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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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亮起时，苏钰带着扶桑出了京城。
一如他们来时的悄无声息，离开也是不动声色的。
苏钰似乎一点也不留恋这里，连回头再看一眼这繁华帝也不曾。
连同他血脉相通的家人，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一同别于滚滚马车尘土之后。
他们去了江南，选了一个僻静雅致的山林居住。
又费了一番功夫，在山林间筑了间小小的房屋，和他们在苍山的那个很像。
扶桑在屋门前种了两株桃树，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很快便活了起来。
苏钰照常给镇上的人画画写字赚些银两，闲适时便搂着扶桑念书，讲故事。
一切似乎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安逸又自在。
除了悄然从指尖流过的岁月，快得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尘世匆匆几十载，对一只已经修炼成妖的狐狸来说，不过转眼一刹。
但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却是他的一生。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扶桑永远都是那副年少灵动的模样。
而苏钰却在时光中悄然老去，纵使被岁月眷顾，容颜并没有折损太多，但也再没有当年翩翩公子的风华绝代。
注意到发间已经长出白发时，苏钰眸中黯淡了一瞬。
在看到身旁依旧年少美好的美少年时，眸中的黯淡便更添了几分。
扶桑偷偷瞧着，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他永远年轻着，永远长存于世，却不得不看着最爱的人逐渐老去。
于他，于苏钰，都是一种折磨。
但他们却毫无办法。
时光是抓不住的，他们谁都阻挡不了。
苏钰的身体在一点点衰老，生命力也在逐渐减弱，身体也越来越差，开始病痛缠生。
苏钰说，他想回苍山。
两人赶了一个多月，终于重回故里。
苍山镇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是一个落后平凡但却充满着人间烟火味的普通小镇子。
街上的小贩和摊位也带着扑面而来的熟悉。
扶桑看着熟悉的街道，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走过街头，见一对老人正带着孙儿散步。
小娃娃俏皮可爱，手里握着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吃得嘴巴周围一圈糖渣。
扶桑看着，觉得眼眶有些热。
心里甚至有些后悔。
若是当初苏钰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应当也早已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老去。
扶桑闭了闭眼。
“桑桑…”头顶突然间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掌，苏钰温柔地唤，“桑桑，我们回家吧。”
……
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小茅屋还保留完整。
屋外的两株桃花树长势正好，已经长得快有屋子高。
只是可惜了，正值深秋，没有娇俏的桃花看，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杈。
扶桑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和苏钰搬了进去。
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离开之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
扶桑第二日回了趟山顶，想去看看竹子精。
却落了个空。
这才想起，竹子精曾说过自己还有几十年便能化成人形，估计也早已化形，离开苍山了……
自他们回来后，苏钰的身体便越发不好，有时整日都得躺在塌上。
入了冬后，便更严重了。
扶桑燃好炉火，坐在他床边，给他念书。
清朗的少年读书声中，偶尔掺杂着几缕仓促急迫的咳嗽声。
躺在床榻上的人神色憔悴，紧闭双眸，强忍着病痛的折磨。
见苏钰咳得厉害，扶桑心疼地将他扶起，又从门外端了熬好的药汤来。
浓黑色的药汤被盛在白瓷碗中，散发出一股苦涩难闻的气味，令人闻之反胃。
两人却像是对这气味早已习以为常。
苏钰喝下时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
扶桑看得心中苦涩，眼眶也忍不住湿润起来。
“桑桑……”苏钰抬着头，轻声唤了一句。
他弯了弯眼眸，带着眼尾处都起了一层细褶，却笑得温柔，“桑桑，别哭。”
扶桑难受得扑进了他怀里，控制不住地小声抽泣。
昏暗的小屋内，只传来了几声微弱的叹息。
*
苏钰的病越来越严重，几乎每日都要睡上大半天，清醒的时光越来越少。
扶桑请来大夫诊断，大夫长长叹气，劝扶桑早做准备。
扶桑瞪大眼睛，不解问：“准备什么……”
大夫也只摇头叹息一声，背着药箱起身告辞。
没有行针，也没有开药，要扶桑准备什么，不言而喻。
想明白时，大夫已然走远。扶桑苍白着脸跌坐在地，温热的泪止不住地顺着眼睑滑下。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当时竹子精极力劝阻自己与苏钰在一起了。
并不是怕他被凡人欺骗。
而是怕他用情太深，却要一点点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岁月中逐渐变老、死去，而自己，却孤零零的一人残存于世，只能抱着短短几十年的回忆孤独活着。
活上几百上千年。
这无疑是一种惨痛的折磨。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苏钰走的那天，苍山下起了絮絮的雪。
扶桑推开窗，窗口灌进来一股寒风，带起飘絮般的雪吹了进来，冷得他一哆嗦。
苏钰倚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纯白雪絮，一直昏沉的眼眸中竟浮现出几许清明。
“桑桑，来。”他笑着朝扶桑招了招手。
扶桑见他气色大好，狐狸眼中滑过一抹惊喜，忙不迭地跑过去。
“桑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下了雪呢……”
扶桑趴在他身侧，听苏钰说着他们从前的事儿。
许是这几日天天担惊受怕，此时看苏钰气色好了许多，扶桑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松懈开来。
他趴在苏钰塌边，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感觉手被人紧紧攥住，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苏钰喊他的声音。
声音急促，似是含了太多不舍。
“桑桑……”
下着细雪的窗外又吹来一阵风，扶桑一个激灵醒了。
苏钰不知何时已是闭上了眼睛，但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倚在榻上，安详得宛如睡着了。
除了唇色有些白。
“苏钰，你睡着了吗？”扶桑哑着嗓音问。
屋内没有人回答他。
他颤着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仿佛被烫着了般缩了回来。
终是忍不住埋头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苏钰，还是抛下他一人离去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似是要将这儿所有的悲伤全部掩埋掉。
*
扶桑为苏钰立了座坟，在他们当年合种的桃花树旁。
几十年不见的竹子精也回来了。
他已经化了人形，是个高大俊秀的少年模样。
望见扶桑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竹子精面有不忍，“若是你这般喜欢他，可以去等他的转世。”
扶桑有一瞬失神：“转世……”
“是啊，凡人都能轮回转世的，可以找到他的转世，等他长大了和他再续前缘。”竹子精说。
扶桑沉默了。
“我这些年倒是认识了不少朋友，或许可以去地府帮你打听……”
“不用了……”扶桑摇了摇头，脸上是摇摇欲坠的苍白，哑着嗓音说，“就让他过一生正常人的日子吧，我原本就是不该存在的……”
“而且，就算是他的转世，也不是他了……”
他的苏钰，已经离他而去。
竹子精见不得他这般憔悴抑郁的模样，心疼大喊：“你且等着，我这就着人去打听，必将你那个苏钰公子的转世打听过来！”
说罢，也不管扶桑回不回他，便自顾自匆匆离去了。
扶桑没有理会竹子精的话，他抚摸着胸前戴着的狐狸玉佩，趴在新坟旁，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苏钰最怕一个人了，他要陪着他。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离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