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蓝之恋》旎旎果子

28、第 28 章

　　睡着睡着，项以文感觉到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附了上来，凉凉的，像夜晚在海边露宿时那无声的、绵密地从四面八方的半空中缓缓降落下来的细雾……他没有理会，没有感觉到一丝痛苦、或难过，他闭着眼睛，继续在梦中奔跑，他拉着谁的手，穿过接连不断的炮火，内心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轰——一发炮弹落在了他身旁，炸出了一个大坑，弹片缓慢地向四处飞溅，他抬手挡住脸，看到炸裂的火光以吞没世界的气势向他涌了过来……他不停向前奔跑着，尽管完全看不到前路是怎样的，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必须要逃出去，必须，要带着此刻正紧紧抓着他的手、相信他、依赖他的那个人逃出去。

　　天亮了，项以文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项彩文窝在他怀里，她紧闭的双眼、蜷缩的身体，以及酣睡的面容，都让她看上去像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一样，甚至，连她的嘴巴也是微微嘟起的、好像随时要准备吃奶的样子。
　　项以文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吵醒她的缓慢起身，然后，他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用杯子接了一杯冷水，喝下去。
　　不久，彩文也醒了，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项以文的身后，懒洋洋地说了声——
　　“早上好。”
　　“早上好。”
　　“我渴了。”
　　项以文便又拿了一只杯子，接了水，递给她。
　　她皱眉：
　　“我不要喝水。”
　　“那要喝什么？”
　　“你煮的咖啡。”
　　“咖啡机被我扔了。”
　　“为什么！”
　　项以文没有回答，他继续站着喝水，喝完后，他把杯子冲干净，再放到旁边的架子上。
　　彩文跑去开冰箱——
　　“为什么冰箱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她大声抱怨着，声音像无数颗黑色的弹珠，叮叮铛铛掉在地上，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滚来滚去……
　　项以文转身靠到旁边的墙上，体温升高了，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昨晚在梦中被炮火围攻的场景……一枚弹片击中了他的腿部，他倒下去了，像一片城墙坍塌，随后，他听到尖叫、和哭声……
　　“那我们现在去买吧！”
　　“买什么？”
　　“咖啡机呀！”
　　“干什么？！”
　　“做咖啡给我喝呀！”
　　彩文牵起了他的手，把他拖去了玄关处穿鞋——这时，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他昨天回家时，虽然酒意未散，但仍模糊地看到、在这个原本早就被他清除一空的房间里，又出现了彩文的东西……她的衣服、鞋子，戴过的帽子，用过的钱包，她的牙刷、化妆品……所有东西都是那么的熟悉，全都是她婚前使用的，而就在此刻，他又亲眼目睹、在玄关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列相框，他的单人照，彩文的单人照，他和彩文的合照，全都在上面。
　　“怎么回事？干嘛还愣着呀，快穿鞋呀！”彩文不耐烦地催促着。
　　他低头、穿上鞋子，彩文打开了门，门开的一瞬间，他看到光线像雪一样扑进来，他被彩文拉着、一起跑进了那死亡一样的雪白里，与此同时，被他遗忘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尹枫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有联系上项以文。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有这么忙吗？连电话都接不了？”尹枫莫名担心起来，生怕项以文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一下班，她就赶紧赶回家，直接跑到项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尹枫？你怎么来了？”
　　尹枫向项妈妈问了声好，然后说：
　　“以文在家吗？”
　　“不在，怎么了？”
　　“我打了一天的电话，他都没接，我还以为，他在家里——”
　　项妈妈脸色略显古怪，她说：
　　“可能他在忙吧，那孩子，一向这样，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你找他有急事吗？”
　　“急事倒没有，就是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没事的，要不，我帮你打打看，如果联系上了，我就让他回电话给你。”
　　尹枫道谢：“那么，麻烦你了项阿姨，我先走了。”
　　回到家，尹枫丧气地扑到床上，她在想，难道是昨天彩文来见过她之后、回去跟项以文说了什么、然后项以文就不想见她了？还是说……项以文又受到了别的什么压力，被迫不能跟她联系？对了，昨天彩文提到了项以文的爸爸，这个人，倒是尹枫从没听项以文说过的，她原以为他父母离婚了，毕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所以她也从没打听过，现在想想，难道是他爸爸出了什么事？尹枫越想脑子越乱，她拿起手机，又打了好几通，还是没人接，最后，她只能发消息——
　　【还在忙吗？如果空了，请给我打电话，还有，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哦】

