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向日倾》不碌11

35、第35章

　　兰欣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环视了卧室一圈，淡粉色的墙纸很艳俗，木质的书桌很斑驳，简易的布局很小气，屋外的犬吠很吵闹。
　　她在脑海里想着颜兮君的音容笑貌、身世背景，恍惚有一种隔世不相识的感觉。
　　“我真的了解他吗？”
　　兰欣自我怀疑。
　　“他怎么会喜欢上我？喜欢我什么呢？”
　　兰欣百思不解。
　　“我现在该怎么办？”
　　兰欣一筹莫展。
　　“要让他去国外吗？”
　　兰欣惶惶不安。
　　“他这么优秀，让他留在国内，错失更优质的教育，我简直太自私了。”
　　兰欣黯然神伤。
　　“如果他不出国，错失很多机会，以后他会后悔吧？也会责怪我吧？”
　　兰欣如鲠在喉。
　　“我能帮到他什么呢？”
　　兰欣心头如蚁噬。
　　“他还是去美国吧，我不要耽误影响他了。”
　　兰欣痛心入骨，脸颊上挂着两行泪下定最终的决心。
　　她把脑袋蒙进被窝，闷声抽泣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累得昏昏睡去。
　　打定好主意，又没勇气去提分手，兰欣只能躲避着颜兮君，避开和他独处的机会，假意乐观开朗地和前后排男生嬉闹。

