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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不放手 ...

  •   一个村庄,一旦发现有人感染瘟疫,就会有人因害怕而逃离,那些无力逃离的人就只有等死。

      而一旦时疫蔓延的消息被传开,其他村庄的人因害怕被传染,会召集人去烧掉感染过时疫的村庄,哪怕里面的人还没死绝。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为了生存,经常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控制时疫。

      这些都是陆弘曾经给陆萸讲解过的。

      更有甚者,放火的人不是其他村庄的,而是本村逃离的人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是从瘟疫村而来,所以主动把村子烧光,然后去新的地方换一个名字重新建立新的村庄。

      仅短短一天,陆萸亲眼见识了何为“弱肉强食”,那些以人为猎物的村民、那用尽全力却没能爬出桃花沟的男子、以及远处那烧红半边天的火,无一不提醒着她:这个时代是如此的冰冷残酷。

      她在新时代成为留守儿童、不能按心愿填报高考志愿、上班后无休止加班等,那些前世以为已经是悲惨的经历,在看过这个时代的人间惨剧后,方知活在一个和平年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天下太平,短短的四个字,饱含多少平凡人关于幸福生活的向往和期盼,又深藏了几代先烈的热血和生命。

      这把火,烧的不只是桃花沟,还有陆萸和曹壬寻找生机的希望,还有她想要靠努力奋斗在即将来临的乱世中保全家人的信心。

      翌日清晨,看着再次升起的朝阳,陆萸已生不出对艳阳天的喜爱,曾经最爱的朗朗晴空,此时成了二人的催命符。

      曹壬看出她的气馁,出言安慰道:“阿萸别怕,周围还有人活着,就说明我们还有希望。”

      闻言,陆萸微微扬起嘴角,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干枯开裂,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笑了。

      那些活人其实已经算不上真正的人了,他们根本不敢去靠近。

      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亦不能放弃。

      她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所以哪怕脚底早已痛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尖刺上一样,也依然咬牙坚持着跟在曹壬身后开启了第二日的寻找生命之路。

      这一天,他们找到三个废弃的村庄,找到一处早已干涸的蓄水池,但是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活人,更没有找到水和食物。

      天气一直那么干那么热,一天下来,二人已经没有第一日的体力继续翻山越岭。

      夜,再次来临,黑沉沉的天幕犹如一口锅罩在头顶,为了安全,二人回到树林间休息。

      没有野兽的树林,远比暴露的山路安全,他们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又有一波穷凶极恶之徒出现在山路上。

      不多时,月亮再次升起,那如水的月色让陆萸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清凉,她安静地靠在树干上,此刻实在是太饿太渴了,唯有看着远处的星空放空思绪,才能转移注意力。

      在一旁打坐的曹壬,从下午就没听到陆萸说任何话了,她只是安静的跟着他赶路,越是这样安静,他愈发心疼。
      才短短两日,她好不容易补回来的气色已不再,哪怕她隐藏的很好,他也察觉到了她的疲累艰辛,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他既自责又愧疚,终归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无能了,没有能力护着她也没有能力带着她走出这茫茫的大山。

      “阿萸,如果太累了,就靠我肩膀上休息一下吧”曹壬忍住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缓缓出声。

      陆萸闻声抬眸去看他,见他眼中似有泪水,心底也跟着一酸,却只是挤出一个笑,然后嘶哑着开口:“我无碍,你先打坐静息。”
      说着,她想换个舒服的姿势,以表示自己真的无碍,可只是轻轻一动,脚底的疼痛就再次袭来,她虽然没有痛呼出声,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的脚受伤了吗?”曹壬见状忙靠近她问。

      “没受伤,只是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有些酸痛而已,休息一晚上就能好了”陆萸忙回。

      见他一直盯着她的腿,她又道:“明日估计只能靠你了,所以今夜你休息好比什么都重要。”

      曹壬在皈依佛门的第一年曾随师兄们徒步化缘,第一次走山路的他,才走了半天,脚底就起了很多水泡。

      她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世家女,又何曾走过这么远的山路?估计她的脚底早已布满水泡,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便要求她脱下鞋袜让他查看。

      他没有回到刚才打坐的位置,而是和她并排坐在一起,忍住泪意端正身子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你先休息吧。”