　　妈妈叫吃饭了，尹枫走去坐下，却只是呆呆的，也不知道拿筷子。
　　“怎么了小枫？发什么愣啊！”妈妈瞪起眼睛说。
　　尹枫回神，慢慢地摇摇头，拿起了筷子……可是眼前，马上又出现了项以文的身影，仿佛他此刻就坐在她的面前，面色苍白，眼神却十分温柔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现在吃饭了没有？他的胃，有没有又在跟他捣乱……
　　“小枫，是不是没胃口？”爸爸也加入了关心的队伍。
　　唉……
　　尹枫长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说：
　　“我晚点再吃吧，有点闷，我出去散散步。”
　　妈妈刚想骂，被爸爸拦住了，爸爸说：
　　“好，记得穿件外套。”
　　“嗯。”
　　尹枫回房拿了外套，下楼了。

　　尹枫一路往外走，每经过一处，似乎都还能看见过去和项以文一起在这边经过的情景，想想，从他突然搬回来住开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数月，可此刻回想起来，却恍如过了很多年似的，明明就在昨天，他还抱着她的脸、吻她，而现在，他却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间消失不见……
　　尹枫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突然感觉有点窒息，她不得不拿手按住胸口，然后用力地喘气……
　　“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前方突然出现了尹枂的身影，看到姐姐，她加快脚步跑过来，然后她吃惊地发现，尹枫在哭——“发生什么事了？干嘛哭啊姐？快说话啊！谁欺负你了？”
　　尹枫无言地望向妹妹，直到尹枂看不下去，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

　　尹枂进便利店买了啤酒，出来后，打开一瓶递给了尹枫——
　　“谢谢。”
　　尹枫接过啤酒，却又马上愣住了，因为，她又想起了这之前、她曾好多次同现在一样、跟项以文在这边一起喝过啤酒……
　　为什么和他之间会有这么多难忘的记忆啊！那样的话，万一，他从此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了，留她一个人，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尹枂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啤酒后，问：
　　“看你这么烦恼的样子，一定跟项以文有关吧？他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搞外遇了？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不是吧！难道他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靠！”
　　尹枫摇摇头——
　　“没有的事，你别乱说了……”
　　“那我搞不懂了，从没见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是项以文，那又是谁？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你弄哭！！”
　　尹枫埋头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是啊，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爱哭和容易认输的人，也只有在项以文的面前，才暴露过几次软弱，所以，根源，还是在项以文的身上，只是……他既没有劈腿，也没有说什么伤害她的话，为什么她还是会这么的患得患失，只要一想到他，心里就慌乱如麻……
　　“小枂……”
　　“嗯？”
　　“如果换作你是项以文，有他那样条件的人，你会爱上我这样的女人吗？我是说，像我这样，长得不漂亮，性格也不是特别温柔，做事情有时候也挺冲动毛躁的，家庭条件嘛，也很一般，如果换作你是男人，你会选择我吗？”
　　尹枂呆了半天，然后哑着嗓子问：
　　“怎么了，难道，项以文他，说嫌弃你的话了？”
　　尹枫重重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和他的将来会怎么样，我甚至不知道我和他、到底还有没有将来……”

　　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了，项以文还是没有回电话——
　　“尹枫，可以走了吗？”整装完毕的小徐问。
　　“哦，好了！”尹枫点点头、背上包，在拿起桌上的手机时，稍微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又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好，出发吧！”
　　尹枫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了工作，她每日东奔西跑，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很可能已经垮掉了。
　　这天晚上，因为最近几期节目大受好评，主编很高兴，主动出钱、请大伙儿一起吃烤肉喝啤酒。
　　小徐整晚都很兴奋，接连喝了几杯后，他甚至还当众跳起舞来，大伙儿都故意看他出洋相，尹枫也边笑边骂他是个笨蛋！笑着笑着，尹枫忽然在柜台那边看到了一个很像项以文的身影——
　　“尹枫！快起来跟我一起跳！！！”小徐跑过来拉她，尹枫用力把他推开，小徐摔倒了，地上的空酒瓶也砰砰砰地摔了一地，大伙儿都惊讶地看着尹枫，而尹枫却管自向柜台那边跑去——
　　“项以文！以文！！！”她边跑边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