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68、第 68 章

　　王羽一死，王氏彻底没落，三族以外，皆缩首闭门。

　　夏侯无忧得知此事时，已到了上尧边界，不由感慨道：“柳季叔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倒是狠辣。”

　　“公子，王羽应是魏斯动的手。”方乐忍不住开口。
　　夏侯无忧轻敲折扇，闲闲道：“我是说柳季叔对王赵两氏的手段。”

　　如今上尧朝政散乱无章，王赵群龙无首，谈氏之前还好高骛远，但转瞬之间，一无所有，权利被柳季叔架空，而柳季叔要彻底夺了上尧，就必须将王赵两氏连根拔起。
　　灭三族，只是第一步。

　　夏侯无忧听他提起魏斯，又问道：“卫十三到哪里了？”

　　方乐一直都知道天虞城主卫溍身边有个高手，名唤魏斯，想到王羽死于石子破喉，不免心中激荡，恨不能与魏斯痛快打一场。

　　只是，魏斯并不知他。
　　他是公子手中的暗棋，要死生护着公子，以公子生死为大事。

　　他正了神色，回道：“应是快出城了。”
　　夏侯无忧望着上尧城的方向，半眯起双眸。

　　*
　　王赵两氏已除，柳季叔不过多久，就可以掌上尧大权，天虞之危已解。

　　卫溍自是没什么理由再留下，等看好了热闹，在客栈歇了两日，见江三玖将上尧城的好东西买了不少，才让人收拾行李，回天虞城。

　　离开上尧这日，是五月初七。
　　天光正好。

　　只是因着王赵三族被灭，这城中多少有些缭乱，而柳季叔的府兵来来往往不少。
　　待他们一行要出得城时，卫溍看到了柳季叔。

　　卫溍笑了一声，两人遥遥相对，仿似早有预料。
　　柳季叔心下一寒，半晌朗声开口：“城主在我上尧可还安好？”

　　“甚好。”卫溍答。
　　“既是甚好，不若请城主留下，如何？”柳季叔又问。

　　一股邪风从城中飘过，无端卷起几分阴凉。
　　江三玖一瞬明白了柳季叔的意思，原来是要杀他们。
　　她看向卫溍，低低唤了声：“公子。”

　　卫溍并未分给她半分眼神，只是凉凉地看着柳季叔，嘴角还噙着笑意。
　　“不敢多劳柳大人。”

　　柳季叔看着那双冷眸，心中不免发寒，但想到方沉的话，仍旧挺直了身子，回以一笑。
　　“哪里哪里，吾甚爱惜城主啊！”

　　“哦？”卫溍扫了下衣襟，拨开落在衣襟上的落花，冷声道：“柳大人所说的爱惜，便是不顾你我盟约，想将我折在此处？”

　　此话一落，魏斯等人抽刀相向，柳季叔眼中寒光一闪。
　　“城主也说过，盟约做不得数的。”半晌，柳季叔双手笼袖，淡淡道。

　　卫溍眯起眸子，淡淡嗤笑一声。
　　看来，柳季叔是不想放过他了。

　　“卫十三，你笑什么？”柳季叔见他神色未动，嘴角却噙着一丝讽笑，心中大怒。
　　卫溍轻扫他一眼，道：“笑你——蠢！”

　　“蠢”字一出，柳季叔脸色一僵，登时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他竖起手掌，身后的府兵架起弓箭，对准了卫溍。

　　卫溍依旧未动分毫。

　　“杀！”
　　一声令下，箭矢如雨，纷纷乱乱。

　　江三玖知道杀人是什么样的，也知道被杀的那种无力，但她第一次看到这密密麻麻的箭雨。
　　可无端的，她看着将她护在身后的卫溍，就没有那么怕了。

　　公子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他既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是说，他们都会活下来。

　　“躲在我身后。”卫溍头也没回地嘱咐她，然后松开拉着她的手，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魏斯和燕清辞两人步步后退，以剑拦着头上的箭矢，戚二护着苏幕遮。

　　不过多时，远处传来纷沓缭乱的马蹄声，马儿长嘶，一道声音破空传来，“公子！属下来迟，望公子恕罪！”