　　“阿姨，兰欣到家了吗？我把数学笔记拿给她。”
　　“她在楼上写作业呢！”朱琳放低声音，“她最近在学校被老师批评了？”
　　“没有啊。”
　　“她在学校有没有和其他同学闹矛盾？”
　　“好像没有吧。”
　　“那你等会和她聊聊。她最近回家老是闷闷不开心的样子。”
　　“嗯，好的。”
　　颜兮君当然得问，兰欣这几天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征兆地冰到极点，他更想知道原因。
　　兰欣在二楼客厅听到妈妈和颜兮君的细碎对话，待颜兮君踩踏楼梯上来时，她不抬头，也不说话，逼迫自己专心写作业。
　　颜兮君在她身旁坐下，假意拿出笔记，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兰欣知实在无法躲避，便说：“走，去你家说。”
　　颜兮君巴不得兰欣去他家里交谈，听到这话，喜上眉梢，单肩背着书包亦步亦趋跟着她就出了门。
　　“妈妈，我去他家拿东西，等会儿就回来。”
　　朱琳看着兰欣，不放心地说道：“拿什么东西？要不我和颜兮君去拿，你在家写作业？”
　　“妈妈，不用了，我等会就回来。”兰欣语气丧丧的，却很坚定。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闹矛盾了。朱琳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干预过青春期男女生疑似交往的经验。此时应该让兰欣和颜兮君单独相处化解矛盾吗？化解矛盾的形式肯定互诉衷肠，有些话说着说着，难免就会导致行为失当，朱琳想到这儿，完全接受不了。
　　“我十分钟后要出去一趟，你快点回来帮我看店。”
　　“好的。”
　　兰欣一路上都在盘算着如何和颜兮君开口说分手的事，想来想去，总是以看到颜兮君的笑脸断了念头。
　　“如果不让他出国，我现在有多开心，他以后就会有多后悔吧！”
　　刚进屋，颜兮君立马抱住拉欣，在她耳边呢喃着：“你最近怎么了，都不理我？”
　　兰欣抓着他的手腕---很温暖，很舒适，内心纠结四五秒，心如刀扎挣脱了他的怀抱。
　　“颜兮君，我们分手吧。”
　　好似晴天霹雳，颜兮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兰欣端视颜兮君，右手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腿部的肉，疼痛着提醒自己冷静。
　　“我说，我们还是分手吧，这几天我想了一下，我们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
　　“和你继续在一起，我有负罪感。”
　　“什么负罪感？”
　　“去不了国外读大学。”
　　“你是说我不去美国的事吗？”
　　兰欣微微点头，继续道：“你为了我不去美国，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你，这让我很有负罪感！”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颜兮君的眼睛泛着红血丝，眼眶灼热。
　　“不喜欢。”兰欣加大力度掐大腿外侧肉。
　　“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答应做我女朋友？”
　　“我没有答应，只是，看到你和他们打赌，我不甘心，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你喜欢上我。”
　　“因为这？”
　　“你的长相，成绩，家世很好，我以为我会喜欢你，所以答应做你女朋友。但是这么长时间处下来，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
　　“那这么久，我们在一起算什么？”颜兮君低声咆哮，“你是怕影响我出国才这么说的吧？”
　　“不是的，我这几天认真想了下，我不能骗你。”
　　“你真的不喜欢我？”
　　“不喜欢。”
　　“没有一刻心动过？”
　　“没有。”
　　“就算我不出国，也要分手吗？”
　　“嗯！”
　　听着颜兮虚弱微抖的问话，兰欣有几十次想立马收回自己的绝言，抱着他的冲动。她的心在苦颤，她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了。她向前挪动了几步，平复了一下情绪，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不过我这种人，是不值得你浪费感情的，我习惯了一个人，很难去把别人放在心中，别人对我的好，让我有负担。”
　　“从来没有过吗？”颜兮君追问着，他不相信兰欣对自己的情感是空白的。
　　兰欣看着他的眼睛，胸口巨疼，像有一只大手试图捏爆她的心脏。
　　她手指依旧死死拧着腿部的肉，有些气噎喉干的眩晕，兰欣吞咽着口水。
　　颜兮君看着兰欣微摇的脑袋。
　　“我知道了！”颜兮君语气没有一丝力气。
　　兰欣刚准备出门，还是决定把之前对他隐瞒的事情告诉他。
　　反正他这个学期结束就要出国了，和他说清楚应该也没关系的，把自己描绘得越是丑陋，他的痛苦才能尽快解脱。
　　“蒋婧书转校和我有关系。”
　　颜兮君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搭理兰欣，他怎会不知道蒋婧书转学和她有关系呢，只不过，现下他没有多少兴趣去了解蒋婧书转学的缘由。
　　“张老师和蒋婧书之间有关系，他们发展到哪一步我不知道，我只看见过张老师在办公室搂着蒋婧书，还有一次，蒋婧书坐在张老师腿上。”
　　颜兮君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缓不过来，没有闲心去对别人的事情感同身后。
　　他觉得好乱，一切都好乱！
　　“现在，你知道了，如果你想去张老师那儿举报我的话，也没关系。”
　　兰欣说完，便回家了。
　　朱琳看兰欣依旧怏怏的神态，心想应该多给他们五六分钟时间的。
　　“回来了，你在家看一会儿吧。”朱琳手插兜出了门，在街上胡乱转悠。

