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学院》欧阳糯米

3、第 3 章

　　严晓沁一袭蓝衣白裙，袅袅婷婷地站在20号楼下。整个三层楼的窗口几乎全部洞开，每个窗户都有几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不用猜也知道是其仰慕者暗恋者或者看好戏的，当萧晓羽犹犹豫豫地向严晓沁走去的时候，身后的口哨声响成一片。
　　“我们去别的地方谈。”
　　“我……”
　　“快点。”严晓沁转身就走，不容他考虑。
　　严晓沁生得眉目清扬、体态婀娜，是校园的一阵清风，一道独美的风景线，引起的注目礼和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百，萧晓羽默默地走在她身后，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个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的女孩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萧晓羽，要加糖吗？”
　　萧晓羽手足无措，赶紧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
　　“严学长，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个请求想请你考虑一下。”
　　“什、什么请求？” 严晓沁那意味深长的表情让萧晓羽差不多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整个人如芒在背。
　　“做我的男朋友。”严晓沁举起咖啡杯，对着杯子说道。
　　“什么？”尽管做了心理建设，当对方提出这个要求时，萧晓羽还是差点将咖啡喷了出来。
　　“为了省掉一些麻烦。” 严晓沁似水含烟般的双眸平静的看向他。“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可是……季学长会很不高兴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拼命要把我和季玉函说成一对，我不喜欢他，也许有一天会改变，但至少现在不会。”
　　“为什么是我？”
　　“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外表，所以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我就要因此爱上谁？。因此，我宁愿和不会轻易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在一起，至少他们对我的态度是真实而纯粹的，所以你合格了。”
　　“我……”萧晓羽完全明白严晓沁的意思，但他一点不想掺和进去。
　　“不要拒绝，偶尔和校花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应该不会伤了你的自尊，相反，对你们大多数男生而言，恐怕是可以四处炫耀的好事吧。” 严晓沁眼中的厌倦一闪而逝。
　　“对不起，我不想也不能这样做，请你谅解。”萧晓羽鼓作勇气，生平第一次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别人。
　　“这几乎是第一次有男生不答应和我交往，我能知道理由吗？”
　　“其一季玉函是我的学长和室友，我不想和他相处得不愉快，其二，我有心仪的人了，真的很抱歉，严学长，我不能答应你这样的请求。”
　　说罢，萧晓羽迅速地起身离开。
　　严晓沁看着萧晓羽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帘。

　　落地窗外，是碧蓝的天空，亮丽的云朵，明媚的阳光，萧晓羽独自站在光明敞亮的楼厅里好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再次给奶奶拨打电话，想确认昨晚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忽然，一个人影闪到他的前面，抢先抓住了话筒，又想起什么，看向萧晓羽：
　　“对不起，萧晓羽同学，我有急事，只要五分钟就好，你不急用吧？”
　　萧晓羽赶紧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问候来人：“班主任，您好。”
　　看起来三十不到的李暮泉点点头，扬了扬手，就开始眉飞色舞的对着话筒大声说起来，萧晓羽知道自己不便继续呆在这里，就退回楼道里。虽然如此，班主任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这是真的吗？”
　　“你确定？”
　　“真是太棒了！”
　　班主任放下电话，兴高采烈的走了，紧接着又有一个同学，开始津津有味的煲电话粥，听得出来是和高中同学闲聊胡侃。萧晓羽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精神出了问题，别人都很正常的使用电话，就只有自己胡思乱想，不光产生了幻听，居然还自己吓自己的不敢打电话！真是不可理喻！