      “好”陆萸闻言答道。

      不知过了多久,曹壬感受到一旁的陆萸均匀的呼吸声,他缓缓睁开眼,轻轻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头。

      明天就是第三日了,但愿陆氏部曲和师兄们能找到自己吧,感受着她比第一夜虚弱的呼吸声,他多希望佛祖能听到自己心底的祷告。

      第三天清晨,在洛阳皇宫太极殿。

      夏侯湛正跪在地上向曹启皇帝请罪,二人君臣相伴多年,他已经很少行如此大的跪拜礼了。

      可这次他的确把事情办砸了,而且是大错特错的那种,他们弄巧成拙把曹壬和陆萸追丢了。

      曹启皇帝听完汇报,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起来吧,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夏侯湛见前阵还信心满满地帝王一瞬间泄了气,心里难受得恨不得让帝王立马就惩罚他。

      那日的第三波刺客是夏侯湛派去的,那一支射在车窗上的箭矢是为了提醒曹壬:车内坐着他心爱之人。

      按原计划,他们只是去路上制造点小混乱,好让曹壬和陆萸患难见真情。

      毕竟大难临头时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真心,也许在经历过失而复得后,他会放弃修佛呢?

      原本的计划可以说的上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会在同一天既遇到山匪又遇到刺客。

      看到已经有两波人捷足先登,他们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想到如果错过这一次,接下来的路上,陆氏部曲的防御只会增加,那他们就没机会实施计划了。

      所以他们趁乱按计划进行,而一开始,确实成功把曹壬和陆萸“解救”出来,还让二人开始了共患难之旅。

      然而,因为刚好遇到天黑影响追踪,加之后来好似有人故意误导他们,导致他们彻底把人追丢了。

      想到那一片方圆几百里都是干旱已久的荒村,他们寻找两天无果后,立即回来求助了。

      “你说有人在制造假象误导你们寻人,可查出是何人所为?”曹启帝问。

      夏侯湛:“目前属下还在查,不过暂时能确定,误导我们的人是那日的真刺客。”

      那日一波是真山匪,一波是真刺客,根据他们所查,真刺客刺杀失败后,好似察觉到曹壬和陆萸已走失,所以故意制造各种假象,增大了大家的搜寻难度。

      也这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担心,陆氏部曲一旦无法在五天内找到二人的踪迹,就意味着,二人凶多吉少了。

      也是在第三日,在洛阳城南安王府别院书房,近随文杰正向曹善汇报着紧急情况,他们的刺杀失败了。

      没错,真刺客是他的人,他们筹谋了很久,因陆氏部曲的人数超出所料,所以一直在等山匪出现,陆氏部曲和山匪打累了的时候,正是他们出手的好时机。

      刺杀计划一开始也如原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着,他们差点就杀了曹壬,可出现了两个意外。

      第一个意外是曹壬竟然拥有如此精湛的棍法,他明明记得当初在江东的时候,大公子只是个药罐子。

      第二个意外就是后面突然冒出来的那波刺客,这波刺客看似在追杀,却没有实际性的动作。

      “你说兄长在护一名小公子?可曾看清那人的脸?”曹善问。

      “那小公子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脸很圆,眼睛很大,他唤陆显三叔”文杰答。

      听到脸很圆眼睛很大,曹善立即想起当年那个隔三差五去看望兄长的陆氏幺女,哪里有什么陆小公子,那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刺杀自己的兄长,哪怕他无数次听到消息称曹启皇帝微服出宫去太学见曹壬,他也因为那时候的兄长确实虚弱不堪,加之后来兄长皈依佛门后,陛下也没有再出宫寻兄长,所以一直认为兄长绝无可能争太子之位。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一年又一年,曹启皇帝迟迟没有选定新太子,这让曹善开始焦虑起来,也开始疑神疑鬼。

      这次得到消息,皇帝再次微服出宫去白马寺了,他瞬间觉得自己被皇帝和兄长联手欺骗了。

      或许,皇上真正属意的是兄长,却因兄长的身体一直虚弱,所以假意皈依,实为在白马寺悉心休养,以等待时机?

      多疑的人,哪怕没有证据,也会给自己脑补一堆证据。
      就这样,曹壬下定决心要趁着这次曹壬外出之际将其杀掉,只有在匪乱时出手,他才不会被人查出来。

      如今听闻曹壬不但棍法了得,且和陆氏女一同去长安,曹善对曹壬的恨意已达到顶峰,原有的一丝犹豫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根本无需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兄长不但养好身体,还能陪心上人出游!
      如果不出意外,兄长从长安回来以后,皇上就要指定太子人选了吧?

