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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上的变化 ...

  •   如今天气正好我想把善川的院子整一整。种些花花草草,看着也生气勃勃。善川靠在院墙下对着我,他说,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我拿着小铲子翻土,洒下花种。
      不用啊。我说。
      就你和路白住在一起,乐生,你觉得呢?善川认真问我,或者说这不是问,而是在要求。
      我这人偏偏有些小脾气,你和我好好说我什么都应你,你若是明里暗里地要求我,我要杠上一杠。
      我说,路白和风吟住了九年多,也就他们两啊。照你这样说,路白的房子租不出去了。
      善川一脸无可奈何。在我面前唉声叹气。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样的人情商是极低的。善川和我在一起忍我不少弱智时候,肚子里时不时生些闷气。
      我还是答应了善川,两日之后搬过去住。
      路白没有说话变得更沉默。
      本来风吟走了他就话少了很多,如今我也搬出去,他会不会更孤独。
      好在,路白开始去山下风吟曾教书的学校任职。喜眉不再勤找路白,跟着纵野师父身旁学习。喜眉的确像风吟说的那样没心没肺,喜欢一个人就喜欢过了就没了。这倒是非常符合我们城市里的男女做法,在外面的我们,谈何喜欢,动情就已很难,长情不过是建立在一个安稳的基础之上,那感情说散就散,无人珍惜,说来可叹。
      清河也去了山下的学校,路白开车每天带她一起。
      而我待在善川家里,善川不许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踏进他的家门,就连春林来找我也只是在门外喊我两声,我跑出来才行。这也许是善川一直以来的作风,他不喜陌生人靠近,也不喜和别人说话。
      善川去工作室一去就是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总显憔悴,下巴上冒出的胡渣,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我看不得他的胡渣,要把他胡子刮干净看着才清爽。他还是会给我做饭,我帮他洗衣服。我们像平常的小夫妻一样平淡生活。
      自我搬到善川家里之后,很少看见路白,他总是早出晚归。有时我去找他也只是只言片语。
      喜眉对大冬渐渐日久生情,一开始大冬不怎么待见她,从不主动和她说话。风吟离开的那天我们都知道大冬因为风吟喝的烂醉。喜眉却不介意,说大冬实在是个痴情的老好人。大冬我也不是很了解,接触过几次,话少,从不主动,他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不被谁看见。喜眉之前喜欢路白,大家也都是知道的。这会儿转而喜欢上了大冬,我们都以为又是她的一时兴趣,也没多在意。没想到她对大冬确实上心,与对路白不同,她以前每天在路白身边转就像玩乐,而在大冬面前,喜眉不一样,她老实许多,好像沉下来了,连样貌都比以前沉稳。也许真正的喜欢都是从改变开始。
      我与善川说起这件事,善川说,是啊,我以前也只是来这里躲清静,没想到遇到你。
      我说,我又没扰你。
      可不是嘛。他笑着。
      我们这辈子会不会就这样过去了。我靠在他身上,抱着他的手臂。
      你想这样吗?他问我。
      不知道,我说,我来山上也是躲清静来的。
      谁想遇到你呢。我笑着。