　　这时，他忽然听见宿舍管理员的喇叭声：
　　“萧晓羽同学，楼下有人找！萧晓羽同学，楼下有人找！”
　　他急忙奔下楼去，只见楼下大厅里站着一个绿裙子女生，女孩一回首，萧晓羽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是林倩倩。
　　“那个……这个……”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我没有严晓沁漂亮。” 林倩倩抬起双眼，神情黯淡得令人心痛。
　　只这一句，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下，萧晓羽可真慌了神。
　　“那你喜欢我吗？”林倩倩的声音可怜兮兮地，但随及露出一副只要你敢说“不”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晓羽。
　　萧晓羽一下子懵了，面对众多耳目，语无伦次地说：“是……不……是……”
　　林倩倩破涕一笑：“那就是‘是’了，下午四点图书馆见！”。
　　萧晓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在作弄他，就在林倩倩刚刚打算离开的时候，严晓沁又现身在20号楼。
　　“我来找季玉函。” 严晓沁似乎欣赏够了萧晓羽百口莫辩、尴尬万分的样子，直到林倩倩气得跺脚离开，才平静无波的开口道，“麻烦你叫他下楼。”
　　萧晓羽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和季玉函的嫌隙可以解决了。
　　听说严晓沁要见他，季玉函眨眼之间就走出了寝室门。
　　萧晓羽拿起课本，眼前出现的却是林倩倩气得红扑扑的脸，生平第一次有女孩子想走近自己的世界，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自己是受宠若惊还是惊慌失措。他不知不觉地丢开了书走下楼去，突然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根本不知道林倩倩住在哪个宿舍楼，哪里找得到她。
　　萧晓羽正暗暗自责，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你找我，就是为了对我说‘不’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你真的、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再见！”
　　“别走！告诉我——为什么？”
　　“我讨厌你，季玉函！讨厌你的自负自大自以为是，讨厌你总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腔调，最讨厌、最讨厌的就是，你总是一副我一定会爱上你这号人的胜券在握的模样！”
　　“无论等多久，你最终还是会爱上我的。”季玉函的语气平静，似乎透着一种奇怪而无奈的洞悉。
　　“笑话！你以为你是谁？难不成我还是为了爱上你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在楼梯拐角处，萧晓羽清楚地看见季玉函奇怪地勾唇笑了一笑，突然又面露颓唐与悲伤，深深的叹息道：“我真不知道，你的这些话，我还要再听多少遍多少年！”
　　“你——莫名其妙！”严晓沁气愤地转身走开几步，又目光冷峻的回头看向季玉函，一字一字的说道，“如果，你再来烦我，纠缠我，我就真的和萧晓羽在一起！”
　　“你喜欢萧晓羽？”
　　“那——不——关——你——的——事！” 严晓沁咬牙切齿的说。
　　季玉函如炬的目光射向严晓沁，眼神中闪现出异样的光：“就再给我一年时间，让我跟着你，爱着你，一年……就可以了。”
　　“季玉函，我讨厌你，或许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别说是一年，就是现在的一分一秒，我也不想看到你。”严晓沁一脸坚定，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大步离开。
　　萧晓羽不得不悄悄后退上楼去，因为此时再和季玉函的目光相遇，他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已经很晚了，模糊了天地的夜色中，一弯淡月不紧不慢地从厚厚的云层中忽隐忽现。萧晓羽独自站在宿舍的阳台里，心中乱成一团。
　　室友们都没有回来，萧晓羽仿佛可以看见朱冬远和王维方围坐在季玉函身旁，担忧地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猛喝咖啡的样子，而他的身边却空无一人。一种被室友抛弃的孤独，被孤立疏离的痛苦再次啃噬着萧晓羽的心。
