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的顺毛秘籍》楠竹染衣

4、第四章

　　回去的一路上白棠都没怎么说话，除了与苏语聊了几句，其余时间都在闭眼休息。她在等，但那个声音却再也没出现过，白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通过与苏语的谈话，白棠倒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两年发生的事。苏语是炼器峰的弟子，据她说自己是突然消失的。

　　“之前我听闻白师姐你受罚出来后受了重伤，一直在天剑峰上养伤，我本想来探望，但被挡住了，”苏语撇撇嘴，“沈师兄说你需要静养，不让我们打扰你。”

　　白棠闻言嗤笑一声，“呵，他倒是有心。”

　　说什么打扰，怕是为了她被剜心的事被发现吧。

　　苏语瞧着她的神情，小心地说道：“后来不知是怎么就传出师姐你不见了的传言，再加上孟桃师姐突然醒来，大家就……就……”说着她开始神色闪躲，含糊其辞。白棠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大家就怎么？”

　　“大、大家就猜测，师姐你是因为孟桃师姐回来所以跟沈师兄吃醋，然后……然后就离家出走了。”苏语咽了咽口水，虽然她是不怎么信的，但好多人都这么说，再加上在孟桃醒来之前，白棠确实和沈师兄走得很近，导致她现在看见本人后就有点想八卦了。

　　白棠听了这话，原本无所谓的脸上扭曲了一瞬，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们都眼瞎了吗？”

　　苏语在一旁讪笑，白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想起那个好听但欠揍的声音，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那裴成怎么回事？他怎么入魔了？”

　　苏语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碟子板栗酥，递给白棠，“奥，裴前辈啊，不知道怎么入魔了，大概就在传出师姐你消失后的两个月吧，”苏语凑近了点，小声说道，“听说裴前辈单枪匹马杀入神殿了，后来不知怎的不明踪迹了，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受伤了，有人说他没兴致不想打了，有人说他看破红尘出家了，但有一个版本信的人最多。”

　　白棠叼了一口栗子酥，脑海里浮现没头发的裴成，有点想笑，不禁问：“什么版本？”

　　“他们说，裴前辈爱慕神殿圣女，奈何神殿长老不答应才打上去的，只不过被圣女拒绝了，致使他伤心过度隐退了。”苏语神秘地说，“我们这次下山是因为裴前辈杀了天剑峰的弟子，所以我们奉命来追捕。不过我们来有什么用，裴前辈这么厉害，沈师兄都不一定打得过，唉。”

　　神殿圣女？好像是叫柳雪？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来着，白棠当年听天剑峰的弟子谈论过，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与这美人见过一面，裴成喜欢她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

　　“裴成为什么杀那个弟子？”白棠神色淡淡。“不知道呀，反正明霜尊上说的是裴前辈杀的，”苏语耸肩，“但我感觉不是他，裴前辈要杀人估计会闹很大动静吧，怎么会偷摸上我们天衍宗就为了杀一个小弟子呢？”

　　白棠有些好笑地问她：“怎么听你口气挺崇拜他的？一口一个前辈。”

　　“那是当然啦！”苏语仰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又害怕太大声了似的，低头小声说，“我见过前辈的成名之战，他很厉害的，长得也好看，而且……你和裴前辈还救过我的，是我的恩人。”

　　白棠疑惑的看着她，“救过你？什么时候？”苏语笑着回答：“师姐可能不记得啦，就是有一次我们下山出任务，碰到一只大妖，是你和裴前辈路过那里救了我们。”

　　如果单是自己救人，那她确实是不会记得，彼时她身为明霜尊上座下弟子，身上虽有魔气，但她仍谨记师兄说的帮助同门，有时候师兄没有时间，也会派她带领弟子去完成任务，那时她也是肩负着保护同门的责任，尽管很多时候在队伍中她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一批。

　　不过要是说和裴成一起，那她好像有点印象。那次倒也不是她和裴成组队，只是裴成刚好奉师命去天静宫拜访，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白棠，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不得不一起走，才会遇到苏语他们遇险。

　　白棠想起昔日那个光风霁月的裴成，自然就想起当时他们遇到的事情以及后来的变故，她抿抿嘴，有些闷。

　　苏语看着师姐好像突然有点不开心了，迟疑了一下，“当然我最崇拜白师姐的，师姐才是最好看的！”

　　白棠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个颜控。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天衍宗，想起自己从魔渊逃出来后，重见天日那瞬间，她其实有些迷茫，她突然不知道该去哪，直到她想起沈青书，想起天衍宗，想起天剑峰上那两个并排的小屋子。

　　她撑着一口气摸到宗门山脚下，一路上都不肯停歇，在终于看到那青石山阶的时候，她好像也有一些些哽咽，松了口气后昏倒在山阶上。

　　如今白棠看着这青石山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难过吗？是有的。委屈吗？大约也是有的。

