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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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四月，乾元二十二年。
这一年正月初九，江三玖及笄。
如今的她，风头无二，人人都知她是城主的眼前红人，而她的及笄礼，更是公子溍着世夫人操办，又让世夫人为其簪礼。
世夫人，是天虞城的第一女师，如今府中的美人皆由其教导。
便是当今的天后娘娘亦曾受过其教诲。
“吉月令辰，始嘉簪笄，再申尓服，妆礼梳成，望尔眉寿万年，永寿胡福，敬天地浩荡，行尔淑德！”世夫人抚过她发顶，轻念祝词。
江三玖抬眸仰视，只见其面容和缓，似乎并未觉得为她簪礼，有失身份，眉眼之间，还有几分慈爱。
世夫人依旧端庄雅素，雍容大气。
江三玖不禁想被世夫人教导过的天后娘娘，又该是怎样的华贵端丽。
她深深一拜，再缓缓起身，眸光瞥向卫溍。
在场的人不多，男子更是只有卫溍与苏幕遮。
今日是她及笄之日，苏幕遮向来在府中很有威望，所以卫溍便请了他来，她纵是心里再不情愿，也没有胡闹。
江三玖只盯着卫溍，仿佛其他人不过虚设。
世夫人慈爱地看了她一眼，指尖拂过她的簪头，低声同她道：“这簪子，是公子所选。”
江三玖的及笄之礼，每一处，都有卫溍参与的痕迹，桩桩件件，也都由他过目的。
便是她发上的簪子，上刻一小字“珠”，簪头是朵盛放的芸薹，雅致深深，又别有风情。
世夫人并不讨厌这个府中人人称其“刁婢”的姑娘，相反，这姑娘要比很多人都要直白与浓烈。
她横冲直撞地在这府中生存扎根，为了自己好友，不惜代价地报仇，又给自己留满退路。
彼时，她觉得江三玖可惜在那一副容貌上，但现在再观其面容，世夫人想，假以时日，这天虞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该是眼前这姑娘的。
年岁小的时候，有些看不清楚，待她如今及笄，那少女的明丽与雅致，竟是彰显无疑。
只是，泛是美人，便都有一番波折，不知等待这丫头的又是什么呢？
世夫人望着江三玖发上的素白簪子，有些出神。
听闻这簪子是卫溍给她的，江三玖更欢喜了，连带着余光瞥到苏幕遮，脸上的笑意都没收回。
她再行拜礼，大袖招展，走到卫溍身前，又施了一礼，少女脸上明媚的笑意，如三月山花烂漫，眼中所有细碎的光，是坠落她眼底的星河云汉。
卫溍手中摆弄着一根绿玉杖，见她缓缓行来时，那根绿玉杖陡然静了下来。
卫溍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他最忠心的小婢女及笄了，可以别簪子了。
那簪子是他亲手雕的，上面的小字，也是他亲手刻的。
他不过是觉得，底下人送来的簪子样式太丑，而眼前这丫头无父无母，便是及笄之礼，都得由他请世夫人来当主人与宾者。
小丫头着实可怜了些。
对于自己手下的人，卫溍自认不是吝啬之人，对手下人多有慷慨，而这最小的丫头，他也不会吝惜什么。
是以，他为她雕了一枚簪子，上面的芸薹就如同江三玖，旺盛而又充满生机。
只是，似乎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日里，少女变得纤细、柔软，粉白的衣裙如蝶翼舒展，清雅的妆容让她变得娇丽动人。
双耳挂着的一对明月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碰撞在她的粉嫩脸颊之上。
卫溍的眸光轻颤。
江三玖并没注意到卫溍的神色，她只是十分得意，还有意显摆卫溍对她的宠爱，她摇晃着小脑袋，发上的簪子便愈发招摇起来。
卫溍低下眼眸，继续轻晃着手中的绿玉杖，耳边听她说“谢”，也不过轻轻一颔首，浅应了声“嗯”。
江三玖并不觉得他的反应有何不对，等到礼成，就撒丫子地跑了出去，在城主府各处乱晃，每一处院落前都要显摆一回。
但唯有一直在卫溍身旁的苏幕遮，发现了他语气下的压抑，不由侧眸瞧了他一眼。
卫溍似有所觉，抬眸。
“啧，没见过稀奇东西，不过一小小簪子罢了。”他道。
苏幕遮闻言，挑了下眉，随即笑道：“那也是公子心意，三玖姑娘素来忠心公子，欢喜公子所赠，实在平常。”
卫溍脸上有了几分笑意，说不清是因为苏幕遮说的“忠心”二字，还是什么，只是他刚刚略有些浮躁的心，沉着下来。
苏幕遮一瞬敛了笑意，望向庭院之中。
那妆容粉白的少女，欢欢喜喜地回来，依旧摇晃着小脑袋。
