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92、第 92 章

　　巫鸿子心中悬着这件事，一路行色匆匆。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可能南家这些年做的事，便与天后今日所问有关。

　　可到底是什么，他又想不出来。
　　一直回到四方馆，同人撞上，巫鸿子才醒过神来。

　　一抬头，便见卫溍的小婢女捂着脑袋，他不由呆住，一双眼又紧紧地盯在江三玖身上。

　　江三玖捂着额头，瞧了眼这位巫城主的胸口，也不知道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胸前，竟然这么硬。
　　磕得她头好疼。

　　“抱、抱歉。”收回打量的神色，巫鸿子拱手致歉，不待江三玖应话，便匆匆而去。
　　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了……

　　*
　　江三玖满眼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揉了揉脑袋，“这位城主怎么了？”
　　不过，她没多想，坐上馆外的马车，直奔王宫而去。

　　因天子留九城的城主春猎，所以九城的人都要在四月的春猎之后离开天都。

　　妹几这些时日，甚是得宠，天子爱护她，怕她刚进王宫，无人相伴，心中烦闷，准许她叫召见昔日玩伴。

　　妹几年纪小，话也藏不住，虽没说是季萂将她的脸刮伤，却说了是江三玖帮她画的桃花。
　　还一个劲儿夸她画得好，未来定是一位大画师。

　　天子闻言，朗笑不止，连带着还赏了江三玖一笔，叫她进宫来陪妹几解闷。

　　江三玖一到妹几宫中，妹几就拉过她，指着桌上一盘盘的糕点，“这些都是宫中的娘娘们最喜欢的点心，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说着，妹几拿起一枚白色软糯的小糕，上面绘着一点桃心。

　　见江三玖接过去，她就托着下巴道：“王上说一见到这玉桃酥，便能想起我。”
　　说到这儿，妹几的脸红了红，扇了扇风，又道：“不过，那都是因为三玖，三玖的桃花画得更漂亮呢！”

　　江三玖知道，妹几是对她心存感激，但其实能得天子这么久的宠爱，是妹几自身就讨喜。

　　她的容色虽不是所有美人中最美的，可她这满眼的灵动与纯粹，却是许多美人都没有的。
　　江三玖笑笑，吃了一口手中的玉桃酥。

　　见她吃了点心，妹几又把刚才的话给忘了，赶紧又兴冲冲问她，“好不好吃？”

　　糕点入口即化，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四散。
　　江三玖不由一怔，拿下那糕点，左右看了看，心中奇怪。

　　为什么会和娘亲做的糕点，味道那么像呢？
　　有什么答案好像呼之欲出，又被她刻意压下，回妹几的话，“好吃。”

　　妹几闻言，弯起眼睛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宫里有好多好吃的，你回天虞之前，我要拉着你吃遍王宫的美食。”
　　江三玖也跟着笑起来。

　　二人吃了一会儿，就听婢女说，冯曦若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

　　早在季萂之事后，江三玖便告诉妹几小心冯曦若，妹几入宫后，也很少同冯曦若打交道，但如今人既然来了，两人也不能将她赶出去，只得请她进来。

　　冯曦若一进来，见到江三玖，似是并不惊讶，只是寒暄一句：“三玖姑娘也在啊。”

　　随即，她的视线落在江三玖的右手上。
　　她的手上包扎得严实，看来……还没好啊。

　　江三玖不喜欢她打量的视线，将手缩了缩，妹几见状，忙到二人中间，隔开两人的视线。
　　“曦若美人怎么来了？”

　　冯曦若笑了笑，“你我都出自天虞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为何不能来看望你？”

　　妹几眨眨眼，这话倒也不能反驳什么，只得请她坐下，还将一盘糕点送到她跟前，“曦若美人，请、请。”

　　她动作笨拙，又带着几分可爱，冯曦若掩袖一笑，随即让婢女把自己做的吃食端上来。
　　她道：“妹几美人出自月清镇，月清镇的烧鸡最是美味，但想必没吃过我们兰花村的做法。”

　　冯曦若指着那盘油光发亮、外皮金黄酥脆的烧鸡道：“此乃香酥鸡，妹几美人尝尝？”

　　妹几见这香酥鸡色泽诱人，倒有些食指大动，但她记得江三玖的话，只是摇头，“我、我还不饿。”

　　冯曦若表情一僵，倒是没再催促，而是自己拿了一筷子，吃了一口，末了道：“这香酥鸡配酒，才是最妙。”

　　见她们都不做声，冯曦若也不嫌窘迫，又说起别的，“听闻岁云城的岁虞姑娘离开天都了。”

　　听她提起岁虞，妹几来了几分兴致，“岁虞姑娘？听闻岁虞美人姑娘是岁云城的第一美人。”
　　她嘟起嘴，“只可惜，我没见过。”

　　“嗯。”冯曦若道：“不过若她也进了宫，只怕我们天虞城可没人能与其一较高下了。”

　　妹几“啊”了声，“真的那般美吗？”
　　不等冯曦若答，江三玖点点头，“嗯，真的很美很美。”
　　她见过岁虞没染疾的模样，是真的容华绝世。

　　“那真是可惜了。”
　　在妹几看来，天子就是世上最好的男子，而岁虞没能入宫，实在是可惜。

　　当然，江三玖并没有告诉她天子对一个大臣行车裂之刑的，毕竟，妹几已入了宫，成了天子的妃子。
　　那天子，就是她的夫君。

　　妹几这般喜欢自己的夫君，她便不该多说什么。
　　能够这样毫无顾忌地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好呢。