　　那半颗魔心似是感觉到她的情绪，跳动的快了些。

　　沈青书这一路上都在观察白棠，也不知到底看出来什么没有，但还是识趣地没有上前。但孟桃就没那么淡定了，她虽对白棠心有愧疚，但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这颗心，见她回来不免有些担心，再加上沈青书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如此这般，孟桃就更难受了。

　　她爱慕沈青书，原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在那次除魔大战时帮他挡了一道致命伤，也因为这个她后来的那些年都在寒冰洞中疗养。她想，自己在师兄心里的地位定然是比白棠高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亲手将心拿回，况且白棠现在修为低下，身有魔气，师兄肯定还是喜欢自己的，现如今不过是觉得对不住白棠，想要弥补她罢了。

　　孟桃心下想了一番，便放心了许多。

　　青修蹲在一旁，眼角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向白棠苏语那边飘去，像是不满苏语和白棠走得近。

　　白棠早已察觉他的视线，看过去时，只见青衣少年别别扭扭，轻哼一声把头转过去了，颇觉有趣。

　　回到宗门后，五人才听闻天文掌门和明霜尊上都去东海了，要两日后才回来。这倒是让白棠舒了口气，毕竟东西还没拿到，现在碰上保不准发生些意外。

　　“棠棠，我陪你回房间？”沈青书下意识觉得他必须和白棠单独说点什么，否则他的棠棠会离他越来越远，而且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白棠听见他喊自己“棠棠”就很烦，刚想拒绝，就听见一旁的孟桃殷切地说道：“师兄，我昨天修炼的时候，感觉灵力有些运转不顺，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说完还拉住沈青书的袖子，怕他不答应似的。

　　沈青书迟疑一瞬，虽然很想和棠棠单独说话，但孟桃的情况也不乐观，自从两年前换回心之后，她总是时不时会出现灵力运转不顺的情况，也许是孟桃的心与棠棠的身体融合得太好了，回到原身体反而有些排斥。

　　何况，棠棠现在已经回到宗门，以后有的是机会问。

　　”棠棠，我晚些时候来看你。“沈青书神色冷淡地说道，孟桃勾起满足的微笑。

　　白棠看着眼前少年少女带着笑的面容，恍然想起剜心的那天。

　　长剑刺入心脏的时候，她脑子里其实没什么别的念头。

　　真冷啊。她想。

　　白棠没说谎，很冷。月华剑是沈青书的佩剑，剑身就像是清清冷冷的月光，锋利坚硬，她曾打趣这剑，说它当真是比玄铁还硬，折不断似的，就像是沈青书本人。

　　长剑又刺入了两分，冷意使白棠回过神。她盯着面前的清冷仙君，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是不知道是这剑冷，还是白棠胸腔里的心脏更冷一些。

　　其实白棠最怕的就是受伤，她的莲身注定了她的伤口愈合缓慢，并且比别人更能感受到疼痛。她很怕疼。

　　她在拜入宗门之前由莲身修炼成人，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的婴儿时期是怎么度过的，独身在人间摸爬滚打八年，不是没受过欺负，但白棠的性子本身就淡漠，受伤不会喊疼，也无人可说。

　　后来入了宗门，白棠笨拙不会说话，不经意惹了麻烦只能寻求沈师兄的帮助。在一次下山任务中，她受了伤，本来也没打算理会，但沈青书看到后只低声斥责了一声“胡闹”，边拧着眉边给她包扎。

　　那时白棠第一次感觉疼痛也没什么不好。

　　之后白棠在宗门呆的久了，和同门逐渐熟悉起来，偶尔受伤也会有人关心。

　　直到入了魔渊。

　　那时白棠掉入魔渊，身上大大小小有无数的伤口，之后在魔渊呆了七年，再深的伤口她也尽量不用灵力疗伤。毕竟魔渊这种地方，灵力多用一分在别处就意味着少一分用于杀敌。

　　会丧命的。

　　只是白棠出来之后，又变回了那个不怕疼痛的姑娘。但到底心里还是期待着旁人的关怀，想有人问她一句疼不疼。

　　所以沈青书取心的时候，白棠就这么看着他，呆呆地想师兄会不会问一句“棠棠疼不疼”。

　　可是他没有。

　　“莲身果然适合养心。”明霜尊上在一旁说道，神色中带着些惊喜。

　　沈青书把心交给明霜尊上。等只剩下白棠和他两人时，周围安静下来。

　　白棠还是盯着沈青书看，下嘴唇因为疼痛而被咬的血肉模糊，左胸膛开出了一朵血花。她还在等，等她的沈师兄说一句话，无论什么都行。

　　但她没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