苏幕遮看着，又轻轻笑起，只是眼底是一片忧伤。
青禾……没等到江三玖的及笄呢。
*
江三玖在府中晃了一大圈，再回来的时候，特意凑到卫容面前。
她晃了晃脑袋，头上的簪子熠熠生光。
卫容的脸皮紧了紧。
江三玖这丫头，素来记仇，因着那方昙一事，小丫头虽然嘴上不说，却处处跟他显摆，公子今日赠了她什么，明日公子又要吃她做的什么鱼啊、点心的。
他虽然心里着急公子过了四月，也没再提通房一事，对选夫人更是不闻不问，但他也没再把江三玖当回事儿了。
魏斯他们也说了，公子对江三玖……那不过就是像对待自家的猫，逗弄着玩儿呢！
他的脸色和缓下来。
“容叔，我这簪子好看吗？”她眼中闪过慧黠的光，对着卫容左摇右晃。
卫容：“……”城主送的，能不好看吗？
就算不好看，他也不能说啊……
好半晌，卫容动了动嘴唇，干巴巴道：“好看。”
这簪子，就是猫儿的小辫子。
他这样安慰自己。
江三玖听他说“好看”，满意了，继续在府中乱晃。
直晃到晚间时分，她揉揉笑得发胀的脸皮，避开府中的人，打了一壶上好的桃花甜酿，去了后山。
她靠在树下，摩挲着腰中的荷包，在寂静的山林中说：“青禾……我带了桃花甜酿来。”
荷包里面是青禾的骨灰，无论过多久，她都是那个不想和青禾分离的江三玖。
江三玖敬上一杯酒，笑得很甜，她说：“青禾，我如今是城主府中最风光的人了！就是我的簪礼，都是世夫人为我簪的簪子。”
她说着，浅酌了一口，又咕哝着：“喏，还有这簪子，是公子赠的！”
她的脸微微红了下。
心脏处跳动得快了些，却以为是喝甜酿喝的。
她奇怪地瞥了眼手中的酒，疑惑出声：“怎么才喝了一口，便有些醉了呢？”
空寂的山林，无人回应。
江三玖望着天上的月，又摩挲了两下荷包，揉揉发胀的眼睛，说：“青禾，你再为我簪礼一次吧。”
她从来都是很贪心的，今日有公子为她簪礼，可她还想要青禾为她簪簪子。
江三玖又喝了一口酒，吸了吸鼻子道：“你答应过我的。”声音是带着鼻音的压抑。
久久没有回声，只有夜里的飞鸟，掠过枯枝，卷起一簇枝头的雪。
雪花细细碎碎地洒下，扣了江三玖一头。
她抬头，望着那被雪覆盖的枯枝，抬手想将发上的碎雪扫落，却迟迟没动。
“嗯，就当是青禾给我的簪礼吧。”
碎雪融化，渐入她的发间，带起冰凉一片。
她恍若未觉，与青禾喝了好多好多杯，才醉醺醺地回了春心苑。
*
回来时，正碰到抱剑而来的燕清辞。
看方向，他是要去春心苑地。
她微微一愣，仰起脑袋，双颊酡红。
燕清辞也怔了下，少女的妆容还未褪去，此时脸上又泛起红晕，显得更是如桃树上缀着的果子，娇艳欲滴。
他别过头，嘴唇微撅，有些说不出来话，半晌磕磕巴巴地道：“公子说，上元过后，便去天都，你这些时日将行李打点好。”
江三玖这才想到，天子下令，各城美人于今岁三月入天都。
天都路远，从天虞城到天都，又带着十数个美人，的确得早早启程。
她点头应声：“嗯，知道了。”
燕清辞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才转过头，看向她，见她也正在看自己，那双眼睛如暗色琉璃般漂亮，少年更是僵直了身子。
“江江江三玖……”
“嗯？”江三玖带着醉意抬眸，撇撇嘴道：“我叫江三玖……”才不是什么江江江三玖。
少年脸上窘迫，嚷嚷着：“我当然知道！”
末了，见江三玖似是被他嚷得抖了下，忙降下声调道：“我就是说，等之后到天都，你、你……那个，天都地方大，人又多，你跟紧我，然后……”
他动动唇，“然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三玖歪了下脑袋，“你去过天都吗？”
少年脸上又现了窘相，“没、没有。”
江三玖“噗嗤”笑了，笑得毫不客气，然后在少年气急败坏的脸色中，得意地扬脖：“我会跟着公子的！公子去过！”
燕清辞左右动动嘴巴，发现这话无法反驳，点头：“也是，我也得跟着公子。”他是公子的护卫嘛。
他挠挠脑袋，发现办好了事，便要告辞离去，只是脚下微转之际，他回过身，睁着纯粹的眸子，认真地说了一句：“江三玖，你真好看！”
少年就一甩马尾，离开了。
江三玖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摸上脸颊。
燕清辞刚才说什么？
她真好看……
作者有话说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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