　　兰欣看着语文习题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每一个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怎么也理解不了，读一遍，不理解，读三遍，不理解，读五遍，依旧不理解。她继续重复着，心却想着：颜兮君应该不会和张老师举报我的吧，万一被举报了，那就认命吧！
　　翌日，颜兮君上午没来上课。
　　他请了假，在家睡到十点半。
　　他已经能够接受自己被甩的现实了。
　　他也不理解，为何别人可望不可求的自己在兰欣眼中一文不值。
　　心底还是愤懑与不平。
　　当消极不再充斥脑海，呼吸有些平缓后，颜兮君冷静地回想着兰欣说的张老师和蒋婧书之间的关系——女朋友不曾喜欢过自己，敬爱的老师不再德高望重。
　　河津高中真他妈的是什么破地方！
　　颜兮君在一瞬间突然极度憎恨河津中学，这儿充斥的一切虚假让他很厌烦。他不想在班级多待一刻，不想在课堂上听张老师说一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兰欣相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乖乖听张老师的教导。
　　一月五号，颜兮君便没有来上过课。
　　一月七号，贾璐来给他办了退学手续。
　　“颜兮君退学了。”
　　“退学了？谁说的？他不是请假了吗？”
　　“我刚刚在办公室听老师说的，他妈妈今天来学校给他办退学手续的。”
　　“为什么退学啊？”
　　“说十二号要去美国。”
　　“原来是要去美国啊，留学生啊，以后就是海归啊！”
　　“那兰欣呢？”
　　下午课间操结束回教室的路上，班级同学七嘴八舌议论着，
　　兰欣听到后，仿佛被人扔进了冰冷的河里，脑袋空白得发晕，胸腔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曹惠雯见状，立马跑过去，拉着她远离同学，在长廊下停下。
　　“你还好吧？”曹惠雯抱着兰欣。
　　“嗯。”兰欣面色如土。
　　“你不是说做好他出国的准备了吗？”
　　兰欣听此，回过神来，终于认清了——他走了，她再次一个人了。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无论形式如何，落单的痛苦还是一样揪心。
　　“我就搞不懂你们，你干嘛要提分手呢？你们可以异地恋啊？现在交通多发达！”曹惠雯实在不理解兰欣的行为。
　　兰欣抬起布满泪痕的面庞，遥望天空发着呆，“我不能阻止他们一家团聚啊，而且以后我可能连他的兴趣爱好都攀不起。”
　　曹惠雯会意，她搂抱着好友，轻柔说：“那你们就算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啊？”
　　兰欣摇摇脑袋：“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兰欣努力让情绪平复，她擦干眼泪，深深舒了一口气，说道：“异地的爱情都难维持，异地的友情又怎么去维护？而且，我们都知道，我们没办法做朋友的。”
　　说到这儿，兰欣的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更要想办法做朋友啊，异地感情变淡，爱情会破灭，友情反而可以期待重逢，以后重逢了，旧情可以复燃啊！”
　　“我们俩，以后重不重逢已经没多少意义了。”兰欣被曹惠雯的话劝解得有了一丝期待，但想着分手时自己对颜兮君的伤害，颜兮君应该恨死自己了，一辈子不愿意见到自己了。
　　“兰欣，你怎么？”曹惠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形容兰欣的想法和行为。
　　“善良”又不够坚持，“傻”又很理智。
　　“兰欣，你想太多了。”曹惠雯抽走兰欣手中湿答答的纸，重新塞给她两张干净洁白的纸巾，“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掉好了，干嘛要在最甜蜜的时候分开呢？好好享受当下生活啊！”
　　“我怕失败，怕他后悔，怕他以后和我提分手，可能我自私吧，宁愿自己消失，都不敢面对日后被抛弃的现实。”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答应做他女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不打算和他谈恋爱的，可是他和朋友都打赌了，谁输了就裸着跑步，我不想让他输，然后，每次见到他都控制不住想和他说话，想靠近他，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兰欣陷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曹惠雯被兰欣的情绪感染，心情也低沉许多，她安慰着兰欣：“好啦好啦，不哭啦。”
　　“这学期都没结束，他就着急走了。”兰欣自嘲苦笑。
　　原来，分别真的是常态！
　　“你要他怎么面对你？你转换不了角色，他同样也没办法面对啊。”曹惠雯宽慰道。
　　“做人怎么这么难啊？”
　　“熬过去就好啦。”
　　“脑子和心不统一真难受。”

　　发泄过后，兰欣心情舒畅了许多，两人便回了教室，前脚刚踏进教室，上课铃声在耳后响起。
　　同学们看着眼睛又红又肿的兰欣，各自在心底亦或同情亦或不解亦或幸灾乐祸。
　　倪婴婴自然是属于幸灾乐祸那一群体，她看着兰欣的背影，想着昔日她嚣张的劲头，直觉被颜兮君抛弃后的兰欣那倒霉劲很是刺激。她悔恨着自己曾经眼光的拙劣，当初怎么就看上颜兮君这种人，也幸亏自己没有成为他的女朋友，否则，被不辞而别伤害，又是另一番痛苦了，但是话也不能说死，毕竟自己家条件不错，付得起昂贵的出国费用。