      此时此刻,曹壬的心底既恨又悔,真后悔没有在兄长皈依白马寺之前下手,如今,想要下手,机会渺茫矣!

      文杰见少主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忙道:“我们虽然刺杀失败,但是花了两天时间制作了痕迹迷惑他们寻人,想来他们一时半刻寻不到大公子。”

      闻言,曹壬一脸惊怒的看着文杰:“你未按我说的速战速决?”

      文杰从未在少主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那表情狰狞得仿佛要把他生吞了似的。

      他吓得立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回:“我们发现第三波刺客把大公子弄丢以后,为了不让任何人找到大公子,卑职,卑职才让他们多留了些时日。”

      “蠢材”曹善愤怒地将案几上的茶杯砸向文杰。

      滚烫的茶汤迎面泼下,文杰却顾不得疼,忙解释:“少主,那一片都是荒村,且大旱后林中的树皮都被人啃食过,大公子一旦迷路,又有陆小公子拖后腿,只要没人能找到他们,不出五天,他就得饿死或渴死在密林中。”

      “所以为了这不确定的五天,你把自己人暴露给别人吗?”曹善怒声质问。

      “我们,我们没有暴露”文杰跪在地上边请罪边答。

      曹善听了,只是惨然一笑,疲惫的坐回案几前,道:“已经暴露了,那第三波刺客想必正在查你,你暂时离开洛阳吧。”

      第三波刺客?文杰猛然抬头看着曹善,眼中全是惊恐,他竟然因为不甘心失败而忘了还有第三波刺客!他不该私自改变计划的。

      思及此,他瞬间潸然泪下,跪着爬行到曹善跟前,声泪俱下:“是卑职连累了少主,少主将卑职交出去吧!”

      曹善轻叹一声,垂眸看着跟了自己十八年的随从,道:“已经迟了,交与不交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你离开洛阳躲一阵,或许还能晚一点查到我头上。”

      闻言,文杰哭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后,道了声:“少主保重”,然后起身走了。

      看着合上的门,曹善让另一名随从葛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喃喃自语道:“所以,祖父还是偏心呀。”

      祖父太偏心,指派给曹壬的江澈和方言远比自己的两个随从机敏能干。
      曹壬皈依白马寺后,他派人去查了江澈和方言的去向,却都一无所获。

      此时,看着文杰离去的背影,他执拗的认为,若此次执行任务的人是方言,肯定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葛英素来比文杰心细,才听曹善喃喃自语,立马吓得退到了一旁。

      第三日清晨,太阳再次升起时,陆萸已经不能正常行走了,休息一夜后,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疼得更厉害,每走一步,脚底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见状,曹壬在陆萸面前蹲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红着眼眶道:“我背着你走,才能更快找到下一个村庄。”

      陆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爬上了他背。

      她眼睛酸涩难耐,却已流不出眼泪,若没有第一天的逃亡,她的体力不会这么差,水份也不会流失的那么快。

      就这样,曹壬背着陆萸又走了一天,第三天和第二天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荒村和枯井一无所获。

      第三天晚上,靠在树干上休息的陆萸已经开始神情恍惚,她好像能理解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因为此刻的她好像把月亮看成了香甜可口的月饼。

      前世已经吃腻的月饼,此刻竟然让她那么难忘。

      这天晚上,曹壬依然让陆萸靠在自己肩头休息,而他则一遍遍向佛祖祷告明天能走出困境。

      第四天清晨,再次出发时,陆萸已经半昏半醒,曹壬直接将她背起后坚定的走出树林。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陆萸从曹壬背上悠悠醒来,沙哑着开口:“君期,若过了今天还没有找到水和食物,你将我放下吧。”

      她想说:放弃她吧,背着她只会加重负担,从而影响他求生,能有一个人活下去,好过二人双双丧命。

      可她实在说不出太多话了。

      闻言,曹壬的脚步一顿,忍住眼泪后,边继续走边回:“我已经放下过一次,所以这次绝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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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因为喜欢所以坚守,大家可以放心入坑收藏。ps:看到修文是捉虫,不改剧情,无需重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