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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为何不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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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岁?”风坠渊的声音很轻,“你哭了吗?”
迟时岁茫然睁大眼睛,风坠渊宽阔的背挡住了绝大部分目光。
迟时岁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直到听见风坠渊带着一丝戏虐的声音后,迟时岁才恍然发现,自己哭了,不,应该是,他现在的这句身体控制不住地落下了泪。
风坠渊眯起眼,嘴角上扬:“阿岁,为什么哭,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吗?”
眼泪模糊了双眼,但却依然能瞧见白衣飘飘,如谪仙般的人,似笑非笑般地由上而下审视着自己。
迟时岁根本不是原主,哪晓得这具身体为什么哭。
风坠渊伸手抹去迟时岁脸上的泪,声音轻而温柔,他缓缓道:“阿岁,这十年你一定过得很苦,但没关系,我还是找回了你,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你都不会再经历那般痛苦了。”
迟时岁突然觉得身子发冷。
风坠渊笑着说:“阿岁,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本尊身边,就不会有事。”
边上的弟子听见了,点头应是:“小公子莫要担心,仙尊修为高深,天下无敌,当年是那贼人耍了计谋,趁小公子您一个人出去之时,将您掳走,如今宗内加了防护阵法,又有仙尊护着您,给那贼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来!”
“若他不怕死,真来了,仙尊必将取其首级,将小公子受的苦百倍奉还……”那弟子咬牙切齿,握紧拳头,还欲再说之时,却被身边人扯了扯袖子。
那人摇了摇头,看向迟时岁。
迟时岁重伤初愈,面上虽失了些血色,但仍能看出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弟子被扯了袖子,扭头顺着旁人目光看向小公子,原本的大嗓门瞬间消失,唯有瞳孔张大,一脸错愕。
迟时岁赶忙抹脸,他不想哭,但原主的感情控制不住地溢出来,迟时岁只想好好活着,活着看似简单,却又无比艰难,半点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我没事。”
弟子突然说不出话,他左右瞧瞧,仙尊似乎在笑,再抬头,掌门长老们只顾着看签,想入宗的新弟子更是无暇顾及这边的事。
“小公子……”同门弟子忍不住擦眼,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小公子刚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痕,但大家都能感受到,小公子还有呼吸,他还活着。
可为何现在的小公子,穿着好好的衣裳,抬手擦干眼泪,甚至笑着对自己说“没事”。弟子心中却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惧,他好像觉得,小公子像个死物。
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弟子看向仙尊,仙尊好似没事人一般,再瞧方才扯自己袖子的同门,同门皱眉,压低声音:“你为何老是提起过去,小公子脸色越发苍白了,你不要再戳他心窝子了。”
弟子慌忙点头,眼神乱窜,他咬了咬牙,心道,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连仙尊都没有异样反应,自己岂能莫名其妙觉得小公子是死物。
小公子好不容易才回来!弟子偷偷扇了自己一巴掌,告诫自己莫要乱说乱想。
迟时岁裹着衣服,泪痕干了,被湿冷的风吹着,更生出几分割裂的疼痛。他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冷,他想回屋。
风坠渊是个难以琢磨的人,迟时岁不想与他有过多纠葛,方才这人突然发疯,但好在很快便正常了。迟时岁得以动弹,他自知自己来历不明,是夺舍之人,修为更是无法和风坠渊抗衡,心里有再多怒火,面上却还得忍着。
“仙尊,我好冷,我能先回去吗?”
边上弟子都听着,风坠渊也没施屏蔽法术,迟时岁觉得,这般情况下,宗门里最温柔的仙尊,大抵是不会在众人面前为难自己的。
风坠渊这会儿确实没有再施压的心思了,他盯着迟时岁脸上干涸的泪痕,稍微抬眼,又瞧见了小公子略微泛红的眼圈。
“阿岁,那日将你找回的时候,你没有哭。”
迟时岁全身都冷,却不能耍性子怒骂仙尊不干人事,他不是原主,心里本就有些虚,闻言只得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满身都是伤痕,那般脆弱,在雪地里的时候,好像都要消失了一般。”风坠渊抬眼看向远处,枝头残留的雪顽强地在阳光下坚持。
“阿岁啊,我总觉得奇怪,如今你回来了,只是这般站着,也会突然哭出来。”
“为什么你回来的那天,我瞧过去的时候,却没在你脸上找到任何哭泣的痕迹呢?”