　　话音未落，一支银箭似飞云闪电，“锵”的一声，射落在柳季叔的发冠之上。

　　柳季叔身子一歪，险些掉下马来，他满面惊恐，回身望向来人。

　　那是一队黑衣人马，马儿骁勇，壮士无畏，张弓射箭，步步紧逼。

　　“撤！撤！”柳季叔顶着头上银箭，大喝一声，便往上尧城中驱马而去。

　　他带的府兵自是不如师钰带的这一队各个骁勇善战的士兵，柳季叔的人倒的倒，死的死，一个个屁滚尿流。
　　就连柳季叔自己，都吓得弃了马，提着衣襟大摆往城中跑去。

　　“哈哈哈！”天虞的士兵见此，大笑出声，“懦夫！”
　　卫溍将视线从柳季叔身上挪开，扯了扯唇角。

　　昔时在天虞，夏侯无忧曾问他怕不怕柳氏如他一般，毁弃盟约，反咬一口。
　　那时，他说的是——
　　“那便看柳氏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如今可见，盟约已毁，不过，柳氏还是没那个能耐。

　　“这老匹夫，啊呸！竟还想在此截杀公子，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戚二狠狠啐了一口。

　　师钰上前，眸光微敛，同卫溍道：“公子，如今……这上尧五城如何是……”

　　不待说完，卫溍冷笑出声，“我说过，要他上尧五城，说五城，就是五城，多一个我不要，少一个——都不行！”

　　卫溍说罢，翻身上马，率着众人往月牙城方向而去。

　　江三玖看着此路并非来路，转瞬便明白卫溍怕有人设伏，是以要从月牙城绕路而行。
　　只是，如今柳季叔已走，还会有何人设伏？

　　她这念头刚起，前边滚石零落，卫溍在前，身下马儿受惊，前蹄攒起，嘶鸣不止。
　　“公子小心！”

　　远处半崖绿荫处，银芒闪过，一支羽箭直直朝卫溍射去。
　　众人大惊，江三玖听到有人喊，也不多想，猛地上前推开卫溍。

　　卫溍自是看到那箭，不意江三玖的动作，反手握住她，亦将她拉下马。
　　二人从马上跌落，那支羽箭射在马头之上。

　　“公子？”江三玖伏在卫溍身上，听到他的闷哼声，不由轻唤出声。

　　卫溍未应，抬眸冷冷看向从半崖缓缓而下之人，咬牙出声：“夏、侯、无、忧！”

　　夏侯无忧见只射中马头，暗叫了声“可惜”，虽听不到卫溍说什么，但看他的口型，便知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啧”了一声，就见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扶起卫溍，还暗暗瞪了他一眼。
　　他牙根有些酸，这小丫头……

　　江三玖没想过会是夏侯无忧，更想不通在天虞之时，这人还跟卫溍相处得极好，怎么又是到上尧，引谈氏攻打天虞，又是在此射杀卫溍的。

　　她从不知，那位无忧公子也会有这等狠辣的时候，他摇着折扇，半眯着眸子，一派老谋深算。

　　江三玖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些怪异。
　　她抿着唇，又看向马头上的那支羽箭，随即就见到那马儿圆目大睁，倒落在地，神情痛苦。

　　她不由后怕，然后瞥向卫溍，不由打了个哆嗦。
　　公子他……的神色，也好、好可怕。

　　卫溍今日穿的是青雀纹白裳，刚刚起身之时，身上的青雀图案都染了泥污，青雀的眼睛被遮住，脏污得紧。

　　江三玖知道，卫溍喜洁，更见不得身前的朱雀被沾污，此时，显然是动怒了。

　　卫溍扫过衣襟上地青雀暗纹，眸光一紧，随即抬眸看向夏侯无忧。
　　那一眼，冷入骨髓。

　　夏侯看他起了来，霎时收了扇子，见他的手微动，嘴角一抿，翻身上马。
　　然后——逃了。
　　速度之快，令江三玖瞠目结舌。

　　旋即，江三玖的耳旁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