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错了四个剧本之后》青妃白

3、第 3 章

　　日头渐上，少女仰着光线不经意地眨了下眼，像是一只等待投食的猫儿。

　　宁宵耳边仿佛沾染几分热意，侧过脸回答道，“当然。”

　　说完，他又问道：“师妹方才说的比试是哪一场？”

　　元霜道：“下一场，秦峥的比试。”

　　宁宵怔住，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色，“我亦有打算看大师兄的比试，不若我与师妹同去？”

　　多一个人同看也不妨事，元霜所幸提议道：“师兄，我们去下个注罢？”

　　宁宵点了点头，“有劳师妹带路。”

　　赌局设在比武场东边的角落里，角落中心处摆了一方简陋的木桌，周围挤满了下注的弟子，两人到达之时，桌上赵劲对秦峥的赔率已经到了1：10。

　　元霜默默估算，大赚一笔是不可能了，若是将全部身价压上，倒是勉强可以弥补大比中的支出。

　　她从腰间掏出满满一袋灵石递给做庄的弟子，“全部给我压……”

　　“元师妹。”

　　宁宵欲言又止地看过来，“清虚剑宗内奉不多，师妹不妨考虑之后再下注。”

　　元霜感到莫名其妙，如此显而易见的结果还需要考虑，这位师兄是不是过于慎重了。

　　“师兄放心，我已仔细考虑过。”她将灵石袋递给庄家，斩钉截铁道：“压赵劲。”

　　话音刚落地，弟子们的神色变得异常微妙。

　　元霜对秦峥的爱慕已经到了剑宗人尽皆知的地步，任谁也无法相信一向维护秦峥的她，如今竟然会当场“叛变。

　　宁宵顿了片刻，问出了弟子们的心声。

　　“师妹是在堵气吗？”

　　元霜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好似又没什么问题，在不知情的弟子们眼中，自己的确一向与秦峥不合。

　　兴许是她过于敏感了。

　　本着有灵石一起赚的想法，元霜决定劝一劝宁宵。

　　“宁师兄，赵劲如今已是金丹五重境，大师兄不过才金丹二重，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大师兄是决计打不过赵劲的。”

　　她伸手指着赌桌，表情自信，侃侃而谈：“师兄别嫌弃眼下赔率低，明月峰整个峰头都是大师兄的迷妹和迷弟，一会若是她们过来，赔率定然还要往上涨一涨。

　　“总之，师兄信我一回，压赵劲保准只赚不赔！”

　　宁宵大概是被她说服了，在食指摘下一枚雕刻精美的储物玉戒递给了庄家，庄家拿出储物袋与宁宵的玉戒碰了碰。

　　储物戒容量有大有小，元霜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有多少灵石，只见宁宵下注后，赌桌上的赔率跟变术法似的，眨眼就蹦到了1：6。

　　元霜：“……”

　　有钱人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行罢，这局胜负早定了，赵劲赢。

　　两人下完注，坐到擂台附近的茶寮中静静等待。这场比试是当日的最后一场，两个种子选手都是年轻弟子中的翘楚，宗门长老与弟子们都很看重，擂台四周早已人满为患。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缥缈沉重的钟鸣，众人纷纷向擂台上看去。

　　“凌霄峰秦峥对战景阳峰赵劲。”

　　执事弟子一声令下，秦峥与赵劲站在了擂台上，两人都是剑宗年轻弟子一代中的翘楚，相貌堂堂，风采逼人。

　　赵劲拱手作揖，“师兄，得罪了。”

　　秦峥执剑长身玉立，“无碍。”

　　两人话不多说，同时出手。利剑须臾相接，激荡的剑气犹如翻涌的白色游龙，破开山间层层薄雾，向四方呼啸而去。比武场的防护法阵上，金色咒文流转不歇，将猛烈而澎湃的剑势牢牢隔绝在擂台之外。

　　在一些入门弟子的眼中，只有无数道残影晃过，连台上两人的动作都看不真切。

　　茶寮中围观的弟子忧心忡忡：“原以为大师兄不过金丹二重境，肯定不是赵劲的对手，如今瞧着怎么像是势均力敌？

　　另一个弟子嘁了一声：“慌什么？秦峥固然剑术精妙，可修为才是实打实的依仗。赵师兄已是金丹五重，单是灵力上就压过秦峥许多，再者说，秦峥数年未有进境，想来应是悟性资质有限，如何能与进步神速的赵师兄相提并论，此战之后清虚剑宗的首座就要换人了！”