迟时岁不敢抬头,风坠渊今天做的怪事越来越多,莫不是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不是原主,没见过洞里的疯子,什么都没经历,又怎么痛苦落泪?修仙之身,短短三天也不会觉得饥饿,痛觉倒是有,但……
迟时岁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穿越过来的那日,锁链从手踝上穿过去,血迹干涸,应该是彻骨的疼痛,但他一滴眼泪都没流。
为什么我不哭?
迟时岁难以置信,他只是个普通人,没经历过修仙之事,突然穿书,按道理痛感来临时,应当忍不住渗出泪来,可他在洞里三天,只感概再活一次居然又要亡去,根本没想到,巨痛之时,应当哭泣。
风坠渊似在沉思:“阿岁,方才你哭,真是因为那十年痛苦吗?”
迟时岁硬着头皮道:“仙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坠渊也不为难他,转而又问:“阿岁,方才问你是否留人,你不好好答着,反而耍些花招,理当受罚,但念着你身上有伤,天气又冷,此罚可延后。”
迟时岁心里冷哼,明明你早就发疯罚过我了。
风坠渊笑了笑,在迟时岁抬脚准备离去的时候,喊住他:“阿岁莫急,提前回去是可,但留不留那人,本尊要你来决定。”
迟时岁想不到风坠渊竟如此执着,他想从对方眼里看出答案,可风坠渊那如墨般的眸子里,什么都看不见。迟时岁深吸一口气,小说剧情不会骗人,风坠渊对主角受一见钟情是板上钉钉的事,纵使现在他没发觉自己的心意,往后想通了,指不定会迁怒自己,所以,一定不要做任何破坏他和主角受缘分的事。
折中是不肯能了,只能在留和不留里选一个。
迟时岁相信小说,今日让秋愿缺走,往后剧情发力,仙尊说不定还会与他再遇,想要好好活下去,便得做个善良的边缘人物。
“仙尊,让他留下来吧。”
迟时岁深思熟虑,终于说了出来。
风坠渊突然笑了。
迟时岁松了口气,仙尊笑了,应当是自己的回答让他满意了,迟时岁正想着回去之后要喝几口热茶,吃多少暖和点心的时候,耳边传来风坠渊冰冷却又带着笑意的声音。
“阿岁,为什么要留他?”
为什么?
因为我想活,我不想死在你手里。
迟时岁茫然抬眼,他压根没想到风坠渊会问出这问题。
作为穿书者,理由很简单,他不想和主角结怨。
可作为小公子,为什么要留下秋愿缺呢?
迟时岁张开嘴,不能犹豫,一点小错都会让仙尊怀疑自己的来历。
根本来不及细想,迟时岁便道:“他既然能过踏月清锁,肯定是有修仙之身的,这签应当是出了什么问题……”
风坠渊打断他:“为何是签有问题,而不是锁有问题?”
迟时岁被问愣住了。
风坠渊凑近,低声道:“阿岁,你再想想,要不要留他?”
迟时岁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抬眼,风坠渊墨色的眸子里笑意难以掩盖。他是在笑,可迟时岁分明能感受到,这笑里藏着的不是温柔,也不是爱护,而是一种怪异的讥讽。
风坠渊好像在戏弄自己。
迟时岁下意识反问:“仙尊,你到底想让我留他还是不留他?”
风坠渊上扬的嘴角突然没了笑意。
他冷冷道:“阿岁,你又不乖了。”
迟时岁心里咯噔一声,这会儿他不能坐以待毙了,迟时岁踮起脚尖,想吸引掌门的注意。风坠渊比他高出半个头,迟时岁发现自己被宽阔的肩膀挡住的时候,下意识往左边侧了侧身子,他刚要抬手,冷不丁却发现秋愿缺离自己很近。
他什么时候来的?
迟时岁鼻尖嗅到一股清香,好好闻,这就是主角受与旁人的不同之处吗?
他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抬手,就听秋愿缺说:“他快要冻死了。”
迟时岁发现秋愿缺是在和仙尊说话。
风坠渊本是背对着众人,闻言转过身来,他扫了眼秋愿缺,目光下移,幽蓝色的蝴蝶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嗯?”风坠渊难得疑惑,“你说什么?”
秋愿缺指着迟时岁:“我都发现他冻得快要死了,仙尊这么厉害,难道发现不了吗?不该让他回屋暖和吗?”
迟时岁觉得自己在做梦,这是主角受该有的说话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掐醒自己,就听风坠渊声音冷冽了几分:“这是你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