。
　　“妈妈，我不要住宫殿了，没有爸爸的宫殿，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