　　江三玖微微一怔，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毫无顾忌地喜欢一个人，她……不能吗？

　　“才不可惜。”冯曦若笑道：“听闻岁虞姑娘曾救我我们城主，二人年岁又相当，我总觉得，是城主帮了岁虞姑娘……”

　　“啊，曦若美人别胡说。”妹几慌忙捂住她的嘴。
　　这种事，要是被人听到了，会被传到天子耳中，说是城主帮岁虞美人逃了大选。
　　到时候，城主就会受牵连。

　　妹几有些担忧。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从天虞城出来的，而城主年少有为，天虞城百姓如今安乐无忧，她是真心不希望卫溍有事的。

　　江三玖听到冯曦若的话，也微微一惊，但见她模样随意，似乎也就是随口一说。
　　心里一松。

　　“嗯，我的错。”冯曦若拿起一枚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末了又问：“你们说，岁虞姑娘的名字里有个“虞”字，和我们天虞城也有个‘虞’字，是不是和我们天虞很有缘分？”
　　妹几傻傻地点头，“真的很有缘呢！”

　　冯曦若笑意更深，瞥了眼一旁的江三玖，继续道：“岁虞姑娘已不再需要入宫，其人又倾国倾城，我们城主又尚未娶妻，谦谦君子、一表人才，两人岂不般配？”

　　江三玖心里一颤，她已是听第二个人说，卫溍与岁虞姑娘般配了。

　　妹几正把点心往嘴里送，闻言顿住了，没说话，半晌才说：“城主不见得就喜欢岁虞姑娘啊。”
　　江三玖眼睛亮了亮，朝妹几望去。

　　冯曦若惊讶：“咦？这世间会有不喜欢岁虞姑娘的人吗？”

　　想到岁虞好心地救过卫溍，又十分貌美，妹几不说话了。
　　她偷偷瞧了眼江三玖，其实她知道三玖的心思。

　　只不过，三玖比她年岁还小，又不像她已为人妇，对感情还懵懂。
　　且城主又不像多把她放在心上的样子，倒……更像是逗弄自己买来的一只雀儿。
　　闲来无事逗弄几下。

　　可要说城主真的不在意江三玖，可城主有偏偏对她十分上心。
　　妹几有些愁。

　　她摸了摸鼻子，还是说：“应该不会吧。”
　　冯曦若笑了，“正是如此，岁虞姑娘只怕早晚都会成为天虞城的夫人。”

　　江三玖的脸色陡然煞白，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攥紧。

　　冯曦若轻瞥了一眼，垂下眼眸，眼底尽是冷意。
　　她早就听闻岁虞离了天都，而且去的方向还是天虞城。

　　江三玖那些小心思根本藏不住，一个小小的婢女，还胆敢妄想城主。
　　正如天后所说，是个不自量力的贱婢！

　　这些时日，妹几受宠，而她却要在天后面前受辱。
　　哪怕天子依旧会连续几日去天后宫中，天后也觉不够，她不罚妹几泄愤，却只教训她。

　　冯曦若没有一日，不再厌恶江三玖和妹几。
　　江三玖不是喜欢城主吗，那她就让她知道，她不过一个小贱婢，是抢不过那个岁氏之女的。

　　亦如曾经的她，有魏氏之女在，她冯曦若的头顶便一直暗无天日！
　　江三玖，你就该活在岁虞的阴影之下！

　　冯曦若抬起头，唇角扬起笑意，眉目柔和，仔细看去，竟是与青禾的笑极为相像。
　　江三玖心口一窒。

　　她其实并不喜欢冯曦若学青禾，青禾死后，没人可以代替她。
　　可冯曦若却将青禾的每个动作，都学得十分之好。

　　其实，她知道天后为什么只罚她，因为妹几虽受宠，但心思单纯，天后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纵是妹几得宠，天子也不曾冷落天后，日日都会陪她。

　　可冯曦若不一样，她的每个举动，都像是刻意丈量过的，每个眼神，都可以做到魅惑勾人。
　　她是这些美人中，最为动人的，而且……心机深沉。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扶摇直上。

　　冯曦若的确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但这不妨碍她厌恶江三玖。
　　尤其在发现，她那张脸像谁之后，心底的那股恶念更是不住滋长。
　　早在小时候，她就厌烦江三玖的那张脸。

　　从妹几宫中出来，她微微仰头，呼出口气。
　　老天既然让她入了宫，就该让她成为一人之下的那一个……

　　她抬起手，分开阳光，只是，那春日的暖阳，却怎么也暖不了她的心。

　　走过天后宫门前时，她见到一袭墨色衣袍的佟奇，她见过佟奇，在他向城主府寻要佟婴尸体之时。

　　那时，她想知道，江三玖会如何做。
　　偷偷地躲在门后张望，不想，城主庇护住了她。

　　救命之恩……真的那么重要吗？
　　可是江三玖，岁虞也对城主有救命之恩呢。

　　想到这里，她扬起唇角，然后唤了一声，“敢问可是佟氏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