      春林的一位师姐和师哥回家看望父母,没想在回来的时候这位师姐已经怀孕,他们回来在山上举办喜宴,结婚。甚至没有婚纱,我和善川商量,请他来唱歌送给他们,善川答应了我。清河自然是做摄影,我和春林帮忙打扮新娘子,一个淡妆一个麻花辫。师哥师姐就穿着平日里穿的手工绘制的T恤,在纵野的见证下,如此简单,他们结婚了。和平常一样在纵野师父的大院里,摆上几个大盆菜。便是一场喜宴。
      没有红包没有习俗没有盛大布景。
      这是我见过最简单的婚礼,心里却是感动的不得了。
      晚上点上灯,大家坐在大院里聊天欢闹,喝酒谈天,路白弹吉他,善川唱歌,山上微星闪耀,寂寥天空,欢声笑语。
      我有些想哭,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于是我开始笑。春林对着我笑,我知道她懂我。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这个慢反应,这才发现,大树不在。
      我把她带到别处,她说,大树走了。
      我难以置信。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前妻给他打电话叫他回去,说他儿子生病了,需要他。春林的情绪难以自控,说不下去。
      春林没有和我说过原来大树还有前妻,还有孩子。
      春林平静下来继续说,他回去了,乐生,我有种预感,他不会回来了。前妻和儿子,我何以相比?他未上山之前也是个小伙子那时年轻不懂事,无所作为,前妻与他离婚,他心中愧疚,这些年他在艺术界闯出自己的名声,如今前妻回头找他,他就弥补那遗憾去了。
      可是你们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了,他怎可能弃你而去?我说。
      乐生,你知道男人最念念不忘的人是哪一个吗?
      我摇头,不知。
      她说,是让他满怀愧疚的那个。当年他没能力照顾一个家庭,现在他有能力了。我的父母一直没有承认他,他本就有心理压力。这次走了,怎还会回来?
      现在只是你的猜想,大树走的时候和你说什么了?我说。
      她摇头,他走的着急。那是他儿子他当然担心,这些年他没少回去看他。每次回去就是一个月,我怎么知道这一个月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呢。
      春林趴在我肩头,说,我是担心,也无能为力。
      我问她,如果大树选择了前妻呢?
      春林站起来,擦掉眼泪,偏着头盯住黑暗里的一颗大树,她手指用力地攥在一起,坚定地说,那我便让他去。

      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家还在唱歌跳舞。
      善川许是在找我,见我回来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去哪了。我说和春林去散步了。
      春林虽然伤心却没有喝酒,她看着人群,只是看着。
      善川和我先回去。路上听到后面有声音,是路白喝醉了,清河正扶着他踉踉跄跄。我准备去搭手,善川在我之前去扶住路白,让清河后面走。我们把路白送回家,已经是深夜了,清河住在最西边,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叫善川送她。善川说他会快去快回,叫我离路白远点,毕竟喝醉了。
      路白趴在床上。我去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喝的这样醉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他突然喊我的名字,乐生,乐生。
      要喝水吗?我走过去问他,路白,要喝水吗?
      不要。他说。
      要你。
      他突然坐起来双腿交叠打坐在床的中央。
      正好善川回来看到他这一幕。噗嗤地笑问他在干嘛。
      我说,在打坐呢。
      他立时又倒了下去。这回好像睡着了。

      清河第二天早上起得比我还早,来到了路白家里。路白还没醒。
      我到的时候清河正在看着路白。
      不料路白突然起来又是昨晚那个打坐的姿势坐在床上。
      我嗤嗤地笑着,清河,他昨晚也是这样。
      这样?清河指着路白。
      我小声说,风吟。
      清河疑问。
      出家。
      清河懂,哦,打坐。
      不是风吟。路白睁眼。他说,我醒来都是这样。
      吓了我一跳。这里有清河,我随即走了。
      路白叫住我,我转身看向他,他说,你不要总是把我和风吟扯在一起。我跟她只是朋友。
      好。我说。

      我问善川,男人会选择一个曾经的家庭还是一个现在的爱人?
      家庭。善川说。
      为何?
      男人都是需要家的。
      可我们过得是当下。我说,如果你曾经有一个家庭,散了,现在遇到我,你的前妻来找你,你是选我还是选她?
      乐生,你这个假设不存在。善川说。
      你假设一下,选一个。我说。
      好,善川看着我,假设前妻是你,选你。
      谁是你前妻啊。我气急败坏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答案很明显,他选了前妻。
      善川说,我选的不是前妻,是你。
      我知道。我说,我靠在他身上,大树没回来。
      人们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善川说。
      那春林呢?我说。
      春林选了什么?善川问我。
      我想起春林那晚说,那我便让他去。
      那是春林的选择。春林生在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自然对家庭也十分重视,她不忍心大树的孩子没有大树,所以如果大树选择了家庭,春林会支持他,即使这对她来说是痛苦。我们成年人何以惧怕个人疼痛,不过是换一个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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