　　周围弟子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满口不屑，有人得意唱衰，大多弟子看好赵劲，认为秦峥获胜无望。

　　还有一小部分则是秦峥的死忠粉，元霜前排站了几个师妹，为了给秦峥加油喊的喉咙都破了，只等着他赶紧发威，力挽狂澜。

　　元霜打量一圈便埋头磕瓜子去了，她有个替人尴尬的毛病，不忍心直面秦峥惨败的模样。

　　宁宵将元霜的刻意回避看在眼里，误以为她是过分在意秦峥才不敢去看比试，他将自己的果盘推给元霜，“依我看秦峥未必会输。”

　　真没看出来，宁宵竟然也是秦峥的支持者。不过他灵石都压给赵劲了，眼下只怕是单纯的自我安慰罢了。

　　元霜早已盘算好寒凝丹发作的时辰，自觉没必要打破宁宵的幻想。

　　她虚伪道：“但愿如此罢。”

　　擂台之上，赵劲劈出一耀眼剑光，明亮不逊白日破晓，一时间万千利刃向秦峥袭去，交织的剑气像是化成一座锋锐的囚笼，四面八方将秦峥笼罩在内。

　　秦峥眉眼淡漠，衣袂与发丝被剑风扬起，一手执剑在胸前，剑身涌动着晶莹的幽光，冰冷而刺骨的剑意从他周身蔓延，万千利刃骤然凝结、破碎，转眼在白光之下化为闪烁的点点虚影，恍若漫天飘雪。

　　比武场外明明是桃红柳绿的初春时节，擂台内却像是已进入素白茫茫的寒冬。

　　围观的弟子像是一滴水进了油锅，喧哗不已。

　　“秦峥究竟何时领悟了剑意？”

　　“遭了，我的灵石！”

　　“赵劲难道打不过秦峥？”

　　“呸，就该让那些不长眼的看看，只有咱们大师兄配才做这个首席。”

　　宁宵轻声叹息，“秦峥果然是剑道天才，赵劲怕是要输了。”

　　看台上的长老们不住点头，面上露出赞赏之意。

　　元霜瞧见这副场面，心下惋惜。
　　只有领悟剑意的修士才能称作真正的剑修，但剑意本身却是极难领悟的法门，剑修修炼分为三个阶段：剑气，剑意，剑魂，每一个进阶都犹如登天，这既是剑修威力强大的缘故，也是剑修稀少的缘故。

　　有些剑修穷极一生都难以领悟剑意，能在元婴之下领悟剑意的修士更是凤毛麟角。

　　令人遗憾的是，这里是修真界七大宗门之一的清虚剑宗，并不缺少天才，日后必定会有其他弟子突破境界。这场比秦峥必输无疑，他现下被捧的有多高，一会输的就有多么难堪。

　　药效即将发作，元霜向擂台上看了最后一眼，面对秦峥强大的剑意，赵劲一退再退全无招架之力，他眼神一凝，掌心爆发出四溢的虹光，刹那间，擂台上空兴起雷声震震。

　　秦峥面色愈白，剑意的威力似是在逐渐减弱，元霜闭上了眼。

　　下一刻，执事弟子宣判比试结果：

　　“凌霄峰秦峥——胜。”

　　元霜怀疑自己耳朵坏了，抓着身旁一个小弟子问道：“方才……谁胜了？”

　　小弟子似乎是秦峥的真爱粉，满面笑容明媚的刺眼，“大师兄！是大师兄赢了！”

　　元霜近乎绝望地望向擂台，远山半掩的落日余霞在青年的侧面渡了层稀薄的金色光影，他额前发丝微微凌乱，一道鲜红的血痕斜在他的苍白的脸颊，为冰石般冷冽的面容增上一抹艳丽。

　　擂台另一侧，赵劲手捂着腹部狼狈地倒在地上，身周散落着法宝和灵剑。

　　赵劲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元霜，艰难道：“禀……禀…告……掌门，有……人……下毒。”

　　元霜懵了。
　　剧情怎么对不上了，倒下去的人应该是秦峥啊！

　　高居上首的掌门青阳子，鹤发童颜，一身灰色道袍仙风道骨，他白眉一蹙，问道：“你说的下毒之人可是元霜？”