　　我又弄得一团糟了！他纠结着双眉，没有人愿意真正相信我！奇怪的是与此同时：林倩倩的身影不由分说地闯入了他的心，这个漂亮的女孩真的喜欢自己？为什么我竟然不敢相信？孤独的心如同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一样不敢奢望光明。
　　那既然这样，就选择和林倩倩在一起吧。
　　萧晓羽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一夜难眠。
　　第二天中午刚下课，萧晓羽忽然追上林倩倩，不管身后无数的口哨声，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的手，并肩走出教室。
　　林倩倩的小手柔若无骨，犹如一股激流击中了萧晓羽，他的心一下子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林倩倩瞄了一眼额头上闪着汗珠，脸上红云笼罩的萧晓羽，一丝笑意不易察觉地从脸上掠过。
　　萧晓羽真恨自己够笨，除了傻笑，竟然想不出一句该说的话，刚出了教学楼，林倩倩就甩开他的手，故意冷冷的说：
　　“好了，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表演到此结束。”
　　“不是！”萧晓羽紧紧拽住林倩倩的双手，“我喜欢你，林倩倩！”
　　“你就这样喜欢我？”
　　“我从没有喜欢过别人，担心你跟我开玩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不敢……”
　　“现在呢？”
　　“我……真的、真的……” 萧晓羽十分讨厌自己一到关键时刻就词穷犯傻的窘态。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林倩倩面无表情的下通牒令。
　　一路上，向来爱说爱笑的林倩倩只顾埋头走路，一声不吭，身旁的萧晓羽截然相反，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直到最后，连他也忘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为了林倩倩仍旧不理不睬的样子暗暗着急。
　　“萧晓羽。”林倩倩停下脚步。
　　“是！林学长！”
　　“不必勉强了。”
　　“我……我真的……”
　　“我什么？你不必因为生怕得罪季学长，才做出和我在一起的样子？对不起，这不是演戏，我不能配合你。”
　　一句话，空气立刻降到冰点。林倩倩语气冰冷，声音却有些异样，眼睛鼻子也有些红了。
　　这时，远远的，萧晓羽忽然看到了朱冬远，就像看到救世主似的，大声打起了招呼：
　　“冬——远！”
　　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胆，萧晓羽忽然搂住林倩倩的肩，走上前向朱冬远介绍道：
　　“朱冬远，这是我们的班长，也是我的女朋友林倩倩。”

　　萧晓羽怀里揣着书，微微扬起唇角，走进教室。
　　金色的晨曦透过格子窗照在乳白色的课桌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明快温暖。他挑选了一个听课的黄金位置，放下课本，再将笔记本放在邻座上，那是给林倩倩占的位置。
　　打从他第一眼看见林倩倩，她眩目的美就让他难以忘怀。如今不可思议地，她竟真的成为了照耀他的太阳。她的善解人意让他体会到被人关切的感动，她的活泼直率渐渐敞开了他的心扉，和林倩倩在一起，萧晓羽忽然觉得前面的一切都亮堂起来，从未有过的幸福让他有了重生的感觉,正如语文课本里徐志摩的诗歌所言：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而随着他和林倩倩出双入对的曝光率日益增加，整个英语系都开始习以为常，他俩成了公认的一对，就连严晓沁也没有再去打扰过他。今早起床的时候，季玉函突然抛给他一只小毛桃，两人相视一笑，无声的宣告恢复友好外交。朱冬远、王维方这两个话痨，一直以来因为紧张的寝室局势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既怕惹季玉函不高兴，又怕让萧晓羽多心。而今，审时度势，今非昔比，这两个话匣子立刻敞开，如同滔滔江水绵绵不绝，305室终于又恢复了以往和乐融融的气氛。
　　“这就对了嘛！”
　　“就是，就是，兄弟如手足，大家要一起度过四年时光呢。”
　　“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
　　“不会说话，就别乱用形容词！”
　　八点四刻，一身粉色蕾丝裙的林倩倩准时出现在教室，带给他一个热气腾腾的塑胶袋。这是林倩倩的坚持，身为她的男友，一定每天要吃她挑选的早餐。萧晓羽咬着新鲜出炉的金黄色鸡蛋饼，喝着温热的玉米浓汤，看着林倩倩的笑脸，心里暖烘烘的。他暗暗决定：这个周末，一定要给林倩倩一个惊喜。
　　忽然，林倩倩的微笑凝在脸上，萧晓羽诧异地随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只见班主任李暮泉正站在教室门口，向林倩倩招手。
　　“老班叫我，我出去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