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54、第 54 章

　　黄莺近来睡得好了些，皆因城主赐赏于她，让她不免有些得意。
　　她将赐赏的白珠串在一条长链上，挂在襟前，颇有几分招摇。

　　“芷然，你说……我这样去蜜罗殿，那些美人会不会以为我……”她神色纠结，看着镜中的自己，指尖拂过白珠，想拿下来，又有些不舍。

　　“美人且放宽心，既是城主赐下的，您若不佩戴，倒让城主以为是您对这赐赏不喜，而诸位美人皆是习礼之人，怎会对您不满？”

　　听着芷然的话，黄莺微微松了口气，是了，佟婴已不在，没人会妒忌她。
　　但她没想到，到了蜜罗殿，往常与她能寒暄几句的美人都不理她，所有的美人，都在孤立她。

　　她紧紧捏着衣袖，有些迷惘与不知所措。
　　世夫人讲了一个时辰，蜜罗殿又一次大开了殿门，那个她最不想见的人又来了。

　　江三玖一来，就看到了黄莺，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白珠上。
　　那白珠的确是卫溍赐赏。

　　世夫人考校美人们的功课，因卫溍有了她这个贴身婢女，关于美人之事，便由她负责。
　　世夫人与她说诸位美人的功课如何如何时，她多问了黄莺几句，世夫人只说黄莺美人中规中矩，并无什么差错。

　　江三玖知道，世夫人是怕她记恨黄莺，再在此事上为难。
　　但她才不会一直如此，她心下有了主意，同卫溍禀报时，尤其多赞了黄莺几句。
　　她也没说错，世夫人都说，黄莺与刚进府时比，的确有所进步。

　　当时，卫溍多瞧了她一眼，却未多言，只说日后美人之事不必与他细说，皆由她去处理。
　　如此这般，她以城主的名义，赐了黄莺白珠。

　　她提着食盒，与那日一样，同阳春为美人们递上糕点。
　　停在黄莺身前时，她没动，而黄莺自认为得了城主的赞赏，也不像那日那般怕她，倒是敢发问了，“三玖姑娘，可是没有我的点心吗？”

　　江三玖笑了，歪了歪头，问她：“黄莺美人敢吃我做的点心了？”
　　黄莺脸一红，半晌挺直了身板，道：“你是城主身边的人，自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江三玖还是未动，眯着眸，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几日不见，这位黄莺美人胆子真的大了许多呢！
　　瞧瞧，都敢警告她，不要胡乱作为，得守婢子的本分了！

　　“哦？”江三玖将食盒放在她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这样啊……”
　　黄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瞥了眼桌上的食盒，有些不舒服地抬眸瞧她。

　　江三玖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自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比如美人胸前的珠子……”
　　她顿了顿，眼神轻瞟过那白珠。

　　黄莺见她看过来，忙用手笼住珠子，“这是城主赐赏我的。”

　　江三玖讥笑了一声，“美人这珠子的确是城主赐赏，但美人可不能不谢我。”
　　黄莺一怔，不解地看向她，“你、你什么意思？”

　　“黄莺美人难道不知……城主已将美人事宜交由我处理？还有，您这珠子嘛，还是我亲自取出来的，也是我同城主说美人与初入府时比，诗书礼仪皆好上许多，嗯？”

　　黄莺脸色再无一丝血色，心中也再无得赏之喜，这是江三玖做的，都是江三玖做的！
　　她要做什么啊？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她？

　　“你到底想、想做什么啊？”黄莺眼神一颤，隐隐闪动着泪珠，无奈又警惕地发问。

　　江三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奴婢来，一为诸位美人送点心，二来想问问黄莺美人想做什么？”
　　“什、什么意思？”黄莺怔愣不解。

　　“美人以为得了个珠子，就可以在府中如此招摇了？谁给美人这般大的胆子啊？这月善堂给诸位美人的份额都是准备好的，美人怎能因得了城主的赏赐，就认为自己应得双份呢？”
　　“我、我没有！”黄莺大声反驳。

　　“没有？”江三玖摇头轻叹，看向殿中美人，问道：“诸位美人，莫要害怕，奴婢今日是奉城主的命，特来为美人们做主的。”

　　她这话音一落，就有美人道：“多谢三玖姑娘了，这黄莺不愧是落霞镇出来的，倒是与那佟婴一般无二，还比那佟婴厉害许多，竟把我的朱钗与木屐拿走了。”

　　“还有我的玉梳，可怜我好几日都得去向曦若姐姐借梳子。”
　　“还有我的酸枣蜜饯，都是坏的！”
　　“……”