　　赵劲声音虚弱：“正是此人。”

　　一位面容四十上下，身型瘦削的修士站了起来，眸中燃烧着怒火，对着赵劲假意呵斥道：“劣徒，还不快将此事前因后果速速说来，请掌门明查！”

　　这人正是赵劲的师父，玉瑾真人。

　　赵劲得了师父撑腰，说话都顺畅了不少，“弟子无意间看到元霜进了茶寮，趁左右无人之际，在回灵茶中放了一枚丹药。”

　　赵劲亲眼撞见过元霜将珍贵的灵草送给秦峥，他误以为元霜痴心一片，在茶中放的定然是有助益的灵药，未曾想元霜竟然由爱生恨，下毒暗害秦峥。

　　玉瑾真人适时添柴加火，“在宗门大比之上公然毒害同门，行事如此狠辣阴险怎堪为掌门亲传？”

　　青阳子面色极为难看，像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拂袖扫落一只玉盏，碎片正好溅在元霜膝前。

　　“孽徒！赵劲所言你可承认？”

　　她自然不能承认！

　　元霜这会已将前因后果理清，找到了罪魁祸首，坏事之人就是赵劲，是他自作聪明偷换茶盏，自己毒害自己。现下事情败露，这王八蛋竟然想要拉她下水，还有天理和王法吗？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赵劲不分青红皂白，连她这个反派盟友都要赶着迫害，他不惨败谁惨败，他不活该谁活该！

　　“禀告掌门，元霜师妹绝非阴毒之人，此事恐有误会。”宁宵躬身深深向青阳子行下一礼。

　　元霜来不及向宁宵道谢，走到长老台前，重重跪下， “禀告掌门，弟子不曾谋害过赵师兄，赵师兄口口声声说我下毒，可有证据证明？”

　　她眼瞳乌黑清澈，肤色白净剔透，瘦小的一个跪在那里，有种纤细羸弱之感，无端惹人心生怜惜。

　　青阳子见惯风浪，看着元霜这副样子并未心软，他抚着长须道：“请药堂长老前来查看。”

　　没过多久，药堂长老便到了比武场，他从头到脚为赵劲查看一番，痛快下了结论。

　　“并未发现其它异常，这位弟子只是灵力亏空，自行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赵劲闻言脸色煞白，急迫道：“不可能！元霜下毒是我亲眼所见，恳请长老为我再看看！”

　　药堂长老皱眉，“你并未中毒。”

　　元霜对此结果毫不意外，寒凝丹颇为稀罕，是她从前偶然得来，具体来处倒是记不清了。

　　她恭敬作揖，拿下最后一击，“禀告掌门，赵劲师兄并非弟子下毒所害，弟子愿立心魔誓以证清白。”

　　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金色锁链，如游动的灵蛇般一圈一圈缠绕元霜周身，片刻之后，锁链逐渐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心魔誓已成。

　　元霜：天道明鉴，她所述皆为属实，她要害的人是秦峥。

　　赵劲像是看穿了元霜的伎俩，怒道：“莫要狡辩！是你为秦峥下毒，我一时不查喝了下去，才在比试之时灵力溃散！”

　　此言一出，周围弟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议论起来：

　　“赵劲师兄在开什么玩笑，他说元霜为大师兄下毒？”

　　“简直笑话，清虚剑宗谁不知元霜对大师兄死心塌地。”

　　“元霜师姐已经说过了，此事就是赵劲自编自演。”

　　“哎，你们怕是想差了，依我看定是元师姐早知赵劲会在比试中动用法宝，她担心大师兄受伤，这才先下手为强。”

　　“原来如此，兄台高见！”

　　“元师姐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心魔誓会影响道途的。”

　　秦峥望着高台之下的少女，神情复杂难辨。

　　比试之时，对手一举一动皆在他灵识之中，他深知赵劲根本不是被法宝吸走灵力，而是灵力骤然枯竭。

　　元霜行事随心所欲，惯常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就像是一只猫看中了猎物，穷追不舍，肆意玩弄。

　　——在剑学府众人面前诉说她的女儿家心绪，在他的珍藏的典籍孤本上写满她的姓名，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带上焦黑一片的食物，强迫他滋补完好无损的身体。

　　而今，竟然如此轻易的立下心魔誓……

　　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