　　十二号凌晨三点，兰欣被一阵轻微的飞机声吵醒，她急忙披好外套跑到屋外，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昂首看着点缀四五颗微亮星星的夜空，拍了张照片。
　　黑色夜空中，两盏小小的灯光一闪一闪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兰欣想着，颜兮君是否乘坐它前往美国，也可能不是，此时他还在家里，还没有出发。
　　想着想着，看着看着，天空慢慢变得浅蓝，朝阳像个巨大的超瓦灯泡，把周边的云彩照耀得金光闪闪。
　　兰欣看着一尘不染的蓝天，心底涌现无限伤感，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兰欣。”朱琳在客厅催促着兰欣起床。
　　兰欣赶紧跑回家，看到妈妈正拿着不锈钢盆，说：“我早就起床了。”
　　朱琳没有在意，只当女儿今日自觉性不错，便忙着做早饭。
　　兰欣看着颜兮君在店铺固定坐的位置空荡荡的，她的心也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起来，她想坐在颜兮君坐过的凳子上，趴在颜兮君触碰过的桌面上，但她不敢，她怕妈妈知晓自己的心事。如此一想，兰欣对颜兮君的不舍喷涌而发。
　　他是真的走了，以后彼此渐行渐远，就像她在空中找不到他乘坐的航班一样，她和他再也不会有关系了。
　　兰欣回到卧室，反锁好房门，钻进被窝，尽情啜泣着释放情绪。
　　朱琳听到兰欣在房间呕吐，敲着门问：“兰欣，你锁门干什么，怎么了？”
　　“我没事，妈，你别管我。”
　　朱琳听到女儿嘶哑的嗓音，不明白女儿是学业压力太大，还是和颜兮君的矛盾没有解开，她不好细问，便还给兰欣一片清净的空间。

　　三个多月前，生命中没有出现一个叫颜兮君的男孩，兰欣每天忙着和曹惠雯、奚鑫学习，玩乐。
　　而现在，生命中失去了一个叫颜兮君的男孩，兰欣依旧每天忙着和曹惠雯、奚鑫学习，玩乐。
　　只不过，在很多时候，她会发现，路上有的男生背影很像颜兮君，颜兮君走过的那些路对自己有着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他的座位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自己的眼球，即使它已经被其他同学霸占了。
　　“我可能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才会这么喜欢颜兮君，说不定遇到一个比颜兮君更优秀的人，我会立马忘记他。”兰欣和曹惠雯分析着自己的痛苦，似乎这么说，她心里会轻松些。
　　“这就对了嘛，帅哥嘛，世上多的是。”
　　可是一到晚上写作业，兰欣不知道怎么解决难题，再没人给她讲方法，总结题型了，她对颜兮君的情感便又被唤醒，她的情绪便立马跌入谷底，悲伤起来。只有想到颜兮君正在地球另一半钻研自己喜欢的建筑学知识，兰欣才能静下心来，坦诚地接受这是最好的命运安排，心定了，她才可以慢慢查看老师上课讲解的方法，沉下心摸索解题思路。
　　每次帮妈妈搬菜做家务时，兰欣总是忍不住看着对面的窗户，闲暇时刻偷偷去楼道走一走，仿佛你侬我侬的甜蜜就在昨日，如今满眼落寞，不免心中酸涩不已。转念一想，颜兮君在美国，和志同道合的同学切磋，不免再次替他高兴着。
　　是啊，每个人都需要舒适地走在适合自己的道路上。
　　曹惠雯和奚鑫尽量不和兰欣提起颜兮君，怕她伤心，兰欣也深知他们的好意，只能沉默地感谢他们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体谅。
　　有的时候，奚鑫和兰欣单独在一起时，他会忍不住询问兰欣和颜兮君分手的原因，兰欣不想回忆，每每都以沉默不作答打发奚鑫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