　　她们一一说着，而黄莺脸色陡然煞白，她想起这些东西都是芷然拿给她的，说是月善堂的掌事知她被城主赐赏，还多夸赞了她。

　　那些东西，也是掌事多给她的。
　　却原来……
　　“是芷然！”她喊。

　　“芷然？”江三玖嗤笑，“我之前还想着是自己对美人太过分了，想同美人交好，却不想因着多赞了美人一句，让美人得了白珠，美人便开始欺负他人了，现在竟还怪起自己的婢女来了。”
　　“看来黄莺美人，还如从前一般，谎话连篇！”

　　最后四字，重重砸在黄莺心头，她浑身一颤，缓缓抬头看着江三玖，又望了眼四下都不信她又厌恶她的美人们。

　　她颓然一笑，泪珠滚滚而出。
　　没人信她了……
　　江三玖算计了这一切！她想逼走她！

　　“好了，黄莺美人，既是你的错，这白珠，我便收回了，你且将那些东西还回去。”说着，江三玖抬手扯下她胸前挂着的白珠长链。

　　“不——”黄莺的手一空，眼睁睁看着那白珠落在了江三玖手里。

　　江三玖握着珠子，向世夫人施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这一次，黄莺仍是没吃到江三玖做的点心。

　　等从蜜罗殿一下学，黄莺再忍不住地去寻了江三玖。
　　江三玖看着她，并不惊讶。

　　她本就是有意让黄莺来寻她的，她给黄莺倒了杯茶，淡淡问了一句：“美人前来，怎没人在旁伺候着？”

　　黄莺脸色一僵，她身边的芷然已被江三玖收买了，另一个婢子亦非她的人，如今这府中，哪还有愿意真心伺候她的人？

　　她看着江三玖，心下惨然，得罪了江三玖，在这府中，便好似无了生机。
　　不过一个婢子，害死佟氏之女，竟还可以如此得意，怕是再无人如此般厉害了。

　　她捏紧衣襟，有些局促不安。

　　江三玖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将茶杯递给她，温声道：“美人一路辛苦，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黄莺舔了舔干涩的唇，见她递过茶来，心中惶恐，双膝跪地道：“不、不敢，三玖姑娘……”

　　“黄莺美人这是做什么？”江三玖故作惊恐。

　　黄莺抿着唇，膝行上前，用力叩了个响头，“三玖姑娘，你原谅我吧，都是佟婴逼我的，她以我的父母相逼，我怎能不从？我错了，请你饶过我吧！”
　　她说着，又连续磕了几个头，各个响亮得很。

　　江三玖偏过身子，没受她的礼，等看她磕得差不多，才叫住她，“黄莺美人，够了，你是不想要你的那张脸了吗？”

　　黄莺身子一僵，住了动作，抬头看向她，“三玖姑娘是愿意原谅我了吗？”

　　江三玖嗤笑：“我有这么说过吗？黄莺，我能理解你的不易，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而青禾……更不会！”

　　听到“青禾”二字，黄莺身子颤抖起来，不住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真的是怕，我怕佟婴会杀我全家，我不得不从，我、我想过日后日日为青禾美人念……”

　　“不必了！”江三玖道：“青禾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她见黄莺额上有了青紫，挑动了下眉头，半晌道：“我问你，你可知佟婴都与什么人来往过？她背后的人是谁？”

　　“背后之人？”黄莺迷惑，“什么背后之人？我、我不知道。”

　　“黄莺美人，是想被世夫人赶走吗？”江三玖冷了语气。

　　黄莺眼睛乱眨，咬了咬下唇道：“我……我只知道她当日很是欢喜，然后提了一嘴大巫，说大巫的东西甚好，不愧是从天都而来。”

　　她叩下头，不住道：“其他我一概不知啊，三玖姑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

　　天都？
　　江三玖眯了眯眸，魏三公子隐瞒了那人的身份，果然、果然是从天都而来。

　　她瞥了眼黄莺，道：“起来吧，我不过小小的婢女，说什么放过不放过的？”

　　黄莺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小小的婢女？
　　小吗？明明以一己之力，害了佟婴和落云啊！
　　还有她！

　　“我……三玖姑娘，我真的不禁吓啊！求求你了……”黄莺哭哭唧唧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知道了！”江三玖见她那模样，不耐烦得摆了摆手，道：“日后别惹我，滚吧！”

　　黄莺闻言大喜，又哭又笑的，拿袖子擦了擦脸，然后不住叩头：“多谢三玖姑娘，多谢三玖姑娘。”

　　江三玖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人是没听到她后面那句“别惹我”啊！
　　哼！谁惹我，我都找你！

　　不过，转瞬她想到那个大巫，这人来自天都，既要杀她，也要杀青禾。
　　所以——
　　是王宫中人？
　　怕青禾威胁谁的位置吗？

　　究竟是谁？青禾还未入天都，就想让青禾死在天虞城？
　　还有，她——到底是什么人？